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陸紳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還是疊加了無數個夢境的夢中夢,夢到的是新聞發布會的那兩天——


    陸紳出院前的那個早上,剛收到白綿綿發來的第一波內·幕,陸紳沒有給付丞雪看後麵的內容:


    【……付丞雪蓄意接近您,這點可以肯定……說不通的一點就是……看他往日的行為,做事很有原則,行為也堪稱大氣……唯有麵對您的態度有點古怪,就像變了一個人。】


    隨後,就發來一張簡報。


    標題是:《論明星素質,生活細節見真章!》


    圖中少年彎下腰,撿起地上被隨便扔下的垃圾,隨手放進垃圾箱,低下一片讚美之詞,陸紳注意力卻全被衣服裏麵的光景吸引住,夏天大領口t恤暴露出胸膛光滑的肌膚,掛在脖子上,被粉絲猜測過無數次的項鏈也露出廬山真麵目——是被鏈條穿起來的,兩個款式很老氣的戒指。


    很眼熟的戒指。


    陸紳在和付丞雪相處時,並沒見少年佩戴過。


    電光火石腦中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讓頭腦亂成一團,感到胸悶,氣短,唿吸困難,陸紳近乎貪婪地注視著照片,目光定格在付丞雪嘴角的痣上,這種很少見的痣,在這之前被付丞雪特意遮掩,唯有全童預賽上驚鴻一瞥,就讓陸紳暗自心悸,卻因為秦逸生的舉動,而下意識忽略掉這種心悸。


    陸紳手抖地拿起床頭相框上陸誠的滿月照,肥嘟嘟的唇上相同的位置,同樣有顆黑痣。


    那種感覺真像困獸一樣……想相信,卻又不敢相信。


    恐懼感攥緊心髒,陰霾像鍾籠罩住大腦,咚咚咚敲!


    新聞照片中的金戒在胸中燃起一團火,似曾相識的黑痣也如燃燒的利劍,讓眼球倍感灼痛,熱燙的淚燒紅眼球,心海中天翻地覆,眼前都似一瞬間天地倒轉,世界昏暗。


    陸紳倒在床上,相冊從手邊脫落,胃裏抽搐一般絞得渾身酸痛。


    ……這是假的吧?


    ……是玩笑吧?


    ……付秀蘭……付丞雪?


    見鬼的玩笑……這可一點都不好笑!


    平生第一次萌生愛意,前一刻還滿心暗喜對方即使深藏陰謀也願舍身相救,下一秒現實卻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陸誠的滿月照笑得天真無邪,躺在手邊。


    陸紳低頭看著、看著、看著……咣當!一下就把相框重重摔到地上,玻璃瞬間粉碎,迸裂的弧度擦傷手指,把臉埋入掌中……那是他一生中能體會到的,最大的絕望——暗無天日。密密麻麻的陰影無孔不入,把心髒蛀滿了洞,一瞬間連未來都變得茫然。


    這一定是假的吧……


    玻璃碎了。


    照片爛了。


    但存在的事實依然完好無損、不容迴避,清晰得驚心動魄。


    如果說地獄與天堂同在,或許就是這般,烈火焚心,那怕天地逆轉,時光倒流也無法改變。喉嚨中漸漸發出某種強製壓抑的低聲嘶鳴……他不想知道,這世上還存在如此讓人絕望的選擇,簡直像是為他拋妻棄子準備好的枷鎖。


    前半夜,陸紳都是在混沌的追憶中度過。


    時間走得像蝸牛一樣拖拉,陸紳撿起照片,細細擦拭掉玻璃渣,過去的記憶紛紛呈現。


    他離開時,寶兒才四歲半,通透烏黑的雙眸帶著懵懂無知。他甚至想過,如果兒子說出哪怕一句挽留,他都不會忍心轉身離去。但兒子隻是讓他快點走。他知道,兒子是怕自己後悔,他不可能看不出來。


    無數次把兒子抱上膝頭,他敘述著那些在別人看來遙不可及的夢想,兒子會悄悄握住他的手指,那麽軟那麽短的白胖指頭,輕輕攥住他的拇指,讓他一瞬間充滿對未來希望……為了寶兒,他可以無所不能。


    如果不是想著寶兒,他不會有勇氣邁出改變人生的那一步。


    因為他那時最大的抱負,就是把這世間最尊貴的榮譽捧到寶兒腳下……可世易時移,寶兒的死泯滅了他最後的道德底線,一個連最重要的人都失去的行屍走肉,可以變得無所畏懼,甚至可以壞得無所畏懼……因為束縛住他良心的枷鎖,已經不複存在,所以他醉生夢死,變得像腳步的淤泥一樣肮髒,徹底被娛樂圈這個大染缸染變了色。


    後半夜的夢中,陸紳夢見了離奇的事情,那時間像是發生在不久的未來,卻又失真得像是單純的臆測。


    那是個風輕雲淡的日子,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去秦逸生的片場探班,片名叫:《花樣》,夢境真實得好像就像真正存在過一樣,讓他能迴憶出前因後果,甚至每一個細節。在找到秦逸生前,陸紳看見一個麵兇的配角,一晃而過,嘴角的痣讓他心跳漏半拍,中年人眼角的魚尾紋竟讓他覺得充滿味道,被歲月洗滌的味道。


    ——這古怪的想法讓陸紳自己都驚了一下。


    秦逸生這時走了過來,先看向那個中年男人,隨後才看向他,似乎發現他老盯著那個中年男人,臉色不善,“你幹嘛老盯著那個醜八怪啊?!”


    “……眼睛不是長得挺美的?”


    陸紳隨口迴道,秦逸生翻了翻唇,卻沒有反駁。


    這時旁邊又響起一道聲音——


    “付丞雪,還愣在那幹嘛?過來化妝!”


    陸紳迴頭看過去,原來是叫“付丞雪”啊……那個臉上有疤,嘴角有痣的男人。


    從這個夢中夢醒來,陸紳又陷入另一個夢中夢,那是前一陣做的夢:夢見寶兒出了車禍,坐在病床上,頭上裹著繃帶,隻露出漂亮的眼睛,不久後拆繃帶,臉上縱橫著一道道疤痕,嘴角的福痣也變得暗淡,這個夢裏的情節發生在寶兒去完陸家村被一群孩子又打進急診後,這時門外走進一個胖護士,在門上敲了兩下。


    “付丞雪,有人來接你出院了!”


    胖護士身後跟著一個還算漂亮的女人,臉上掛著抱歉的笑容,很陌生。


    寶兒的視線移向那個女人,不冷不熱地叫了句:“苗阿姨。”


    新聞發布會的早上,陸紳在網上搜索著付丞雪的過往經曆……從《秦門》的亮相,到全童預賽,《一笑傾城》的反串,音樂療法傳播人,中考狀元,粉絲簽售的認真,機場接機地刨白,《康太》裏橫跨數少年中年的演技,花樣舞蹈開課,多維表展示會的現場。


    貪婪地翻閱著付丞雪走過的一頁頁軌跡。


    “……寶兒。”陸紳低喃著。


    隨著各種讚揚的新聞,一種驕傲和欣慰的情緒從胸腔中升起。


    ……這就是他的寶兒啊!


    ……不愧是他的寶兒啊!


    越深究,陸紳就越發現付丞雪的優秀……優秀到他願意擔下一切,隻為了發泄多年來拋妻棄子讓寶兒產生的怨恨。


    願意親手解開兒子的枷鎖,放他自由,讓他可以心無旁騖,走得更長遠。


    哪怕賭上國際名導的事業!


    窗外漸漸明亮,日光驅走黑暗的尾巴,陸紳捂住臉,心裏悲喜交加。


    多少年都沒流過淚了,時間久得他都以為淚都幹涸。


    寶兒……寶兒……他的寶兒啊!


    爸爸還記得當年離開時說的話,曆曆在目,從未忘懷……或許你現在已經不需要爸爸再給你什麽榮華富貴,你自己就有能力衣食無憂,但爸爸起碼還能……


    “還能再給你一個未來。”


    從這些夢中驚醒後,陸紳參加了新聞發布會,在迴來的路上,陸紳在車上又做了一個非常旖旎的夢,就像在超市裏親吻付丞雪的感覺,瑰麗,讓人不願醒來,恨不得就此長眠。


    夢裏,他下班迴家,妻子付秀蘭給四歲的陸誠在院子裏洗澡。


    盛夏的光芒曬得他睜不開眼睛,夢遊一般慢慢走近兩人。


    陸誠白嫩無暇的皮膚在盛光下十分刺眼,像大塊的鑽石,閃得他頭暈腦脹,想要找塊布遮住。他從過去,就不太喜歡陸誠親近別人,總有意無意把寶兒隔離在自己的臂彎裏……他一直不否認自己的心態是有點病態的。


    陸誠板著清愁的小眉眼,不自在地躲著付秀蘭的手,貓崽一樣叫著:“……癢~”


    陸紳順理成章地從妻子手中接過洗澡的活,陸誠看見他就伸出藕節一樣的手,環住他的脖子,語氣有點欣喜地說:“你今天迴來得真早!”


    陸紳一開始是很正經地洗。


    搓泥,打肥皂,任勞任怨。


    可手下的感覺卻漸漸不對勁……小小一團的孩子漸漸變大,像膨脹了一般,變成少年,他的手還貼在少年身上,少年不自在地扭動身子,衝他露出清淡的笑臉。


    “……我癢~”


    陸紳的眸色逐漸幽深,幽若深不見底的淵。


    手下的皮膚變得滾燙,付丞雪就伸手攀上他的肩膀,沒骨頭般灘成一汪春水,濕漉漉的皮膚把他衣衫盡數染得濕透,輕輕喘息的嘴唇摸索著他胸前的皮膚,筆直細長的雙腿環著他的腰,難耐地摩擦,低吟嬌歎,麵色浮紅。


    “……好癢……你幫幫我。”


    陸紳想把少年重新塞迴澡盆裏,少年的身體卻像被下藥了般,順著盆壁下滑,整個人都差點淹在水裏,意識不清地搖頭晃腦,滾燙的身體把滿盆水都蒸熱。


    陸紳隻好把陸誠再抱起來。


    觸摸到冰涼的皮膚,少年又像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不斷蹭著他。陸紳眸色一深,閉上眼睛,耳邊突然傳來少年的哭聲,他心疼地睜開眼,得不到不滿足的少年啜泣著,“好難受。”


    像隻瀕死的貓崽般叫得可憐,“幫幫我,陸紳……幫幫我!”


    不斷落下的淚水讓整個肩膀都感到灼燒。


    陸紳半沉眼簾,眸中變幻莫測,最終歸於一片深沉的平靜中,隻是那平靜太過壯闊,仿佛隨時都會暴起波瀾。像無邊無際的大海,一旦驚濤駭浪,便會顛覆一切。


    把少年抱出浴缸,斂著看不出深淺的眉眼。接下來的舉動更是光怪陸離,是當了三十多年直男的陸紳在清醒時完全無法想象的。他狠狠閉了閉眼,伸出僵硬的手指,繃緊的下巴上顫動的肌肉,心中萌生出羞恥的情緒。


    很多事隻要起頭,接下來的一切都會變得順理成章。


    就像夢中的陸紳。他撫慰少年,聽著少年滿足的喘息,一隻手托起少年的身子,記錄下每個情動的表情,那暈染眼角的春·色,盛著水露的顫顫羽睫,眸光盈盈秋波流轉。


    他無意識地看著,下意識卻深藏心底。


    滾燙的皮膚,密不透風的距離,讓他心中沸騰得熱度。


    他不知道眼睛為何會漸漸飄起紅雲?


    他不知道誰在他心髒下邊點了把火?


    他不知何時跑了筋疲力盡的幾裏路?


    他也不知道這裏什麽時候變成蒸籠?


    他隻知道——


    當少年終於在他懷中釋放,迷迷糊糊在他胸前閉上雙眼,疲憊地睡去……他是如此……擁有過無數漂亮精致的美女,對於俊俏的男人從不情願施舍一眼,正常地度過三十多個年頭,不說能坐懷不亂,卻也保證收發自如,陸紳平生第一次發現:


    他無法克製那奔湧而來幾乎吞噬理智的*。


    但是——


    ……他不能!


    夢在這裏就醒了,車子繼續在路上前進,路邊人流熙熙攘攘,高樓大廈,天光大白。


    陸紳收起所有突如其來的感情,任心中翻江倒海讓心髒都承受不住地一直下墜,哪怕墜到最低、最窄、最黑的深淵,麵上也不露分毫。


    他在打開別墅之後,腦中突然劃過一個想法——


    如果……如果付丞雪繼續裝聾作啞,他為何就不能將錯就錯……隻要在付丞雪攤牌前,他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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