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姚枟和陸子安的家裏離開的,他像個幽魂一樣下樓,上車,在車裏坐了好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直到一直發呆的眼睛酸澀不已,久坐的姿勢也使他渾身僵硬,他才像是終於迴神一樣,把頭緩緩的抵在了方向盤上。


    在公寓裏和姚枟的對話下意識的在他的腦海中迴響。


    他起初自我欺騙般的不願意相信姚枟的話,滿臉懷疑的的看著她想從她的臉上看到虛假和欺騙的痕跡。


    他說:“你是不是還想騙我?你怎麽可能——你——”


    姚枟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姚枟不怎麽會騙人,她的演技向來差勁的很,所以林野一眼就能從她的眼神看出來,姚枟沒有騙他。


    他的喉嚨瞬間就哽住,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張嘴的時候嗓音竟然無比的沙啞。


    他問:“什麽時候的事情?”


    姚枟想了想,“如果我沒有記錯,第一次好像就是亂鬥活動那次吧。”


    林野的眉頭皺的死緊,姚枟淡定的樣子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情,從心裏升起的暴躁像是要將他整個吞沒。


    “可是那次你明明和我說沒事!”


    醫院的檢查結果直到現在依然顯示姚枟的身體沒有任何的問題,但是現實情況卻赤裸裸的告訴他們,事實如此,無力迴天。


    他依然想要掙紮,追問姚枟說:“你告訴我是什麽病?我幫你找世界上最好的醫生。”


    姚枟卻搖頭。


    “是什麽病都不重要了。林野,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今天把這件事告訴你,也不是為了希望你能為我做什麽。我隻是覺得我們是朋友,我應該告訴你這件事。”


    因為姚枟不希望將來的某一天,林野需要從她的墓碑上才能得知這件事。


    林野紅著眼睛,他寧願姚枟不告訴他這件事,他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受。


    他言語哽咽,“那你讓我怎麽辦?”


    姚枟繼續搖頭,“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倒是可以提前告別,其他的——”


    “你閉嘴!”林野厲聲打斷姚枟,後退的動作撞到椅子發出巨大的響聲,卻壓不住他的怒吼,“告他媽的狗屁的別!小爺不跟你告別!”


    “你不是很能耐嗎!你一網球能把小爺臉都打歪!你他媽是《天都》打架最厲害的那一個!你現在跟我說告別!不可能!你別想!”


    “林野,”陸子安聽到他的吼聲走出房間,來到餐桌邊攔住發瘋的林野,“林野!你冷靜點。”


    林野本就有些站不穩此時直接被陸子安拉了個踉蹌,他穩住身子深唿了一口氣,甩開陸子安的手臂冷笑道:“我冷靜一點,好啊,你教教我,你是怎麽做到現在這麽冷靜的?你他媽的教教我!她要——她——”


    林野怎麽也說不出那個“死”字,話幾次三番到了嘴邊,就像是舌頭被人釘死一樣發不出聲音。


    他隻能被迫改口,整個人卸力一樣頹然,他說:“她現在這樣,你教教我應該怎麽冷靜。”


    姚枟坐在餐桌前沒有說話,陸子安也沉默著,林野看著沉默的兩人隻能發出無奈的一聲冷笑,站在原地用力的做了好幾個深唿吸。


    “陸子安,”他冷靜下來開口,“我不管你對這件事情現在是什麽態度,但是我也把話放在這裏,我是不會放棄的。不就是生病嗎,生病我們就治,不治到最後一刻我林野絕不放棄!”


    “姚枟,”林野定定的看著姚枟的眼睛,哪怕從這雙眼睛裏他看不到哪怕一絲的波瀾,他也毫不動搖。他說:“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病?”


    姚枟忍不住歎氣,“林野——”


    “不說,”林野看出姚枟不想告訴他便直接打斷她,點頭道:“沒關係,不說不告訴我都沒關係,我總有辦法自己查到。”


    “但是我必須告訴你,”林野明明說著關心的話語眼神卻透著兇狠,他說:“你這件事,小爺我管定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路過陸子安的時候還狠狠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隨後怒氣衝衝的摔門而去。


    重歸寂靜的公寓裏,陸子安站在餐桌旁邊和抬頭看他的姚枟對視良久,率先開口道:


    “他查不到的。”


    z城到底不是林家的地盤,龍驍、姚家和陸家三家聯手壓下的消息,林野得不到有關姚枟病情的任何一點信息。


    但姚枟並不在乎這個,她搖了搖頭,“沒關係,反正檢查報告上也什麽都沒有。”


    林野的反應和態度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甚至還曾經在姚枟的腦子裏做過相似度高達90%的猜想和演練。而他現在會為了這件事做什麽也並不重要,左右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等到她走了,林野早晚會恢複到正常的生活,像之前從來沒有認識過她一樣。


    她知道時間終會淡化一切,解決這世間所有的難題。


    她忽然有些累,意識也有些恍惚。她站起來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對陸子安說:“我去休息一會兒,吃午飯的時候再叫我吧。”


    但是在路過陸子安的時候,姚枟突然被他抓住了手臂。


    “姚枟,”陸子安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微弱的顫抖,“我也沒有放棄。”


    姚枟愣住,緩緩的迴過頭來。


    陸子安拉過她把她用力的抱在懷裏,姚枟終於感受到了他的顫抖,或者說是——害怕。


    “你相信我,我從沒想過要放棄你。”


    陸子安甚至有些哽咽,話就說在姚枟耳邊,更放大了他罕見的脆弱。


    他說:“從你第一次發病到現在,我幾乎每一次都在你身邊,但是每一次,我都什麽也做不了。我看著你痛我的心也痛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是我沒辦法,我和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一樣,什麽也做不了。”


    “今天林野說我冷靜,不是的,我一點都不冷靜——我害怕極了,姚枟,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


    陸子安幾乎從不對他人袒露自己的膽怯,這還是他第一次,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麵表現給姚枟。


    他慌亂,焦慮,在好幾個夜裏都睡不著覺,哪怕睡著了,夢裏夢到的也是姚枟離開他的樣子,每次驚醒都在半夜,坐起來便是一身的冷汗。但是這些他都沒有和姚枟說過,他知道他不能把自己的負麵情緒表現在姚枟麵前,他不能像林野一樣歇斯底裏的發泄、抱怨,他必須要做所有人裏最鎮靜的那一個,他必須告訴姚枟:沒事的,有他在,無論發生什麽他都會一直陪著她。


    但是今天林野當著姚枟的麵怒吼,讓他教他怎麽做到這麽冷靜的時候,他慌了。他甚至不敢迴頭去看姚枟的表情,害怕在她臉上看到失落和失望的表情。


    她會不會誤以為他一點都不關心她?會不會誤解他覺得這件事無所謂,質疑他一點都不關心她的病情?


    他猶豫了好久,還是決定和姚枟坦白他的怯懦。因為他知道,他們之間已經容不下一點裂痕了。


    但是哪怕他已經做出了坦白的決定,說出口的那一刻依然困難到他渾身都在發抖。


    姚枟被他抱在懷裏,第一次覺得這個在她麵前向來淡定的男人,原來也會害怕到把頭埋在她的頸窩,顫抖著身體,像個無助的孩子尋求她的撫慰。


    她一下一下的撫摸著他的背脊,臉頰緊緊的貼著陸子安的耳側。


    她語氣溫柔,在陸子安耳邊對他溫柔的說: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她從不會懷疑陸子安對她的關心和愛,因為真正的愛哪怕嘴上不說,也會在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從他看她的每一個眼神,做出的每一個動作中對她坦白。


    所以姚枟從不懷疑,也因為陸子安表現出的鎮靜而感到無比的安心,她因為病情而慌亂的心隻有在陸子安這裏才會歸於平靜,坦然的接受即將到來的一切。因為她知道他會陪著她,所以她從不害怕意外比明天先來。


    她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的準備,也準備好了隨時離開。


    但是這些,她也從沒有和陸子安提起。


    雖然她今天和林野說要告別,但是林野和陸子安在她心裏的分量和地位到底是不同的,她擔心當意外先來她沒有時間和林野這些朋友做最後正式的告別,所以隻能在還有時間的時候提前做好準備。


    但是陸子安是她所有牽掛的人中最與眾不同的那一個,她人生中最後的這段時光,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想要和他一起度過。


    所以她不想讓讓病痛成為他們之間的牢籠和枷鎖,她想要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每天吃飯睡覺,擁抱親吻,像她之前的人生,又不像她之前的人生。


    她拒絕病情像掛在牆上的時鍾一樣給她的人生做倒計時,在滴答聲中告訴她自己已經時日無多,也不要身邊其他人臉上的憐憫和悲痛,來提醒她自己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奢侈。


    所以他們都選擇了沉默和裝傻,在這最後的時光中,他們決定做兩個清醒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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