鎧剛想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眉頭卻不由的一皺,昨晚上的那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他轉頭看著身後波動的源頭。


    鐵匠也若有所感,順著鎧的視線望去,視野內出現了聞桑的笑臉。


    “找了許久了吧。”聞桑笑道。


    鐵匠捎了捎頭,貌似並不意外,昨晚這女孩詭異的消失並沒有給這粗線條的鐵匠帶來什麽困惑,“你沒告訴我確切的地方,我就胡亂的找一了一氣。”


    “王大哥,這個女孩是?”鎧覺得眼前的女孩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是誰。因為昨天街上人多,而且他的心思都在吃飯上麵,也隻從遠處匆匆一瞥,並不記得對方的模樣。不過從剛才的波動來看,顯然對方異於常人,鎧不由的手握成拳,以提防有可能到來的變故。


    似乎是看出鎧的想法,小姑娘微微一笑,道:“嘻……放心吧,不會害你們的,跟我來吧。”說完向著身旁一側走去。


    兩人跟著聞桑向著森林裏麵深入,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鐵匠有些心猿意馬,心中不停的琢磨要是這姑娘真的想要嫁給自己要如何處理,不知道是張燈結彩的迎娶好,還是低調的完婚更好呢,要不先……嘿,不太好啊,鐵匠露出逐漸猥瑣的臉。


    而一旁的鎧總覺得這名少女有些異樣,卻說不出是什麽,心中難以放下戒心,雙眼一刻也沒有從這名少女身上挪開。


    而少女則麵有憂色,像在思考著自己的心事。


    當一行人走到一處亂草堆時,聞桑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鐵匠,指了指那些草堆,“就是這了。”


    鐵匠險些撞到突然停下的鎧,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環顧四周有些莫名其妙,走了半天的山路,最後卻被領到了這裏,一路上也忘了問這姑娘為啥要把他們找來這裏了。


    鎧擋在鐵匠身前,一臉凝重:“這是什麽?”


    “你們掀開就知道了。”聞桑說完身體逐漸變得模糊,最後消失不見。


    鐵匠看到女孩慢慢消失,眼睛瞪得老大,不停的揉著眼睛,嘴裏念叨了一句,“又走了?”


    鎧也有些驚訝,沙漠裏麵的妖獸各種能力都有可能碰上,但是憑空消失的能力卻鮮有,眼前的少女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又能莫名其妙的消失,絕非常人。但其外貌和氣息又和常人無二,也無法將其和那些長相猙獰的妖獸歸為一類。


    難道是魔族!鎧心摸了摸下巴。


    鐵匠看著鎧道,“那個姑娘……又消失了。”


    鎧點了點頭,看上去要比鐵匠平靜許多,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


    鐵匠挑了挑眉,“你不覺得稀奇?那姑娘又消失了,難道真的是鬼?!”想到這,鐵匠心中一陣惡寒。


    “或許不是鬼。”


    鐵匠一愣,“那她是啥?妖怪?神仙?”


    鎧莫名其妙,搖了搖頭道:“先看看那神仙讓咱們找啥吧。”


    兩人這才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那處草堆。


    草堆摞得很高,看起來應該是剛摞不久,上麵草葉還沒有打蔫,那些草的根莖橫截麵都很整齊,應該是被刀割的。


    鎧將草堆扒開了一條縫隙,探頭瞅了一眼,“王大哥,底下好像有東西。”


    “嗯?快,扒開看看。”


    兩人胡亂的扒開草堆,見到地麵上露出的一角草席,看樣子地麵下麵埋著一個草席,兩人趕忙將土扒開,所幸土埋的並不算深,等將浮土都扒開之後,露出了一人多高的草席,等兩人看到草席鋪開後的景象雙眼不由的一滯,一股寒意徒然從腳尖升起。


    草席裏躺著的正是剛才還在前麵帶路的聞桑,此刻正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少女赤裸的身上掛著數不清的鞭傷燙傷還有血口,手腳上都有一道紫紅色的勒痕,像是被禁錮了很久,少女的雙眼瞪得很大,像是經曆過很大的痛苦與恐懼。


    女孩身邊還有一個年邁的婦人,一頭白發,臉上的皺紋如同石刻,上彎著嘴角像是願望達成般露出一絲欣慰。


    草席裏的兩人正是昨天在街上賣身的一老一少。


    認清草席裏的兩人後,鐵匠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角顫抖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再次環顧四周,發現剛才帶路的少女依舊不見身影,有些匪夷所思。


    昨天的那場夢難道是真的,少女實際是托夢希望自己去救她?想到這,鐵匠不由的打了個哆嗦,頓時一抹自責爬上心頭。


    難道那個帶路的少女隻是一個魂魄?他也聽過一些坊間異事,據說那些死後的冤魂會找值得托付的人去揭開真相複仇。鐵匠自問和她非親非故,不明白她為何找上自己?兩人僅有的交集就是昨天的匆匆一瞥和幾文銅錢。


    從死人堆裏爬過的鐵匠並沒有因為白天見鬼而感到害怕,反而為眼前的一老一少感到可惜,一股悲切引燃了怒火。


    “該死。這是誰幹的?”


    “媽的,那人沒見過女人嗎,把人禍害成這樣。”


    “該死的混蛋,這小姑娘看上去才十幾歲,特麽的混蛋。”


    “畜生!牲口!”


    “讓我逮到,非打斷他的狗腿!”鐵匠捶胸頓足的咒罵道。


    待鐵匠罵的差不多了,鎧才問道:“怎麽辦,要報官嗎?”


    鐵匠被問的一愣,看了一眼地上的兩人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們應該隻是流民,在大唐是無法立案的。”


    “那……埋了她們?”鎧終於放下了戒心,也明白那個女孩為何能來去無蹤了。


    “等等吧,咱們沒有挖土的工具,咱們得先迴去告訴城裏的捕快,讓他們先派人過來看看再說。”鐵匠走到女孩身邊,闔了她的眼睛,又將自己的外套脫下蓋在了女孩身上。


    兩人將地上的一老一少再次用草席卷好,然後蓋上野草,防止被太陽曬到。做完這些,兩人默默的轉身離開。


    鐵匠的臉色不太好看,一路上呐呐無言,迴想著昨晚那女孩說的話,那些輕聲細語此刻早已變成倒刺,剮的心窩生疼。


    「想問問你,你願不願意收留我,如果你肯收留我的話,我願意嫁給你。嘻……」


    「奶奶走了,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這次就算了,下一次,如果有下次你一定要把握機會啊。」


    ……


    如果昨天把那孩子接到家裏,是不是就不會遇到這種事情了?


    如果不是扔了幾枚銅錢,而是多問幾句,她是不是就不會遭遇不幸?


    如果及時醒來,是不是就能找到那個女孩,並把她救下?


    鐵匠在路上問了自己許多遍沒有答案的問題,臉上的紅潤逐漸變的有些慘白,這種自責讓他想起了地窖裏的妻兒。


    到家之後鐵匠就把自己關進了屋裏,一言不發,也忘了去找城裏的捕快。


    鎧見鐵匠一路無言,臉陰沉的像要下雨的烏雲,也不好意思打擾,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幽怨的斜了一眼北山。


    算了,在沙漠裏麵沒水沒糧,幾天不吃不喝都是常態,餓一頓兩頓的死不了。


    鎧環顧四周,看到院子還有一些沒弄好的農具,便擼起袖子準備把剩下的零活幹完。小半個月的忙碌,該幹的也都幹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些邊角的活計,鎧一邊捶打,一邊迴憶著那個女孩。


    “魔族……”鎧想起了這個詞語,莫名的有種熟悉,卻不知源頭來自哪裏。那個女孩給自己的感覺,應該就是魔族,那種感覺很熟悉,也很親切。


    ……


    “崔老二,崔老二……你發什麽愣呢?我都叫你半天了。”


    一道銀鈴響起將鎧從思緒中拉了迴來,他尋聲望去,見到小草此刻正把身體整個趴在大門上麵,雙腿懸空不停的晃蕩。


    “我叫鎧,不是崔老二。”


    “知道啦,崔老二。今天我爺爺在家,你要不要剪剪頭發?”


    “剪頭發?”


    “恩,昨天你送的醬肉,爺爺吃的很開心,把過年藏的酒都給喝沒了,覺得沒什麽報答你們的,就有門手藝,所以想給你理理頭發。”小草繼續晃悠著雙腿道。


    “不用了,我這樣挺好的。”


    小草斜了一眼鎧,輕輕哼了一聲,“我就是過來傳話的,一會還要賣傘呢,不過這麽熱的天,你還留那麽長頭發跟滿臉的胡子不覺得熱嗎?”


    “習慣就好了。”


    小草擺了擺手:“隨便你吧,爺爺下午都在家,你要是剪頭發隨時都可以去。”


    “恩。”鎧心不在焉的答應了一聲,雙手利索的拾掇著地上散落的器具,過了好一會才發現小草還掛在門上,“你怎麽還不走?”


    “哎,好歹我也是個美麗的少女,你就這麽攆我走?!”小草白了對方一眼,“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鎧挑了挑眉,無視了對方,繼續撿著地麵的鋤頭、鐮刀。


    “喂,那個……你能不能抱我下來。”小草紅著臉道,腮幫鼓鼓的道,“我下不去了。”


    手短腳短的小草掛在大門上,看起來像一個玩偶,鎧盯著小草看了許久,直到對方臉紅的像個蘋果才說了一個字。


    “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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