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萬寶街上卻早已人聲鼎沸。


    今日是醫學館開館之日。


    門額之上,“濟醫學館” 四字的燙金匾額在日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門前,兩尊威風凜凜的石麒麟,朱紅的大門緩緩敞開,接著鞭炮一響,鑼鼓喧天。


    街頭巷尾的百姓們蜂擁而至,李鏡竹和季辭等人先行出來,跟在幾人最後的是一襲白衣,戴著白鶴麵具的少年。


    劈裏啪啦的鞭炮響完,李鏡竹上前對著眾人拱手笑道,


    “感謝諸位前來觀禮,今日是濟醫學館開館之日,濟醫學館乃授醫之地,館裏授課者除了白鶴神醫和幾位醫師,還有幸請到了溫老。”


    在一眾百姓們的張望下,溫之嶺從幾人身後走來,一襲石青色錦袍,衣袍上的白鶴栩栩如生,站到白鶴神醫身旁。


    前麵李鏡竹還在說著,季辭瞥了眼溫之嶺衣服上的白鶴,輕哼一聲,向蘇月見那邊貼了貼。


    “......醫學館每年招收一次,凡想成為醫者或精進醫術之人,不論出身,不論男女,皆可前來登名,在為期半年的學習後通過考核者可正式入館學習,大家可以去前麵記名。”


    早等候多時的醫者們立即衝到了報名處,而台下的百姓們悄聲討論著,“真的假的?還招女醫?還不論出身?”


    “女子自來三從四德,侍奉丈夫,孝順公婆,照顧孩子,當什麽醫者,真是笑話。”


    人群中有人嗤道,蘇月見眉心微動,又聽另一人跟著道,“就是啊,別說哪有女兒家天天出去拋頭露麵的,就說這不論出身,咱們老百姓連上學堂的錢都拿不出,哪有錢讓孩子上什麽醫學館啊!”


    李鏡竹正要開口,蘇月見邁步走出來,看著人群中那兩人。


    “我朝律法從來沒有規定過醫者的性別,女子不為醫,那是從前無路,而今日,濟醫學館就開了這條路,不論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還是來自顯貴之家,入了濟醫學館皆是一樣,不論男女,不論出身,隻以醫術論高低!”


    男子被懟的紅了臉,搖了搖折扇啪的一聲收起,看著台上的少年,冷笑反問。


    “白鶴神醫年紀尚小,若是將來醫學館有女醫學成,醫術高於你之上,你也甘心認低?”


    “自然。”白鶴少年聲如碎玉,“若將來有學子醫術超過我,將來濟世救人是天晉之福,萬民之福,我為何不認低?”


    “當然除精術外,醫者還要論仁德二字,若心存歪道,無論醫術再高,濟醫學館也絕不留人!”


    顧少恆臉色鐵青,拂袖離去,身旁的小女孩被他撞了個踉蹌,蘇月見望著他的背影,蹙了蹙眉。


    這樣的人要娶王家姐姐,真是不配!


    小女孩踉蹌起身,眼睛亮亮的盯著台上的白衣少年,身旁的百姓還在竊竊私語,“話是這麽說,可瞧這做派,還開在了萬寶街,不知道要收多少銀兩學費呢!”


    眼裏的光暗淡了下去,搓了搓身上髒兮兮的麻衣,小女孩默默低下了頭,少年清脆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半年為期的學習無需學費,但正式入館後每年需交80斤小麥,或可學成後為在濟醫堂行醫一年為償還。”


    80斤小麥不過普通百姓一家三口半個月的口糧,學堂裏可都是一年幾十兩的收錢。


    此話一出,百姓們瞬間炸了鍋,“80斤小麥?隻要80斤小麥就可以學醫?!”


    “你沒聽見嗎,或者是去濟醫堂行醫呢,那濟醫堂是什麽地方,能學成去行醫,這不就是不要學費嗎!”


    眾人看了看台上的人,又看了看眼前恢弘大氣的宅院,心裏不由泛起了嘀咕,且不說這宅院占地多大,就衝這地段也不止百金了,白鶴神醫什麽來頭,如此大的陣仗開學館,就收這點麥子當學費!


    李鏡竹又怕眾人誤會,站出來道,“大家放心,這些麥子非濟醫學館所用,所得的麥子都會送往慈幼堂為接濟之用。”


    一時間眾人愣在原地,差點沒迴過神來,這不就免費開私學嗎!官家都不曾對貧寒子弟設過免費私學啊!如今一個醫學館竟開了先例!


    眾人心中白鶴神醫的高度又上了一層樓。


    袖子被人扯了一下,蘇月見低頭,正對上一雙明亮的眼,“你說的都是真的?”


    小女孩抿著唇,小心翼翼的看著她,蘇月見莞爾笑道,“騙人是小狗。”


    嘴角揚起,小女孩眼裏灑進了光,立即衝身後喊道,“真的!他說騙人是小狗!我們也可以報名!”


    不知道從哪裏的角落裏鑽出來了一群孩子,身上衣服髒亂,頭發也亂糟糟的,大家都有些避之不及,“哪來的這麽多小乞丐!真是髒死人了!”


    白淨的衫衣上沾了黑灰,蘇月見拉著小女孩的手,“你叫什麽名字?”


    “三七。”


    蘇月見掏出錦帕擦了擦她臉上的灰,“三七,真是個好名字,三七是最好的止血藥材,你與醫有緣呢。”


    小女孩笑起來有兩個酒窩,蘇月見跟著她笑了起來。


    小乞丐們圍著她,蘇月見耐心的給他們講著什麽是醫者,知道他們還不識字,便帶他們親自去報名,桑柳走過來,“神醫今日還要坐診,這些孩子就交給我吧。”


    為慶今日濟醫學館開館,白鶴神醫坐診一日,等著看病的百姓們早已經去另一邊排好了隊。


    蘇月見衝桑柳點頭,“多謝桑柳姑娘。”


    “應該的。”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桑柳眼裏笑意閃爍。


    應該的。


    整整一日,堆在濟醫學館門口的人久久不散,前麵李鏡竹等人忙著登記引新人入學,這邊蘇月見忙著看診。


    門口的侍童叫著號,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蘇月見執筆寫好藥方,對麵熟悉的聲音傳來。


    “阿月。”


    蘇月見眉頭一擰,抬頭看向來人,“謝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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