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中的城市,在餘暉的照射下,像是渡了一層金光。


    這就是明晃晃的煙火氣啊!


    牛牛很久沒有到凡俗界了,突然很想念在歸雲大陸的日子,於是帶著海冬陽與柳忘憂外出曆練的第一站,就選到了楊城。


    近來,牛牛總覺得自己心裏很亂,紛紛擾擾。


    在紫瓏山那樣靈氣濃鬱、福地仙境,牛牛卻總是會夢到十蒼大陸的種種,有時則夢到小時候還住在歸雲大陸石頭村的日子。


    到了凡俗界後,牛牛反而在這濃鬱的煙火氣中,心中逐漸安寧了些許。


    柳忘憂也很久沒到凡俗界來了,她本就是凡俗界出身的孩子,因為牛牛才踏入修士的門。海冬陽則沒有柳忘憂那股子親近凡俗的感覺,這麽重的汙濁之氣,叫平日在幹淨皎潔的仙山福地住慣了的修士,很是不能適應。


    不過,牛牛帶他倆出來,意思就是要在他們之間選一個做繼承人,兩人很清楚。


    海冬陽一路雖很疲憊,但在竭力表現自己好的一麵。柳忘憂則是天生就親近凡人,知道第一站是到凡俗間來玩,很是歡欣雀躍。


    對於這兩個弟子,牛牛其實更屬意柳忘憂一些,你竟跟自己更像,對自己的意誌也繼承得更到位。但柳忘憂是個女子,若是將來成親找了道侶,隻怕容易感情用事。


    而海冬陽則在意誌上堅定許多,很多時候,都難為外物所動搖。但海冬陽對宗門的奉獻思想也不多,他還是更像借住紫瓏山來複興海家。


    牛牛其實在最開始,最滿意的弟子,還屬鞏玨,一直也是像培養繼承人一般教導他。可惜……


    傍晚,牛牛幻化做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身後給這柳忘憂與海冬陽兩個一起,在外頭散步。


    牛牛迴來還是住的白魚閑居。


    久不迴來,白魚閑居沒有什麽人氣兒,顯得冷冰冰的。


    當年鞏家那位接待自己的,如今早就已經退休了,現在在東穹明,紫瓏山還是有些產業在,但牛牛並沒有驚動別人,隻自己帶著柳忘憂海冬陽悄悄過來的。


    當初怕有人誤入到白魚閑居的陣法中來,所以牛牛將前頭一片林子的陣法都給消了,林子那邊是公園,所以這林子裏倒還不算冷清。


    隻是林子深處,就沒幾個人會去了。


    牛牛帶著柳忘憂與海冬陽往林子深處走,有個青年人抱著個小姑娘,看見牛牛,便喊住牛牛說:“老人家,這林子裏邊幾十年前一個富豪蓋的房子,說是周圍搞了很多防盜措施在白林深處,有電的,您還是盡量別到那裏邊去吧,我們都不去的,太危險了。”


    海冬陽似乎對這位青年人的話很是不屑一顧,倒是柳忘憂,向那人道了謝,“謝謝,我們會注意的。”


    那年輕人見柳忘憂這樣的女子含著笑與他說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隻再交代兩句注意安全後,就抱著孩子走了。


    凡俗間的變化很大,科技更新進步很快。人的麵孔更新的也很快。


    在凡俗間才呆了不過一天,牛牛就突然生出了許多感慨來。


    凡人很弱小,可他們也很頑強。


    凡人很善良,可他們也很兇惡。


    與修士相比,其實人的本質都是一樣的。隻是修士因為某些條件,得到了更多的東西,看到的也更多了。


    而凡人即便窮極一生在學習,在進步,整個社會也在努力向前,但一切都看起來十分脆弱,可他們卻又真實的存在了與修士一樣長的時間。


    晚上,牛牛就坐在白魚閑居後頭的那個山頭上,看向楊城市中心的方向。


    從萬家燈火,看到寂靜無聲。


    牛牛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到凡俗間心裏就安靜了,因為凡俗間有溫度。


    萬家燈火時的那種溫度。


    雖然脆弱,但會去相信別人,會付出愛的溫度。


    修士大抵活得太久了,好些東西看透了看夠了,也就心如止水,什麽衝動也沒有了。修士除了對力量的追求,似乎對別的東西,都很難再動心了。


    於是一個個都成了“神仙”,慢慢不是人了。


    從踏入源天宗的那天起,作為蘇和那時候也覺得自己與凡人不同,以後追求的是大道。


    可轉世重來一次,作為牛牛,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一個人,而非凡人口中的“仙”。


    再在白魚閑居外頭吸收靈氣,晚上吸納混在靈氣中的那一點點太初清氣,牛牛很是唏噓。


    一晃眼,已經過去六十幾年了。


    對於凡人而言,六十幾年,幾乎就是一整個人生了。


    突然,牛牛很想再當一次凡人,過幾年平靜又喧囂的凡人日子。


    海冬陽不理解牛牛的決定,他上迴沒去死寂之地,這迴滿以為牛牛迴帶他們到死寂之地再走一遭。


    所以牛牛說想在凡俗間住幾年時,海冬陽明顯的不高興了。


    柳忘憂卻是十分欣喜:“舅舅,我老早就想迴楊城來看看了,那時候我在這裏讀書,隻讀到高中二年級就迴去了,要是可以,我也想到凡俗間的大學讀幾年。當年舅舅與寧舅舅劉舅舅都是在凡俗間讀了大學的,我也想去玩一玩。”


    雖然已經老大不小了,但柳忘憂心裏其實還是保持著當年的童趣在的。


    海冬陽見柳忘憂這樣支持,也就不好再多說,順著牛牛的安排,將他們扔進凡俗間的學校去了。


    而牛牛自己,則真的封鎖周身的靈力與氣息,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老頭似的,跟小區裏的老頭老太太嘮嗑,早上起來跟他們一起晨練,中午在一起下棋,下午一起去散步。


    除了吃飯睡覺,幾乎都跟他們呆在一起玩。


    剛開始牛牛也不太適應這樣的生活,凡俗間的老頭老太太實在太過於囉嗦了,但漸漸的牛牛就發現令自己感動之處了。


    隔壁單元的老夫妻見自己是鰥夫,便每日下午去散步時都帶上自己。愛下棋的十分小氣棋品極差的老楊頭,也會在他兒子買什麽時新水果或是出差帶什麽特產迴來,給自己留一份。而早上一起打太極的幾個老太太平時最愛挑剔尖酸,但從來沒拿自己是鰥夫的事情說過事兒。


    大家雖然有各種各樣的缺點,但又真誠的善良的對待著對方。


    剛來時,大家還是對牛牛很好奇的。


    牛牛便隨口編了個故事,大概就是妻子年輕的時候就出意外去世了,一輩子也沒個孩子什麽的,隻有一個外甥女跟在身邊,還有一個領養的男孩,不過兩人都還沒獨立,暫時都在楊城大學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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