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黃昏,不少居民的住所還飄蕩著一股米香味。


    臉上布滿的傷痕的小孩趴在自家陽台,瞪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偷偷的打量著街道上的兩個人影。


    眼前數幢破舊的老房子連在了一塊,雜亂無章的露天棚子和晾衣杆互相穿插其中。地上的廢銅爛鐵被清理到了一旁,等待著亞當公司的垃圾車前來收取。


    第九區的貧民集裝箱。


    說白了,就是一個廢棄的卡車廠,被貧民改造成了臨時居所。


    遠處的小院子裏,一個憔悴的老者坐在輪椅上。


    古銅色的臉上,深深的刻著一道道的皺紋。下陷的眼窩裏,一隻褐色的眸子,右眼卻是亮銀色的瞳孔,眼瞼邊還有一道年代久遠的傷痕。


    可能也是因為這個緣故,老人才失去了右眼,所以換上了人工電子眼。


    空洞無神的望著夕陽,嘴裏流著口水。手裏哆哆嗦嗦的拿著刷子,另一隻手拿著假牙。


    男人半跪在地上,取出了手帕,耐心的給老者擦去了嘴角的口水。


    又給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把假牙清理消毒、給老人係好口水兜....


    許不仁隻是在一旁靜靜的站著,由始至終沒有開口說一句話。腦中的記憶有些迷糊,一些關於陸子綱的事情閃過,明明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就是弄不清楚。


    整個記憶無頭無尾,就隻有中間那麽幾個小片段。


    忙完了這些,男人臉色寵溺,語氣溫和的開口:“老爹,你看誰來了?”


    老人沒有迴應,而是繼續直勾勾的望著夕陽,一動不動。


    男人又輕聲的喚了一句,老人這才木訥的“啊”了一聲。空洞的眼神打量著麵前的男子,思索片刻之後,眸子裏終於有了一絲色彩。


    “錯之...”


    “迴來了...”


    “飯....好了....”


    “銀針呢?”


    陸子綱依舊還是神誌不清,語無倫次的說著一些沒頭沒尾的話。


    “銀針在您的衣服上。”


    老者顫顫巍巍的取下銀針,捏在了自己的手中,不斷的念叨著:“在就好...還在就好...”


    男人舒了一口氣,精神狀態還是跟以前一樣,但是也沒有加重,也算個好征兆。


    直起了腰杆,對著許不仁伸出了右手:“齊錯之。”


    無則加勉,有錯改之。


    他是陸子綱收養的棄嬰,姓齊是因為他被拋棄的時候,懷裏的玉佩上刻著這個姓氏。


    許不仁消去了易容術,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齊錯之身形一晃,臉上卻是止不住的震驚。不知是因為神乎其技的易容術,還是麵具之後男人的模樣。


    鬧得滿城風雨的格鬥大賽,他出盡風頭。


    之後又被西方諸國通緝,照片早就貼遍了大街小巷。


    “阿修羅!”


    許不仁點點頭:“如假包換。”


    齊錯之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讓震驚不安的心恢複平靜。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心態,說話的時候語氣都帶有一絲顫抖。


    陸子綱曾經告訴過他,南風國的小皇子擁有永葆青春的能力。當時的他有些嗤之以鼻,就連最強的武道宗師,道家高手都沒能越過這道門檻。


    南風國已經消息了近百年,陸子綱依靠著機械維持才能苟延殘喘至今。可是許不仁的年紀卻不到三十,根本不像一個活了百年的人應該有的情況。


    心裏進退兩難的同時,也在懷疑自己把他帶來找陸子綱,是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許不仁的本事他的見識過的,自己在他的麵前根本就沒有招架的能力。


    正是因為對於強者的忌憚,齊錯之已經開始把事情往歪處想。


    察覺到了齊錯之的異常,他連忙開口解釋,將他穩定下來:“別擔心,我對你們沒有一點惡意,隻是想查清楚一些事情。”


    “就算我不是南風國的小皇子,陸子綱的下落我也不會泄露出去,我用性命擔保。”


    他說的是實話,雖然不清楚陸子綱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從齊錯之的反應來看,他一定是知道了一些關於南風國的秘密。


    如果貿然的去試探、強行逼問,那隻能適得其反。


    退一萬步說,他跟陸子綱沒有一點矛盾衝突,沒有必要刀劍相向。


    “我憑什麽能相信你!”


    兩人僵持不下,陸子綱卻破天荒的開口了,而且語態從容,根本沒有先前癡呆的症狀。


    “錯之你先下去!”


    “老爹你怎麽突然好了?難不成之前都是為了掩人耳目裝出來的?”


    恢複就是一瞬間的功夫,就連許不仁都覺得有些突然。


    “你先下去,我有事情要跟小皇子說。”


    他的語氣不容拒絕。


    約莫過了半分鍾的時間,院子裏響起了踏踏的腳步聲。


    齊錯之三步一迴頭的退到了門外,袖裏還隱隱約約能看到一絲寒光。


    ...


    陸子綱抬起腦袋打量了一眼許不仁,如釋重負的歎了一口氣。


    “您跟皇後倒是有些相似,尤其是眉間的英氣,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許不仁端正了神色,取出拿一根簪子拖在掌心之中:“這跟簪子是什麽情況?”


    “還有當日兵分三路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對於老者的感歎並不是很看重,而是想弄清楚當初發生的事情。如果不盡快問出答案,誰知道陸子綱的突然清醒能維持多久。


    陸子綱望著掌心裏熟悉的物品,稍微凝滯了片刻,之後長歎了一口氣。


    “這根簪子是鳳鳴氏部落留下的一塊神鐵打造而成,它能抑製住你體內的邪氣。當初打造機關心髒之時,我也查閱了諸多古籍,就怕造出一個無比強大的怪物出來。”


    “既然你也知道後果,為什麽當初還要打造?”


    老者沉默片刻,這是他永遠無法彌補的過錯,愧疚的對著許不仁鞠了一躬。


    “因為一個古老的傳說,山海的秘密。”


    在陸子綱的話語中,許不仁明白了所有事情的導火索。


    還記得在南風國遺址裏的那幅壁畫嗎?


    工匠們開鑿洞穴,遇到了襲擊,先是礦洞倒塌砸死了不少的工匠。他們以為觸怒了山神,於是在神樹下舉行了請求寬恕的儀式。


    後來這位山中的神明,被南風國的百姓稱為:山海。


    山中神靈,容納百川之勢。


    經過曆代先輩的調查,在陸子綱統領匠人的時候,終於理清了山海的真麵目。


    他其實就是犼的封印之地。


    女媧、昊天、伏羲一同封印犼之後,他的神魂一分為三:女魃、相瑤、狌狌。


    如果能解開封印的本體,那麽犼將會重新現世。


    當時的相瑤已經擁有了三道神魂,如果能衝破許不仁體內的封印,那麽天下大亂指日可待。


    她看中了沈皇後的身上的不同常人的氣運,又奪走了林王朝的龍脈之炁,以此來孕育神魂中的許不仁。


    當時的天衍的目標僅僅隻是奪取政權,而察覺到相瑤的存在後,他們才生出了毀滅世界的想法。


    這時候的陸子綱已經開始打造了機關心髒,而且用的就是洞穴裏的那顆巨大的心髒。


    這心髒是犼的本體心髒,後來被天衍用秘術將狌狌抽離了許不仁的體內之後,是想把兩者的心髒合為一體,從新喚醒犼的打算。


    但是後來被陸子綱的木甲人破壞掉了,這個實驗就以失敗告終。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犼的血脈跟許不仁的血脈是同生的。換句話說,他們的血脈相同,體質也相同。


    在陸子綱的實驗當中,以犼的精血融入的木甲人中是擁有獨立情感的存在。這類木甲人比人更為強大,如果精血充足,他們完全可以媲美武道宗師的地位。


    如果把實驗品當作是人?那麽結果會如何?


    癡迷機關術的陸子綱決定以身試險,自己服下了犼的精血之後,開始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了改造,所以壁畫裏走出來的陸子綱是無麵人。


    這個時候陸子綱已經不能算是人了,但是實驗是成功的,他的身體能力直線飆升,隨後南風國的皇帝也參與了這次的改造計劃。


    所以陸子綱能活到現在,最大的原因就是當初服下了犼的精血緣故。


    但是實驗是成功的,負荷也是極為重大,你看他現在的情況就知道了。表明上看就隻是老年癡呆的病症,但是他的心髒、身體的器官都已經開始腐爛衰竭。


    你以為一死就能解決所有的痛苦嗎?


    服用了精血的人,想死都不能死,每天要忍受鑽心一樣的疼痛。隻能看著自己身體一點點的腐爛,直到最後的一點精血燃盡,他將化成六親不認的魔鬼。


    伏巢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是陸子綱的調查中,許不仁和犼的血液還是有很大的區別。哪怕伏巢入魔了,還能保持人的本性,可以控製自己的七情六欲。


    許不仁的精血,足以讓人達到“長生”的目標。


    為了擴充自己勢力,為了達成自己的野心,天衍的人開始哄騙南風國皇帝。


    也就是這個時候陸子綱幡然醒悟,覺得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


    人終究是人,無法排除天道輪迴,得到了某些本領,就要複出相應的代價。


    犼的精血尚能如此,更何況作為封印容器的許不仁。


    哪怕他的精血真的能長生,那要付出什麽代價?誰也不清楚。


    “我調查過的古籍之中,還有太極觀的曆代手劄。發現了相瑤每隔千年都會選擇衝破封印,結果都是失敗告終。但是她抹除了宿主的記憶,以好為她下次打破封印做好準備。”


    聽到這裏,許不仁滿目血紅。


    所有的推手原來都是相瑤,天衍被牽扯其中,也隻是發現了他們的存在而已。


    原本南風國的時候,他們就有能力衝破了封印,但是被天衍中途截胡了。


    想毀滅世界的天衍,竟然不知不覺的拯救了一次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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