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大早,劇組就忙碌起來。


    運送鮮花和彩燈的車一輛輛駛進影視城,工作人員為搭建場景忙得腳不沾地。


    付丞雪被打發過去跟秦逸生培養感情,兩人就坐在一邊大眼瞪小眼,還是付丞雪最先轉開視線,從道具箱翻出一枚從傳統工藝師父那收購的純手工民間彩燈,放在手中把玩。


    今天這場是重頭戲。


    劇本是花燈節。


    嚴導規劃了三個布置方案,各類花卉運載六車,彩燈上萬盞,街邊掛的,湖裏遊的,天上飛的都有,從早上忙中午才堪堪搭設好場景。午飯後就去化妝,六組化妝師同時工作,兩百多個群演排隊化妝,閨秀妝,書生妝,少爺妝,丫鬟妝,侍衛妝,百姓妝,小販妝等等。


    兩位小主演有專門的化妝師,也消耗了一個小時。


    接下來又是群演排練。


    排到華燈初上。


    探班的容白指著被一盞盞亮起的花燈圍滿的長街,勾起眼角笑道,“寶貝兒,今晚我們就要在這如詩如畫的街上情定三生了!”


    付丞雪無語,“準確說,是和小時候的你。”


    穿著桃色羅裙,披著雪白輕紗,拎著一盞遊魚戲水的精致綢燈,佇立在街頭一端,淡看熙熙攘攘的喧鬧人群……百花爭豔,明月高懸,彩燈搖曳,平日深鎖樓台的閨閣小姐帶著盈盈笑語往來其中,付丞雪真有種“命定”的感覺。


    單論渲染場景的功力,嚴導當一不二。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挽起花燈,緩緩步入戲中。


    劇中,這是杜若詩第一次女裝上街。


    人海中的付丞雪被精神力包裹,在俯視的鏡頭中明明就是不起眼的一點,卻能被人一眼看見,哪怕看不清身形樣貌,也讓觀者直白地感到:


    這,就是主角!


    杜若詩跟兄長約定好時間,就帶著幾個丫鬟轉身走入人群,順著人流,走向橋頭。


    無數人擦肩而過,也隻有一人能讓你驚起迴首。眾裏尋她千百度。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杜若詩一襲粉衣,淡施薄妝,眸光流轉盈盈若秋水,顰眉望來,在秦逸生心中蕩出一波又一波漣漪。


    最是那抹春·色,遮了百花,暗淡了明月。


    媚色萌生。


    秦逸生差點忘了戲裏戲外,三皇子卻難以自製地喚道:“你是……”


    杜若詩卻搶先開口,冷冷淡淡地道:“公子認錯人了,女兒家注重清譽,還望公子想好再說。”


    秦逸生被付丞雪冷淡的態度潑了一層冷水,頓時清醒不少。


    三皇子低喃:“原來是佳人啊……”


    “卡!”


    嚴嫣叫停後,工作人員都去吃晚飯,之後還有一場新加的吻戲,就在三皇子寢宮。


    容白自聽聞有吻戲就滿心糾結,一副閨女跟野漢子跑了的表情,連經紀人和嚴導都被他的矯情作死樣逼退三尺,怕食不下咽。


    付丞雪坐在容白對麵,直到容白把碗裏的米飯都快搗成米糕,終於忍不住出聲:


    “能好好吃飯麽,江爸?”


    容白這才想起照顧付丞雪的情緒,一臉“爸是過來人”“爸經驗多”的表情坐到付丞雪旁邊,摸著他的小脖子瘦肩,幫忙做心理建設。


    “兒啊,吻戲啥的都沒關係,就當吻頭豬了,實在不行就借位啊,別不敢說。嚴嫣那是缺德貨,逼迫未成年進行非法行為……秦逸生那死小子要敢占寶貝便宜,爸給你做主,往死裏揍!陸紳在爸麵前算個屁,爸錢多的能砸死他!”


    這話說的容白都有些心虛。


    算上家族產業,容白確實占便宜,可論名譽地位,他得給陸導舔·腳趾,更何況陸導現在還逐漸滲透商圈,手裏握著幾個大公司的股份,早前也創立了電影製作公司。出入保鏢護駕,能進人民大會堂打瞌睡,身擔全民偶像華夏表彰,哪怕放個屁,都有人說是香的。


    標題會是:


    #居然聞到我大男神的屁味,貧道此生無憾了!#


    或者:


    #我高高在上的陸神終於迴到人間,有點欣慰,不再遙不可及。#


    容白覺得自已要是放個屁,估計會有人跟他熱情地討論午飯吃得啥,還激情澎湃地傳到微博。


    標題會是:


    #明星也是凡人,開扒容白:放屁,挖鼻屎!#


    或者:


    #又一代男神的隕落,那些你所不知道的糟點!#


    搖頭甩掉一腦袋悲劇,容白還是有些不甘心,這可是付丞雪的初吻啊!捏起付丞雪的臉,“兒啊,要不還是先把初吻給爸吧,別便宜了外人。”


    付丞雪咽下嘴裏的飯,一巴掌推開容白的鹹豬嘴。


    “滾遠!”


    付丞雪不僅拍過吻戲,還拍過床戲。雖然今生沒跟人親密交流過,但在他心裏,真正意義上的初吻,唯有李律死去那個兇殘的唇齒爭端。


    晚上上戲前,嚴嫣把兩位小主演叫過來,講戲。


    “這一場是三皇子在夢中確認自己的感情,首先,你——”嚴嫣指著付丞雪,“要主動引誘。然後,你——”再次指向秦逸生,“要在漸入佳境後,搶奪出主動權。”


    “你們先準備十分鍾。”嚴嫣揮揮手驅趕兩位小演員,囑咐一句:“這次你們不要怕ng,也不要緊張,慢慢來。”


    嚴導又召集攝影組講述機位和拍攝要點,付丞雪和秦逸生一前一後走到休息區。


    一路上秦逸生垂著頭,臉上浮著尷尬的紅色,不自在,更不敢去看付丞雪。


    付丞雪接過助理遞來的口香糖,塞進嘴裏,迴頭看著秦逸生神思不屬的樣子,冷聲嗤笑,“你要不敢,乖乖躺那就好,其他我來。”


    秦逸生臉上又有些泛白,看上去很可憐。


    付丞雪遞過去一條口香糖,秦逸生沒有接,目露疑惑。


    “清清口氣,省得等會親出一口菜味。”


    秦逸生臉色發青,感覺智商受到了鄙夷。上小學前他一直跟著陸紳的劇組走,當然見過吻戲床戲,隻是這迴親自上陣,有點轉換不來心態。


    十分鍾一到,嚴導喊道:“過來拍戲。”


    秦逸生走到床上,蓋上錦被,閉上眼睛。


    醞釀情緒。


    床上重了一下,有人爬上來,隔著被子的重量讓他像是被人綁住,不能動作,甚至不敢睜開眼。付丞雪隔著被子按按秦逸生的胳膊,發現秦逸生緊張得手腳都僵硬起來。


    “!”


    秦逸生睜開眼,看見女裝的付丞雪。


    付丞雪還沒使用精神力,此時秦逸生也完全沒法把他當成杜若詩。


    監視器後嚴嫣皺著眉頭,卻沒有喊卡。


    付丞雪穿著白天的衣服,粉色的裙,雪白的紗。動作間,白紗從肩膀滑下,露出光滑的肌膚,能刺痛秦逸生的眼,無法移開視線,又想伸手遮住,不讓別人看見。


    秦逸生機械地吐出台詞,“你……怎麽在這?”


    付丞雪內心皺眉,仍不見嚴導喊卡,隻能繼續。他巧笑嫣然,用上精神力,可奪魂攝魄,秦逸生果然進入三皇子的角色,怔了一下。低下頭,在秦逸生耳邊吐氣如蘭,語調也情意綿綿,“怎麽,你不想見我?”


    三皇子被熏得暈乎乎,目色漸漸茫然,又點點癡迷。


    “見你……幹什麽?”


    付丞雪偏過頭,雙目直對秦逸生,突如其來地壓下頭,貼上秦逸生的嘴唇,溫溫熱熱的四片唇瓣貼在一起,秦逸生額頭青筋都跳了一下,瞬間從三皇子變迴秦逸生,猛然推開付丞雪,從床上跳了下來,就好像有怪物在身後追。


    嚴嫣沒有指責。


    “休息十分鍾。”


    付丞雪接過助理的礦泉水漱口,容白湊過來咬著後牙槽抱怨。


    “寶貝兒你有沒有被傷到,那個死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


    容白的聲音不小,秦逸生聽得一清二楚,沒有搭理,走向嚴導,語氣不太確定地說。


    “這一段,能借位麽?”


    嚴嫣隻說,“不要多想,迴去休息會兒。”意思就是等會接著拍。


    秦逸生迴到座位,大口大口灌著水,也不知道怎麽會這麽渴?


    額頭浮起一層細密的冷汗,不是熱的,冬末春初哪裏會熱?實在是……有些後怕。他不知道怕什麽,當付丞雪吻上來後,他身體就打了個激靈,好像遇到了天敵一樣渾身瑟瑟,想要發抖,想要掙開,他從不知道,接個吻都能讓他怕成這樣!


    以前看別人拍吻戲,能拍得如癡如醉,可輪到他,卻隻感到毛骨悚然,好像多一秒,靈魂就被那雙唇吸走。


    經紀人走過來,給秦逸生擦擦汗,關心地說:“實在不行,明天再拍!”


    秦逸生搖搖頭。


    他可以想象到,付丞雪若是知道他被一個吻戲嚇成這樣,肯定會露出冰冷輕蔑的諷刺,那是他不願意看見的。


    再一次重拍。


    秦逸生躺上床,他想忘了自己,隻當三皇子。


    身上一重,他睜開眼,他張開嘴說話,可大腦空空,自己都忘記自己說了什麽,全身細胞都在身體裏蠢蠢欲動,似乎在等待,等待那早晚會到來的,讓他戰戰兢兢的吻。


    付丞雪再次低下頭,兩人唇間一片滾燙。


    秦逸生又想伸手去推,付丞雪幹脆壓住他的手腳,伸出舌頭去頂秦逸生的牙齒。


    舌頭觸摸齒縫的感覺讓他渾身一顫,似被電流擊過。


    付丞雪那雙總是冷冰冰看他的雙眼緩緩閉上,長睫毛垂下,輕輕扇動,像兩個小勾子,勾得他心裏一顫一顫。


    舌頭伸進口腔,掃過牙齒,他分泌出唾液,潤濕了入侵者,隨著唾液交融,腦子裏越來越混沌,他像被誘惑了一般,不滿於被動的狀態,試探著伸出舌頭,糾纏著付丞雪共舞,他的舉動青澀,力道卻很猛,付丞雪似乎有些意外,或者不滿,想要離開,秦逸生卻吮住付丞雪的舌尖,不放他逃開。


    嚴嫣似乎發現了不對勁,從椅子上站起。


    眾人就見攝像頭中心,秦逸生翻身把猝不及防的付丞雪壓在身下,狠狠吻住,緊接著碰咚一聲,被付丞雪伸腳踹開,撞上床柱。


    秦逸生張嘴把嘴裏的血吐在掌中,經紀人立馬緊張地圍上去,激動地問,“撞到哪了,要不要拍個片去。”


    付丞雪冷笑著從床上站起,頭也不迴地往下走。


    秦逸生的助理又跑過來擋住,不依不饒地說,“你這人好沒理?咬了人怎麽都不道歉?”


    “道歉?”付丞雪不可思議地輕笑,迴頭冷眼看向秦逸生,“誰給誰道歉還不一定呢!”


    付丞雪要走,助理還要伸手去拉,卻被秦逸生叫住,“先幫我去拿瓶水。”


    片場的工作人員對此局麵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不止一人想到全童預賽時雪花cp的愛恨情仇,齊齊看向嚴導。嚴嫣也對這狀況有點沒招,頭疼地低叫一聲,“真見鬼!”看見連牙刷都拿上去消毒的付丞雪,又看向低著頭不知在沉思什麽的秦逸生,宣布:


    “先休息半個小時。”


    嚴嫣叫住秦逸生,“你過來一下。”


    秦逸生乖乖坐在嚴導麵前,一副聽訓的老實樣。


    “……我本來是打算讓付丞雪陪你喂戲,一遍不行兩遍,兩遍不行三遍四遍五遍……直到把三皇子激發出來,省得一沒了付丞雪你就掉線。可現在這樣……我看還是借位吧!”


    秦逸生抬頭,溫和地衝嚴嫣笑了一下,“不用,我已經知道怎麽演了。”


    嚴嫣不太相信,“真的?”


    秦逸生起身衝嚴嫣鞠了一躬,“請嚴導再給我一次機會。”


    秦逸生確實知道要怎樣演,雖然之前別人總說他演戲像塊石頭。


    之前那場戲中,他意識混沌,腦中已隱約萌生清晰的想法,他選擇順從本心,釋放自我。果真如他所想,越禁錮越難以放開,而一旦得到滿足,也有力氣去壓製現實的感官。


    這讓他想到過去。


    母親在世時,對他教育嚴格。


    他眼饞零食,卻很少被允許購買,因此念念不忘,一旦有了機會,吃起來就毫無節製。剛被陸紳收養時,那個男人沒有太多精力管他,總是買一堆零食放在家裏,讓他隨便吃,隻要不亂跑出去。第一天,他吃得很激動,第二天仍吃得很開心,可第三天,第四天,過了一周,他就失去了興趣。


    因為,他吃夠了。


    徹底胡吃海喝後,才能學會節製,否則貪心就像吊在驢子眼前的胡蘿卜,得不到的總在騷動。


    他現在與那時何其相似。


    釋放掉秦逸生,在戲中才有餘地去構建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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