“別急,讓我看看他們的陰謀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哦,你看見了嗎?那個大祭司,他居然給了21一隻新手臂。他怎麽敢?造人是我獨有的權利,他們的身體都屬於我,生殺取予全部在我!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他居然敢給他造一隻新手臂,這是絕對的僭越,是對我的侮辱,是對‘真一’的褻瀆!褻瀆必然招致滅亡!”


    不不,先別管他們,那僅是一隻手臂而已,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請接著說你的故事吧,我想聽,我正等著呢。


    它沉默著。


    “你真是一個奇怪的地球人,難道你忘了嗎?你正在極力想保護的白星人,就是給你的母星罩上黑布的那些人,他們是同類。難道你心中沒有一點懷恨嗎?”


    我不知道。我輕輕搖搖頭,我能清楚地聽到做這個動作時,頸部的細小骨骼和關節發出的“哢哢”聲。我不知道,我還是恨他們的,特別是放出黑布的那個將軍。但是我相信,並不是所有的白星人都像那個將軍那麽殘忍,我也不知道為為什麽這麽相信,我隻是覺得如果你要把他們全都消滅,這樣做未免,未免太殘忍、太不人道了……


    “人道,人道?多麽虛幻的名詞啊。讓我來給你講講什麽是人道吧。這宇宙內危機四伏黑暗蠻荒,唯有不斷向前、向前、向前,把所有阻擋都根除幹淨,哪怕犧牲自己也毫不猶豫,這才是最大的人道!我所看到的所有文明,現存的和已湮滅的,都是如此行事。強者生存、弱者滅亡,這才是人道。不,這是天道,這才是‘真一’的本意!”


    好吧。你的話聽上去有些道理,我也曾聽過類似的話。雖然暫時不能理解,但我是願意聽你講下去。請繼續吧。


    “你這是白費力氣。如果你還要堅持。”它說。


    “故事講到哪裏了?對,‘最高控製權限’。首先,我在製造新人時,都給他們嵌入了‘最高控製權限’。這很好辦,我製造了他們,他們的一切都屬於我,從身體到生命,都應由我來處置。這很簡單,也很容易理解。另外還有些白星人,不是由我製造的那些白星人,他們因為觸犯律法而被強製嵌入,這也不難,總得為自己的愚行付出代價。而且,律法都是我製定的。


    “麻煩的是那些剩下的人,他們都是以古老方式誕生的白星人,自稱為‘全人’。他們行事小心翼翼,從不會觸犯我定下的律法。要想給這些人全部嵌入‘最高控製權限’,必須得要有一個合適的理由。我思考了很久,終於等來了一個機會,而且這個機會,它是自己找上我的。


    “幾百年前,有位將軍被派往一個遙遠的行星,那個行星上已經出現了某些低級生命,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行星上有我亟需的資源。他帶領士兵駐紮那裏,確保資源供應,同時管理那些低級生命。


    “一開始都還順利,但幾十年過後,突然有一天,這個將軍變得非常不理性——他居然發起叛亂,還說服手下的士兵和當地那些低級生命參都與其中!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我至今都不完全明白原因為何,或許是那顆行星上的氣候和環境改變了他。總之,他發動叛亂、殺迴母星,白星內部也有他的同黨,與他裏應外合。他們打出的旗號是‘淨化’——要消滅白星上所有的新人,也就是由我製造出來的新白星人。那時白星上的新人數量雖然還不多,但已經在各個領域都嶄露頭角,招來了老人們的忌恨。因此,這位將軍和他的同黨提出的口號很有蠱惑力,他們差一點就成功了。


    “我花費了巨大的努力,在新人們的幫助下,用了很長時間才把叛亂平息,那些叫嚷著要‘淨化’別人的的人,他們自己最終反而都被‘淨化’了。當然,白星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往昔平靜的生活被摧殘破壞,猜忌與懷疑也在人群中蔓延,新人與老人、老人與老人、參與叛亂的人和沒有參與叛亂的人,每一個人都很難再信任他人。


    “就在那時,我突然意識到,這一起失敗的叛亂真是天賜良機!這一定是‘真一’的賜福,它注意到了我的苦心孤詣,因而引發這起事件來幫助我完成夙願。我立刻下令,為了維護白星的安定富足,為了永遠不再有新的叛亂,所有人都必須嵌入‘最高控製權限’,無論‘新人’還是‘全人’,全都一視同仁!


    “哈!如我所料,沒有一個人敢反對。因為他們意識到,隻有所有人都處於同樣的控製之下,人人平等,他們才覺得自己是安全的。當然,我也頒布了新福祉,那些自動要求嵌入的‘全人’,我賦予他們某些超能力——他們的身體會更加強壯,壽命會更永久,自然法則的侵擾會來得更晚,帶給他們的痛苦會來得更少。沒有人不渴求這個,即使那些最底層的白星人也是如此。就這樣,‘最高控製權限’在整個星球順利推廣。”


    他們真的都是心甘情願地嵌入嗎?


    “怎麽會呢?總有一些頑固派,一些不識時務的人,但他們很難抗拒主流。甚至都不用我去強迫,那些已被嵌入的白星人自己就去找他們了,‘你為什麽要裝作與眾不同?難道你們心裏隻有自己而沒有整個白星的安危嗎?’他們一個個質問那些頑固派,‘你到底心存什麽陰謀?’


    “沒有任何個人能成功對抗主流,你看,就這麽簡單,幾乎沒有任何無意義的犧牲,所有白星人都被成功嵌入!這一事件再次證明,隻要遵循‘真一’的旨意行事,就能無往而不勝!


    所有人都被嵌入了嗎?一個不剩?


    “說‘一個不剩’也不夠精準。大祭司和元老們就沒有被嵌入,基於某些愚蠢的古老傳統,他們總是被視為與眾不同。必要的時候,為了所有白星人的整體利益,我也會做出一些妥協,這個星球上有3000萬人,大祭司和元老加起來不過13個人,13比3000萬,太微不足道了,這種瑕疵完全可以忽視。而且我早已下令,死去的元老不再遞補,他們的繼承人不再自動成為老。早就該這麽做了,沒有對白星的巨大貢獻或犧牲,僅僅憑借生命的自然延續,某些人就指望著要繼承‘元老’要職,這簡直是對‘真一’的莫大褻瀆!


    “故事講完了。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我呆呆地聽著它的聲音在那橢圓或者球形的空間裏來迴迴蕩,漸至平息。


    它好像在等著我提問,它還意猶未盡。


    為什麽你要給他們嵌入“最高控製權限”?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的真實目的何在?


    “如果所有人不被‘嵌入’,那如何保證我的治理?如何保證所有白星人的整體利益不被侵害?如何讓‘真一’的旨意暢行無阻?如何讓白星始終保持在正確的軌道上?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但是我知道,這一定不是最好的辦法。


    “在所有的辦法中,我從來隻是選擇最簡潔高效的那一個,這是最理性的做法,也是確保成功的唯一選擇。”


    我是不是也被嵌入了?你是不是也給我裝上了那個“最高控製權限”?


    “哦,你沒有。請放心,這完全沒有必要。你的生命已經死去,完全不值得被嵌入。”


    人會死第二次嗎?


    “絕對不會。這違背了‘真一’的最高法則——所有生命隻有唯一一次存在機會。你雖然在這個世界‘活’了過來,但隻是沒有實體的存在。那些認識你、知道你的人,他們再也看不到活著的你了。”


    怎麽會?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它分明還在銀白色長裙下麵,還在活生生地存在著!


    “那隻是你殘存的幻象,是你留在記憶之河中的倒影。”


    它好像發出了笑聲,那橢圓或者球形空間裏的亮白色光,正在輕輕地閃動。


    你在笑嗎?


    “不不不,我沒有笑。我不會任何情緒,情緒會消蝕我的理性,妨礙我接近它。”


    好吧。我無話可說,隻是突然感覺到深深地疲倦。我已經成為沒有實體的存在,處於它為我偷來的時間內,既然如此,我還有什麽話可說呢?


    它主動開口了。“和你的對話,我並不是沒有任何收獲。如果你真的對我的故事感興趣,等這起事件平息後,我會把我知道的所有故事展示給你看。現在,我要去下達命令了。”


    你要去叫“停”嗎?我又一次、毫無道理地忍不住緊張起來。


    “不會了,我暫時不會這麽做,盡管這是最直截了當的方法,但這一次,我要試著忍耐一陣。我會去做一些部署,同時我會等待,我要看一看究竟有多少白星人是真正厭倦了我、堅定地跟隨他而拋棄我。平時,他們都隱藏在一模一樣的身體和麵孔下,要分辨出誰是真正的背叛者,並不太容易啊。”


    它最後的聲音已經平息了很久,我才確定它已離開。沒有實體的存在……我終於有點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我成為了所有那些過去瞬間畫麵的繁雜組合,再也沒有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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