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丈聽明白了盧鏢頭的話,苦著臉對方後來說:


    “離家之前,特地讓我家小子去找些行商探聽過消息,


    都道這一路上並無匪患,方才出來的。


    這天下承平已久,怎麽又出了匪類?”


    方後來倒是鎮定,安慰道:


    “盧鏢頭不是說了嘛,這都是些山民,


    萬一真要攔路,咱們使個幾百文,打發了他們便是。”


    胡老丈兀自氣鼓鼓道:


    “那便隻能如此了。”


    心裏不免還是有些擔憂,撫著胡熹兒的頭,問到:“熹兒怕不怕?”


    胡熹兒昂著頭,大聲道:


    “爺爺不怕,熹兒就不怕。


    這才出了大燕關,便要怕的折返而歸,豈不惹人恥笑!”


    胡老丈哈哈大笑:“熹兒年少有膽,比爺爺小時候強多了。”


    方後來覺得吳黎山這個名字,好似在哪兒聽過,


    思索了半天,記得起來,原來是好幾年前,說書人在珩山倚翠樓說過一段書,提到的吳黎關,


    當時自己才十餘歲,聽得熱血沸騰。


    於是便問胡老丈:“胡先生有沒有聽說過一段故事,


    說的是,二百個守關壯士,因為被守關的將領出賣,導致關隘被破,成了國之罪人,


    其後,奔赴千裏,找到了隱居民間的賣國將領,割了國賊的頭,報仇雪恨,榮歸故裏的故事。”


    胡老丈猛然想起,點點頭:“是了,是了。難怪我覺得這吳黎關挺耳熟的。


    我在燕國都城聽說過此事,說書人講的故事叫‘二百壯士千裏奔襲殺國賊’,事情就發生在這個吳黎關。


    可惜可歎,如今壯士不在了,卻多了山匪橫行。”


    眾人心中不安,一上路,本來鬆散的隊形,就緊縮在一起,都往羅家商隊旁靠去。


    一開始俱是膽怯,但看著盧鏢頭與幾個熟識的商客,一路談笑風生,絲毫不懼,也慢慢膽子大了些,


    心道,這姓盧的到底是江湖上有名號,有手段的,山匪怎麽也得給他些麵子,此行應當無虞,否則他怎會如此淡定。


    走了一程,眾人再次安營紮寨。


    第二天一早,眾人開拔。


    往前,沿著吳黎山行了二十來裏,接近了小珂寨方位,便到了一處隘口。


    方後來立在入口處,遠遠看去,隘口兩邊懸崖聳立,不甚高,但陡峭。


    盧鏢頭一路給那些靠過來詢問的行商,解釋這大小珂寨的隘口。


    隘口長約二十丈不到,卻是蛇形,從入口看不到出口,易守難攻。


    此原本是舊大吳國的吳黎關,當年是被大吳國主動廢棄的。


    如今,關前是大燕國,關後是平川城,按理雙方對此關都是虎視眈眈,


    但誰都沒先對這個關下手,下手即意味著要挑起戰事。


    如今的大燕皇是個號稱仁德治天下的明君,自然不會主動去奪取吳黎關,


    而平川城的城主行事詭異,不循常理,對天下爭霸毫無興趣,隻想著自己修煉提升境界,對吳黎關也不感興趣。


    吳黎關在大吳國滅國之後,便被一些流民占了此關。


    吳黎山貧瘠,雨水不豐,山上少高樹,多低矮灌木,種植莊稼不易,


    也沒有什麽像樣的飛禽走獸,


    是以占據此關的流民,過的異常辛苦。


    不得已,偶然下山強行幫著推車,收個幾百文,


    隻糾纏商人、過路富戶,不糾纏單身路人,也從不傷人性命,頗有些意思。


    胡老丈聽他如此說,心中稍安,


    畢竟,過路費也不過是幾隻雞價錢,與雲嶺關價格仿佛。


    走進隘口,隘口內狹窄逼仄,平整的路麵左右不過三丈寬,


    路麵兩側便是斜坡,斜坡上不時可以看到一些已經破爛不堪的箭簇,半截刀把,裂開的槍頭散亂著,或插,或躺,隨意分布在兩側,


    可以看出多年前,那場大戰遺留下來的痕跡。


    胡老丈騎在馬上,拽著孫子的手:“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你可知其意?”


    胡熹兒茫然:“不知。”


    方後來隻道胡老先生,又要豪邁了,吟詩一首,抒發騷人情懷。


    結果,胡老丈良久歎息了一聲:


    “你明年入了家塾之後,逐漸會學到,到那時便知了。


    需謹記每場戰事,或勝或負,皆是百姓累累白骨堆成的。”


    胡熹兒依舊茫然,口中還是答到:“謝祖父教誨。”


    方後來若有所悟。


    路不甚好走,蜿蜒坑窪,單騎略好些,裝貨的馬車就不行了,被顛簸得歪七扭八。


    終於一起到了隘口末端,眾人剛待準備喘口氣,


    卻見前方路上,急匆匆打馬來了五六個人,將眾人堵在了路上。


    盧鏢頭心中懊惱,這小珂寨的人來的真是巧,


    要是再遲來半炷香,咱就過了小珂寨的地界,這拜山的錢便省了。


    盧鏢頭便主動撥馬上前,細看去,卻都是不認識的,便哈哈笑著,衝著對方一拱手:


    “不知道來的是小珂寨哪位當家的?”


    對方領頭一位盯著這近百人的車隊打量著,也不去理睬盧鏢頭。


    盧鏢頭有些不悅,隻道對方沒聽到,便又道:


    “今天來的幾位,麵生的很,在下之前去小珂寨中做客,似乎沒有見過,


    不知是不是最近加入的兄弟?”


    領頭之人頗為不耐煩,訓斥道:“少套近乎,按規矩,留下買路財。”


    盧鏢頭麵上有些掛不住,後麵綴著一大批商隊,又不好將事情弄僵,隻好先暗暗憋下一口氣。


    盧鏢頭擺了擺手,羅家車隊立馬跑出兩人,


    將扛在肩膀上的口袋往來人麵前一放,便扭身迴來。


    對方也下馬一人,剝開兩口袋,隻看了一眼,便將口袋倒提起來,裏麵的東西全抖落在地。


    袋子裏麵滾出些牛肉、雞、鴨、合著一些生絲布料,以及零散的十幾兩銀子和銅錢。


    領頭之人看著口袋裏掉落的東西,勃然大怒,馬刀一指:


    “偌大一個車隊,竟拿這些東西糊弄我,當我們這些弟兄是要飯的嗎?”


    身後幾人立刻舉起弓弩指著車隊。


    盧鏢頭眼見不好,立刻賠笑著:


    “這位兄弟,在下與大小珂寨幾位當家的都熟悉,今日怕是有些誤會,


    往日裏,咱們車隊都是按著慣例,送這些東西孝敬寨子裏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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