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變了。


    永恆號上的神靈變成了人,他們也有喜怒哀樂,他們也有煩惱。


    變的還有蘇若。


    在韓星海心目中,蘇若就是一個高不可攀的女神,她是縹緲不清洗的,而實際上,她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少女,一個有血有肉有脾氣的少女。


    對永恆號的一切,韓星海很矛盾,神殿和女神形象的坍塌讓他很茫然,但在潛意識裏麵,他更喜歡現在的永恆號和現在的蘇若,畢竟,神靈是高不可攀的。


    蘇若。


    想到蘇若那張冷冰冰的臉,韓星海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他殺死向玲的時候,他看到了蘇若臉上的錯愕,驚恐,還有震怒。很顯然,她無法接受他殺死永恆號船員的舉動。


    他在她心目中,終究隻是一個野蠻人,一個微不足道的野蠻人,一個可以隨時殺戮的野蠻人。


    “哢嚓!”禁閉室的門突然打開了。


    一臉焦急的蘇若站在門口。


    蘇若看著韓星海。


    韓星海看著蘇若。


    空間突然凝固,時間也變得無比的漫長,兩個人互相凝視著……


    ……


    “韓星海。”蘇若打破了沉默。


    “嗯。”


    “我……算了,沒時間了,你快走吧,他們在投票,有多遠跑多遠,不要再迴來了。”蘇若背轉了身體,她怕自己當著韓星看到她一雙泛紅的眼睛。


    背後沒有聲音,韓星海靜靜的看著蘇若那曼妙的身子。


    “你幹嘛還坐著,快點跑啊!”


    蘇若見沒有沒有動靜,轉身一看,見韓星海還坐在地上,頓時急了,一把衝過去拉他起來,但韓星海的身體就像是一座山嶽一般紋絲不動。


    “你不想跑?”蘇若一臉絕望的看著韓星海,她終於明白了韓星海的想法。


    “我跑到哪裏去?”韓星海歎息道。


    “野蠻星很大,你想跑哪裏都可以。”蘇若有點氣急敗壞。


    “我能夠跑得過飛行滑板嗎?”


    “你……”


    “我能夠跑得過機甲嗎?”韓星海立刻打斷了蘇若。


    “……”


    “我能夠跑得過工程飛船嗎?”


    “你就這樣放棄?”蘇若突然心灰意冷,一臉頹然的坐在了韓星海的身邊。


    “當我殺死向玲的那一秒,我就已經決定了。”


    “我們是文明人,不是野獸,你為什麽要殺向玲?!”被韓星海提醒之後,蘇若才想起慘死的向玲。


    “向玲也是文明人,她也不是野獸,但她幹的事情,比野獸還不如。野獸殺人,隻會是為了填飽肚子和保護自己,它們絕對不會殺人取樂。”韓星海一字一頓道。


    “你……”蘇若怒視著韓星海。


    “你是來指責我的嗎?”


    “啊……韓星海,時間來不及了,你先走,那些事情以後再說。”蘇若一驚,連忙推韓星海的身體,試圖把他推起來,但韓星海依然沒有動的跡象。


    “韓星海,算我求你了,你走吧。”蘇若哀求。


    “蘇若,我不能走。”看著高傲的蘇若居然破天荒的哀求,韓星海有點不忍。


    “為什麽?”


    “我走了,哪怕是不死,但永遠也別想登上永恆號了,我還有很多事情做,我不能走。”


    “但死了,又有什麽意義?”


    “胖子不會讓我死的,他會說服羅意博士幫我。”


    “但永恆號做主的是凱撒上校,不是羅意博士啊!韓星海,再走就來不及了!”蘇若站起來,使勁的拉著韓星海往外麵拖,但她根本就拖不動韓星海。


    “咚咚咚……”


    “爸……”一陣敲門聲,蘇若轉身,頓時傻眼了,她身穿戰甲的父親蘇嘯佇立在門口,如同威嚴無比的神靈一般。


    “打擾了。”蘇嘯仿佛沒有看到蘇若,鋒利的目光看著韓星海。


    “教官好。”


    “嗯,投票結果出來了。”蘇嘯冷冷道。


    “你是來處死我的嗎?”韓星海咧嘴笑道。


    “不……爸爸……你要幫他……爸……”蘇若一臉驚恐的看著父親,衝過去抱住蘇嘯的胳膊拚命的搖晃,她的情緒終於克製不住,滑落在地上,抱住蘇嘯的腿哭泣了起來。


    “你要我改變結果?”蘇嘯紋絲不動。


    “嗯嗯。”眼淚汪汪的蘇若拚命點頭。


    “你想要我處死他?”蘇嘯臉上毫無表情。


    “啊……”


    “投票結果是關禁閉一個月獲得了七百八十票八票,如果你想改變結果,我現在可以幫你處死他。”


    “啊……爸……你的……你的意思是他不用死了嗎?”


    “是的,除非你強烈要求我處死他。”


    “咯咯咯……韓星海,你不用死,你不用死了……你們……你們早知道結果?”蘇若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站起身看了一眼父親後又看了一眼韓星海,他們太冷靜了,這讓她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


    “你認為向玲該死嗎?”蘇嘯盯著自己的寶貝女兒,他克製著親她額頭的衝動。


    “該死。”蘇若點頭。她雖然不滿韓星海殺死向玲,但她認為向玲該死,因為,向玲已經不是殺人了,她已經變成了邪惡的魔鬼。


    “既然你覺得她該死,別人同樣也會覺得她該死,所以,韓星海獲得了七百八十八票,如果加上你沒有投的一票,就有七百八十九票,而整個永恆號上的人加起來,也才八百人。”蘇嘯淡淡道。


    “哦……韓星海……你騙我……你早知道結果了!”蘇若的臉上突然變『色』,一陣紅一陣白,惡狠狠的瞪著韓星海。


    “我……”


    “我討厭你!”蘇若突然莫名其妙的暴走,狠狠的在韓星海身上踢了一腳,轉身消失在了門外。


    “我什麽時候騙她了?”韓星海一臉茫然的看著門外。


    “不知道。”蘇嘯聳了聳肩,無奈的搖了搖頭。


    兩個粗獷的大男人,哪裏知道女孩子的心思變化。他們壓根就沒有想到,蘇若拚命的哀求韓星海逃走,但韓星海卻是穩如泰山的不動,原來是韓星海早就知道了結果,不惱羞成怒才怪。


    “一個月!”蘇嘯走到門口,轉身看著韓星海。


    “謝謝。”


    “蘇若她……”


    蘇嘯話說在口中,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說話,然後,重重的關上了禁閉室的閘門。蘇嘯並不擅長交流,他對蘇若的溺愛也深深的藏在心裏麵,從不外『露』。


    韓星海不知道蘇嘯想什麽,他從來就沒有關注過蘇嘯這個人,此時此刻,韓星海在想蘇若。


    她為什麽生氣?


    男人的心思都比較糙,不會像女人那樣心思細膩。如果女人心思細膩喜歡鑽牛角尖,那麽,男人則是會神經大條忽略很多東西,這導致男人和女人的思想總是不在一個位麵,每當女人自己感動得一塌糊塗的時候,男人則是四顧茫然,一頭霧水。


    永恆號迴歸了平靜。


    向玲的死,平息了野蠻人少年們這一段時間積累的憤怒,也讓少女們不敢再肆無忌憚的嘲笑他們了。


    在投票結束之後,凱撒上校幾乎是全天盯著監控係統,他需要了解永恆號的動向,需要了解野蠻人少年的情緒,讓他欣慰的是,向玲的死,突然扭轉了死氣沉沉的局麵,那些野蠻人少年不在陰沉沉了,他們的臉上,再一次變得陽光,而且,還多了一份自信和從容。


    凱撒上校欣慰之餘有點『迷』茫,他感覺有點不對勁,但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凱撒上校終究不是伯克船長,他並沒有駕馭一永恆號的能力。


    在外麵的人看來,凱撒上校是一個強大的男人,一個意誌力堅定的男人,但是,他們不知道,這個男人一直屈居人下,在過去的數十年,他從未曾單獨做出過任何決定,他一直是伯克船長的附庸,當伯克船長老到走不動之後,他潛伏了數十年的野心才無法遏製的爆發出來。


    伯克船長死後,凱撒上校才發現,很多看似簡單的事情都變得棘手了,他麵臨決定的時候,總是會患得患失。


    一直給人果敢形象的凱撒上校,變得優柔寡斷,甚至於多愁善感。


    現在,凱撒上校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幹掉了伯克船長。


    凱撒上校知道伯克船長喜歡研究曆史,這段時間,他也在拚命的看曆史,他希望能夠從曆史中找到答案,避免自己重蹈覆轍。


    曆史是記載都是血淋淋的,在永恆帝國之前的幾千年曆史中,各大星球反複的輪迴著一樣的悲劇——失去民心。


    凱撒上校也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他能夠從永恆號眾多的人裏麵脫穎而出,足以證明了他的聰明。


    這段時間,凱撒上從曆史中找到了很多王朝傾覆的原因。


    所有王朝帝國坍塌,包括統一七大星域的永恆帝國的衰亡,都是因為一個共同的理由,失去民心。


    失去民心這是一個巨大且模糊的概念,因為,失去民心本身所涵蓋的範圍就非常廣泛,其中包括了公平正義是否能夠得到伸張,百姓的權益是否得到保障,『政府』是否透支了公信力等等,任何一個細節,都有可能成為一個王朝滅亡的引子。


    現在凱撒上校麵臨的問題是,野蠻人算不算是永恆號的子民。


    如果野蠻人不算是永恆號的子民,那麽,自然也就談不上民心。


    如果要滿足野蠻人所需求的公平,那麽,勢必要削弱永恆號在野蠻人心目中神聖的地位,因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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