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又是三天三夜。


    子夜在半坍塌的房屋中醒來時,柳如念正忙著用長柄劍在門口處敲敲打打,邊敲邊說這兒也不知是哪個沒道德的家夥來過,居然連門都能拆下來。子夜摸了摸自己微紅的耳根,心想她這該不會是在指桑罵槐吧?剛準備支撐自己起身的胳膊立馬又打平,等著柳如念主動發現自己醒來。


    “喲,你終於醒啦!”


    柳如念把劍掛到腰側,站起身往她這兒走來。柳如念那柄劍素來質樸,青銅製的劍身不太好造出閃亮亮的效果,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個遺憾。柳如念以前沒少因為此事抱怨過,她的劍看著總要比別人小氣很多,但又因為是師父贈予的佩劍而舍不得換掉。


    “那天你可把我嚇了好一跳!那麽直愣愣倒下去……”


    柳如念專心致誌描繪著那天自己的所見所聞,用的詞語也頗為誇張,讓當事人都忍不住咋舌,連聲讓她別再編故事。子夜的記憶僅停留於自己揭穿了柳如念,這之後的事情麽……不知為何,她毫無記憶。


    然而柳如念卻擺擺手說自己才沒有瞎編,這都是她親眼所見。並且還給子夜還原出了當時的神情,隻不過她學的不太像,反而有些好笑。


    “那個樣子真的很可怕,總感覺你下一秒就要把我吃掉一樣,可怕死了。”


    “哪有那麽誇張……”子夜訕笑到,但下一秒她的臉色又變得嚴肅,“不過我們還有點事情沒解決。”


    簡短的寒暄時間結束,子夜換上極認真的神情,隱約與之前柳如念所見的模樣還有幾分相似。一見此神情柳如念瞬間大氣都不敢出,她本想糊弄過去,剛才還輕鬆地想對方會不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現在看來是癡心妄想。


    子夜並不是最初便發現了真相,她沒那麽聰明,甚至在這件事上她表現得有有些愚鈍。如果僅是一兩次的話,她還勉強能夠相信,可人世間哪有那麽多巧合?她不信,便從過往開始挖掘,勢要將真相翻出來才罷休。


    “我沒想騙你。”柳如念抿著唇,半天才憋出來一句。


    這套招數要是用到平日裏,子夜保不齊早就把人放過了,她並不喜歡強迫他人,向來都是願意說便說,不願意的話也就罷了。但現在不是尋常,甚至可能是左右她人生的大事。


    絕對不能糊弄過去,她想。


    “不行,子夜,隻有這件事相關是不能說的!”


    柳如念臉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她表現出的害怕不似作偽,從心底散發而出,由不得要讓子夜產生奇怪。明明這裏除了她倆外根本沒有其他人,理論來說柳如念將事實全部道出也不會被人所知曉。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敢。


    為什麽?子夜百思不得其解。


    是有人在威脅嗎?她曾於柳如念眼中窺伺到另一人的存在,不,或許那根本就不是人。可能對於柳如念來說,那個家夥的存在宛若惡鬼,再借她十個膽她也不敢有所反抗。


    “識魂也不行!”柳如念又打破子夜另外的想法,“子夜,別試了。他說過的,自己不會留下任何蹤跡,哪怕在我記憶裏也一樣。”


    “你未免有些太信任他。”


    子夜隻覺得柳如念在誇大其詞,隻要對方還是個正常人,他就不可能把所有的蹤跡都抹去。而柳如念會變成如此模樣,子夜猜她多半是因為太害怕。害怕會讓人產生一些不好的想象,人們太容易把自身的恐懼轉化為對方的實力強勁。這種情況下柳如念所說的言語,多半是做不得準的。


    “你隻是太怕他。”子夜說道,“放平心態,一個普通人罷了,再厲害又能如何?又不能跨越千裏來追殺你。”


    不,他能。


    柳如念很想將這句話告知子夜,但她身上被設下的限製太多,這些話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口。遠處,分別不久的人正在窺伺著這方,隻要她敢泄露任何信息,那必將大禍臨頭。


    她拚命搖著頭,事到如今她連聲音都不敢發出,然而這樣便能逃離對方的控製嗎?顯然不能。


    “你怎麽?喂,柳如念,你別嚇我!”


    子夜連忙起身將倒下的人扶住,她眼看著柳如念剛剛還生龍活虎,然而現在卻臉色煞白、嘴唇發青,不過才幾分鍾的時間而已。如此一來,就連傻子都能看出這其中必有蹊蹺,更何況是她子夜?


    她將人安置好後便開始迴想,這幾天來她都快把自己那算不上悠長的人生來來迴迴複習了許多遍,到現在甚至有些膩味。然而不管她迴想多少遍都沒有用,她自認沒結識過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厲害人物。


    難不成這次是讓人當刀子使了?子夜微微眯眼,心道這個可能性確實挺大。她倒是也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身上也沒別的優點,唯獨好騙好糊弄這一點特別適合被人利用。


    如果她仍舊保留記憶的話,現在她已經明白背後之人是誰,但可惜的是她忘了個一幹二淨,隻能像個傻子一樣猜個不停。甚至因為想錯了原因而將最淺顯的、最易被猜出的人都事先劃出了範圍。


    “子夜,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會更開心一些。”


    待到柳如念稍微緩過來一些後,她絲毫不顧及自己已經煞白的臉色,強撐著身子想要起來,被子夜一句你躺著也能說話給又給按了迴去。然而柳如念表現出前所未有的決絕,並道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和她說話,無論如何都要鄭重些。


    “我說話的聲音太小了,你能不能靠近些?拜托。”


    這下倒是輪到了子夜開始迷惑,心道你剛才不還死都撬不開嘴?怎麽現在反倒是一副臨終遺言的模樣。說起這個臨終遺言,她又不免想起上一個如此囑咐她的家夥,居然在交代完後直接跑路。


    希望眼前人不要這麽做吧……


    她如此想著,靠近了柳如念等著聽對方說話,卻不成想對方帶給自己的竟是一抹血色。


    小腹處,那柄青銅劍已經劃破了她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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