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後來心中大體明白了,那一握手,定是夾了不小的銀子。


    穿新長衫的那家夥,抽迴手,恭敬地雙手拱起,施了一禮:“我是祁家商鋪的毛賬房,剛剛從左衛城過來的。之前,跟院正大人約好了的,將貨單帶來結賬,順便送點土產過來給大人嚐嚐鮮。馬上便迴。”


    說著,將那描金的食盒一舉。


    老雜役心知肚明:“祁家啊,嗬嗬,請進吧......”也不說話了,往門內擺了擺手。


    那人微微施禮,快步往門裏走去了。


    方後來愣在了當場,這人是祁家剛來的毛賬房?那早上跟我一起進城的,難道是個鬼?這事有趣了。


    方後來也沒打聽到有用的消息,反正也無事,便迴到樹旁,隱在那裏,等著這個假賬房出來。


    夜色漸深,太醫院的大門閉了起來。


    隻那大門口,巡城司的軍士都巡過兩迴。


    方後來繞著太醫院也偷偷轉了一圈,那假賬房還是沒出來。


    他正想著是不是要進去探探?


    忽聽太醫院正門十來丈外的左牆上,傳來一陣輕微的踩踏聲,一個圓腦袋頂著個歪發髻,從青色的牆頭探了出來。


    那人四下打量了一番,橫著四肢,趴在牆頭,然後一個側身躍,從牆頭直直墜了下來,四肢著地,宛如一堆石頭,伏在牆角。


    方後來一聽這落地的聲音,宛如夜風刮過樹枝,隻有嗖的一聲輕響,若不是自己緊盯著,怕一個不留意,根本發現不了,可見腿上輕功不俗。


    片刻之後,此人直起身子,手上提著一個描金食盒,沿著牆根朝著城西街口走去。


    方後來看的事仔仔細細,這正是那假冒的毛賬房。


    趕著夜深人靜,不走正門,卻翻牆而出,不是賊,難道是吃飽了撐了,翻牆出來散步?


    方後來立刻緊跟了上去。


    那人對這一帶熟悉的很,一路走走停停,躲了幾路巡城司人馬,繞了三四條巷子,跳過幾垛矮牆,不多久便繞到了城北的主路上。


    城北路上漸漸熱鬧起來,這個點已經是亥時了,城北卻依舊燈火通明。


    城北與城南有一條河道相通,此時的河道兩邊張燈結彩,城河裏畫舫如織,鍾鼓、琵琶、琴瑟聲,伴隨著才子佳人吟詩作對的唿和之聲,不斷引來一陣掌聲。


    岸上,間或相隔著的二三層樓上,身姿柔美的漂亮姑娘,或濃妝或豔抹,手拿繡花絲絹團扇,嬉笑打鬧著,向路上的行人拋著媚眼。


    不隻是兩岸人頭攢動,緊靠著河道兩邊的走馬彩燈下,大酒樓小酒肆也是熱鬧非凡,不時有那大聲的行酒令傳出來。


    這與城東城西的死氣沉沉對比,宛如兩個世界。


    那假賬房輕車熟路,穿過人群,繞過幾個街口,來到一處稍稍僻靜的地方,再一晃便插進一條陰暗的小巷子裏。


    方後來緊跟其後,往巷子裏走了幾十步,忽然尋不到人影了。


    方後來加急了腳步,往前一衝,迎麵一陣風砸來,方後來雙足定住地麵,上身後仰,一截小臂粗的竹筒貼著胸口,橫掃過去。


    方後來躲過一擊,往右側閃去,對方緊跟著一腳踹來,方後來腰身一扭,左腳趾頭抓地,右腳順勢掃出,正踢在對方膝側,同時右手五指往掌心一收,五行困獸陣起。


    對方挨了一腳,身子失去了平衡,本來是要歪斜倒地的,卻硬生生扛住了,隻將身子原地轉了三個圈。


    方後來這一腳試出了對方功力,明顯此人隻是入了一品小武師,並不足為懼。


    對方見拿不下方後來,於是站在暗處,將手一拱道:“這位兄台,為何一路跟著在下?”


    方後來不接話,反問了一句:“你去太醫院做什麽?”


    對方略略愣了一下,打了個哈哈:“在下是祁家的賬房,去找院正大人的。兄台是什麽人,為何這麽問?”


    方後來笑笑:“我也是祁家商鋪的,我怎麽不認識你?”


    對方鬆了一口氣,嘴巴張開著,小眼瞪圓了,裝驚訝的樣子:


    “呀,誤會啊,差點傷了兄台。我是剛從左衛城來的。平日裏也不經常過來,兄台不認識也很正常。”


    說著,他向前踏了兩步,走到方後來麵前:


    “走,走,我走迷糊了,不認識路,走岔道了。幸虧遇到兄台,有勞兄台帶個路,咱們一起迴去罷。”


    他一邊說客氣的話,一邊給雙手一拱給方後來作揖,手中還提著那個描金食盒。


    方後來自是知道他在胡說八道,心中帶著十分警覺。


    果然,他雙手作揖伸到了方後來胸前時候,突然猛地一翻手,右掌一推方後來胸口。


    方後來哪能給他推倒,腳下微弓,身子稍稍一斜,便側身讓了過去。


    對方也是機敏,也不管推倒沒有,反身跺腳,便要躍起跳上牆頭。


    可惜的是,方後來已經運轉了五行困獸陣,早已捏起的五指,朝著那人遙空一彈,


    那人便腿腳一滯,半空中虛蹬了幾步,哎呀一聲跌落到地上,結結實實摔了一個五體投地。


    他左手中攥著的食盒,嗶哩啪啦跌落在地。


    雙層食盒側翻著,蓋子跌到旁邊,食盒裏麵的東西露了出來。


    上層是一些精致的小點心,方後來也叫不出名字,下層裏堆了四五個紙包,一股淡淡的藥味,穿過點心的香氣,傳了出來。


    那人趕緊爬了起來,伸手一把將食盒拽到身邊,也不管方後來想怎樣,趕忙拾掇起食盒裏的東西。


    方後來看他先將藥包塞好,蓋好蓋子,那散落的點心,倒是不很在意,簡簡單單撿起來放迴食盒,那掉在遠處的,根本就不去拿。


    於是,方後來心中一動,疾疾走上前,一手捏住他肉嘟嘟的肩膀,多用了幾分力氣,他便嚎了起來:“媽呀......”


    方後來另一隻手輕輕鬆鬆將食盒奪了過來。


    “原來是個賊,去太醫院偷藥。”方後來放開那人,將食盒打開,看了看確實是幾包藥,他也不懂藥性,也不敢打開,隻假意道:“看來此藥價值不菲啊。”


    那人跌坐在地,盯著食盒,也不說話。


    “你為何要冒充祁家的人。”方後來眉毛一挑,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祁家與太醫院一向交好,往來的藥商都知道。我冒充祁家進出,不惹人懷疑。”


    那人揉揉肩膀,無可奈何,隻好迴答。


    “你認識祁家商鋪的人?如何知道今天左衛城來了個毛賬房?”方後來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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