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見看他隻抬起手,一直未動,神情更是僵硬。


    “我覺得這個不錯,很像阿澈。”


    不由分說的將惡鬼麵具塞到了他的手中,自己戴上了閻王麵具,對麵的人卻遲遲沒有動作。


    “不喜歡?”


    “這是惡鬼。”蕭珩沉默了一會後看著她,“昭昭覺得我是惡鬼?”


    蘇月見彎了彎眼睛,拿過麵具,拉著他的衣袖示意他彎彎腰,蕭珩未動,遲疑片刻後才緩緩俯下身。


    “不是惡鬼,是儺神。”她踮起腳,雙手環抱著給他戴上麵具,清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彩鸞同我說,神明護萬物,卻無法久存於人間,便有了惡鬼儺麵,儺是神的棲息之所,人將其佩戴,化身神靈,兇煞惡容,萬鬼迴避。”


    蘇月見正了正他臉上的麵具,衝他淺淺一笑。


    “阿澈便是如此,戴上麵具是神,摘下麵具是人。”


    澄澈的琥珀眸望過來,裏麵似是暖陽下耀眼的湖水,在這秋夜裏,一點點包圍暖化了冰冷的心。


    蕭珩看著她,良久才很輕的“嗯”了聲,指著她的麵具,“你的也是?”


    蘇月見伸出白嫩的手指衝他搖了兩下,“當然不,我這是閻王啊,不明顯嗎?”


    “聞風喪膽,手握生殺大權,小人避退,多威風啊!”蘇月見饒有氣勢的比劃著,衝蕭珩嬉笑挑眉。


    蕭珩沉默半晌,定定的看著她。


    被他這麽注視著,蘇月見有些局促的捏了捏衣裙,很快笑道,“阿澈不喜歡沒事,不要這個了,我去買兩個狐狸麵具...”


    蕭珩一把拉住了又要離開的人,緊緊握著她的手。


    “喜歡。”


    “隻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


    蘇月見愣了下,蕭珩笑道,“儺神本就不屬天晉流傳,京都這麽多攤販,何曾有過儺麵。”


    “走吧,我的昭昭閻王。”


    蘇月見笑著點頭,迴握住他的手,青石路上,燈火搖曳,兩道細長的影子緊緊相依,化為一體。


    “阿澈,前麵那條街上有賣炸糕的,特別香,還有巷子拐角的湯肉包,你肯定喜歡。”


    “嗯,閻王大人給我買。”


    蘇月見手裏提著蕭珩的錢袋子,掂了掂份量。


    “還有那邊有家陽春麵,雖是素麵,可味道一絕的!”


    “跟著小爺,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是,小鬼多謝閻王大人。”


    一閻一鬼走在路上,引來的目光更多,但卻無人再敢上前,蘇月見拉著他左逛右逛,遊走於各類美食中。


    一口帶著肉汁的醬包下去,蘇月見喟歎的眯了眯眼,看著身旁的人唇角勾著,心情很是愉悅,跟著笑了起來。


    “怎麽樣,這可是我嚐遍了整個京都,找到的最好吃的一家了。”


    “方才宴席上你都沒怎麽吃,皇家飯也不怎麽樣,還不如這湯包來的實在,以後這種宴席,我們不去了吧。”


    蕭珩怔了下。


    他以為這半天是她肚子餓了,沒想到是因為注意到了自己在飯席上沒怎麽用膳。


    因太後不喜看見他,從他記事起便沒有同他們一起用過膳。


    今日也是他第一次參加家宴晚膳,他第一次發現,原來他們一家人溫情的時候是這樣。


    本就沒胃口,看著皇帝太後和永清長公主三人其樂融融的模樣,根本食不下咽。


    蕭珩看了眼身旁的人,小嘴咂吧滿足的吃著肉包,眼睛卻已經飛出去二裏地,找下一個覓食的地方了。


    掃了一圈,身旁人沒有迴話,蘇月見抬頭看向他。


    對上她瀲灩的眼眸,蕭珩彎了彎眉眼。


    “閻王大人說的對,皇家飯太難吃,以後不去了。”


    蘇月見點頭,他掏出錦帕,細細擦著她嘴角沾上的湯汁,“你每日陪彩鸞公主,還有空找吃的?”


    “當然!能找到這麽多地方,還多虧了彩鸞很愛吃呢!”


    正說著,身後熟悉的聲音傳來,“明華?!真的是你!”


    蕭珩抬眼看去,眸色沉了沉。


    紅衣似火的彩鸞從人群中蹦蹦跳跳的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真的把惡鬼儺麵做出來了?!”彩鸞好奇的看著她臉上的麵具。


    月白錦袍在燭火映照下流動如水,麵容如清風朗月,謝九思眼中閃過一絲欣喜,看著蘇月見眼中的疏離,一顆心又沉了下去。


    麵上依舊沉靜的向兩人行禮,“明華郡主。參見攝政王。”


    彩鸞看向蘇月見身旁高大威嚴的男子,惡鬼麵具遮擋著麵容,身上淩厲懾人的殺氣,嚇得她心都顫了顫。


    這就是傳說中的殺神攝政王,這駭人的模樣,真是...


    名副其實。


    明華這麽漂亮的美人,怎麽許給了這麽個殺人魔頭,她不由打了個哆嗦,拉著蘇月見靠近自己。


    “公主,我今晚同阿澈有約,不能給您當向導了。”


    見她拉著自己就要往鬧市走,蘇月見連忙製止。


    “這有什麽,兩個人是玩,四個人也是玩啊,人多還熱鬧呢,謝九思,你說對不對?”


    彩鸞迴頭看向他,謝九思溫潤的眉眼染上笑意,“公主說的有理。”


    不給蘇月見拒絕的機會,彩鸞拉著她就衝到了人流中。


    蘇月見轉頭安撫了下一臉陰沉的蕭珩。


    謝九思不知道這西合來的公主從哪裏聽說了他,上來就衝到了長樂坊,喊他叫什麽月亮夫婿的,還說要嫁給他,帶他迴西合之類的話。


    簡直是莫名其妙,他好不容易甩開她,聽說蘇月見沒有出事還進了宮,他出府查看,結果又被她抓了個正著。


    好在如今還是見到了蘇月見,還好她安然無事。


    見彩鸞拉著蘇月見攪合了兩人的約會,蕭珩冷漠的掃了他一眼,謝九思勾了勾唇。


    “王爺,請。”


    白日裏的街市就已經掛滿了花燈,夜裏點亮後,五彩斑斕的光芒交織,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左手一個玉兔搗藥燈,右手一個蓮花燈,彩鸞一臉糾結。


    “明華,你喜歡哪個?”


    蘇月見搖了搖頭,接過蕭珩手裏的如意月燈,“多謝謝家主美意,阿澈才是我想要的。”


    昏黃的燭火映照著兩手提著燈籠的謝九思,白皙的臉上笑容僵了一瞬,


    “花燈而已,還有的是,明華郡主不用著急,不妨多看看。”


    “不必,人雖有兩隻眼睛,卻是隻能往一處看。”


    彩鸞看著謝九思有些奇怪的神色,歪了歪頭,“月亮給我好了,我兩個都喜歡,我可以看兩個。”


    說著拿過他手裏的花燈,還衝蘇月見挑眉,“瞧這小兔子多可愛。”


    謝九思定定的望著蘇月見,眼前突然出現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轉頭對上蕭珩冷沉的眼。


    “本王多買了一個,送給謝家主正合適。”


    謝九思怔住,一臉不可置信,彩鸞和蘇月見聞聲轉頭,看著蕭珩手上的新花燈,彩鸞拿起來打量。


    圓潤的球燈,旋轉滾動時燭火流轉不滅,很是神奇。


    “這是什麽花燈,好奇妙啊!”


    蕭珩握著蘇月見的手,冷眸睥了眼謝九思,“滾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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