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鐵蹄將青草掀翻,一支重裝突厥騎兵出現在地平線上。


    咄吉身體包裹在厚厚的鎧甲中,眼神陰鬱地望著突然加速逃離的周光亭和小道玄,在他左右全是重甲的騎兵,除了一個光頭的僧人。


    他是在一個時辰之前得到的消息,步六孤夏明顯不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他亦早埋伏了眼線在懷朔城,步六孤夏夤夜出動,自然瞞不過探子們的探查,而且很快把消息傳了出去。


    “殺死他們!”


    咄吉手臂高高揚起,眼神裏透出無盡的殺意。


    他身邊的這支騎兵叫金狼衛,乃是突厥的王帳侍衛,總數隻有不到兩萬,無論是騎兵還是戰馬,全身都裹覆著銀白色的鐵甲,卻是突厥騎兵裏最精銳的一支!


    啟民可汗派兒子咄吉世駐守四鎮,也不過給了他三千金狼衛,而這次追殺隋使者,咄吉便帶了一千金狼衛,為的是一擊必殺。


    對於突厥人來說,鐵器是極難獲取之物,突厥人積攢了幾十年,也隻打造了不到兩萬重騎兵。所以當咄吉聽說河東一日產鐵可逾萬斤的時候,整顆心都在滴血!


    忌憚之餘,對於河東之地的企圖之心也變得更加熾烈!


    “一日能得萬斤良鐵!”


    咄吉想想都覺得熱血沸騰,如果這些鐵落在自己手裏,假以時日,突厥會變得何等強大!相反現在卻是要看著大隋一點點變得更強大,他如何不憂心如焚!就算這次沒有幾方暗中的勾結,他也要想辦法取得河東之地!


    這次楊浩派人聯絡步六孤夏,咄吉已經想好了截殺隋使者之後,便把人頭扔在步六孤夏麵前,一是震懾尚有二心的鮮卑人,二則是離間大隋和步六部的關係,徹底把步六孤夏的退路封死!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金狼衛順利堵截到了隋使者。


    隻是出乎意料的,隋使者裏有一個騎術極其精湛的人,竟然能在他眼皮底下遠遁,卻是讓他驚怒交加。


    “世子,這個兩人交給我吧!”


    光頭僧人眼睛裏閃過一抹驚訝,然後微微冷笑,向咄吉稟告了一聲後,一夾馬腹,利箭般衝了出去!


    幾個唿吸的功夫,便將雙方的距離拉近了一大截!


    “不好!他們追上來了!”


    周光亭聽見風聲,迴頭一看,卻是大吃一驚。他何曾經曆過如此兇險,導致現在都有點驚弓之鳥。


    小道玄小臉皺了皺。


    周光亭看不明白,他卻十分清楚,身後追來的那人也是個絕頂高手,隻憑對方那一手內息禦馬的技巧,就不會比他弱了多少。


    兩騎三人一下子拉到了幾十丈的距離,追擊的僧人立刻在馬上換了一個姿勢,身體一偏,卻是來到了馬腹一側,緊接著雙手一探,一副弓箭立刻來到了手中。


    茲——


    僧人輕舒雙臂,弓弦登時如滿月,箭矢貼著草尖,閃電般射向了前方馬兒上的兩個人,看去勢幾乎能將兩人一起射下馬來!


    小道玄聽覺何等敏銳,隻從破空聲中便意識到了危險,隨手一摸,一顆石子落在了手心,看也不看,反手彈了出去!


    蓬!


    石子炸成了齏粉,箭矢卻隻偏了偏,依舊擦著周光亭的衣角飛了過去。


    “嘶——”


    雖然說隻是擦著衣角,周光亭卻感覺皮膚仿佛被火燒過一樣,火辣辣的疼痛,低頭一看,衣衫完全裂開了,皮膚上留下了一道血痕,臉上不由露出了濃濃的懼意來。


    箭隻是擦著衣角飛過就有如此威力,如果當真射在身上,後果不堪設想!


    “咦!”


    “咦——”


    兩聲驚訝聲同時響起,僧人和小道玄都覺得有些意外。


    小道玄能用石子命中飛來的箭矢,讓僧人覺得驚奇。而僧人的暗箭被小石子攔了一下,仍然來勢不減,幾乎傷了周光亭,卻是讓小道玄大吃一驚。而且這支箭裏蘊含的力道,讓小道玄有種熟悉的感覺,似乎曾在哪裏見過。


    隻是來不及思考,身後弓弦聲再度響起!


    箭矢似流星,比上一箭更急,更快!


    蓬!


    又是一顆石子炸碎,這次箭矢被炸飛了,小道玄臉色卻是忽然變得無比陰沉。


    他終於知道為何自己會覺得身後施暗箭之人的力道熟悉的緣故了!


    “竟然是你們!”


    小道玄仿佛重迴了天山的雪山之上,老道士的身影從他心頭浮現,心微微一酸,然後化作了無窮的恨意!


    嗤嗤嗤——


    幾顆石子瞬間從他手中射了出去,帶著尖厲的唿嘯聲,直取背後那人的幾處要害!


    那僧人本想繼續暗箭偷襲,沒等他彎弓搭箭,幾道犀利的破空聲便將他的動作打斷了!


    僧人心頭警兆大生,來不及多想,身體突然拔高而起,竟然棄馬飛了出去!


    噗!


    一顆石子直接洞穿了胯下坐騎的頭顱,留下了一個黑乎乎的血洞,全副武裝的戰馬繼續向前奔跑了幾步,才轟然倒地,連悲鳴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


    另外幾顆石子卻是朝著僧人襲來,僧人閃身的及時,隻是那幾顆石子仿佛長了眼睛一般,帶著旋勁,卻是封死了他騰轉挪移的空間!


    僧人心中大駭,揮手一攔,一顆石子擊在長弓上。


    蓬!


    僧人隻覺得手掌一麻,長弓幾乎脫手而飛,破碎的石屑擦著麵皮飛過,幾道血痕頓時出現在了僧人臉龐上!


    “啊——”


    僧人忽然大吼一聲,卻是還有一顆石子穿過石霧,正朝他胸口射來!僧人嚇得幾乎魂飛魄散,想也不想,將手中的長弓狠狠砸向了飛來的石子!


    蓬!


    石子炸開,長弓斷折!


    噗!


    僧人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體像斷線的風箏,向後麵的草叢裏拋跌出去!


    小道玄眼睛裏閃過殺機,探手再扣,卻摸了個空,原來石子已經用光了!


    小道玄小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隻需再多一顆石子,他就能讓僧人死的不能再死,隻可惜,用作武器的石子卻沒有了!


    僧人落在草叢裏,生死不知,小道玄心念一轉,猶豫著要不要下馬取了僧人的性命,隻是這時,轟隆隆鐵蹄聲終於趕了上來。


    是突厥騎兵大軍追來了。


    “可惜……”


    小道玄歎了口氣,便放棄了追殺僧人的誘人念頭。


    這個僧人武藝不錯,肯定不會那麽容易死掉,剛才那幾顆石子最多讓他受個小傷而已。


    “這禿頭肯定跟當初征討吐穀渾遇到的喇嘛是一脈的,卻是瞞不過我!迴去之後,我一定要告訴師兄這件事情。”


    小道玄駕馭馬兒,馬兒馱著他和周光亭再次加速,繼續將突厥騎兵甩在了後麵,而突厥騎兵似乎對兩人勢在必得,仍然緊跟不舍地追了上來。


    又追了一刻鍾,兩方的距離卻慢慢拉近了。


    “糟糕!馬兒似乎沒力了!”


    連周光亭都能感覺到,身下的戰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越行越慢,畢竟他們騎的馬兒不如突厥戰馬耐力長久,再加上馬兒馱著兩人,畢竟負重要大上許多,看樣子是到了力竭的地步!


    周光亭心都涼了下去,看勢頭,用不了一刻鍾,突厥騎兵便能衝進弓箭的射程裏,到時候突厥人萬箭齊發,兩人便是插翅也難飛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周光亭忍不住苦笑了起來,自己苦心孤詣要立功,沒想到,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以秦王殿下的仁惠,我倒不用擔心死後家人會無所著落!”


    周光亭心中已經萌生了死誌。


    在周光亭心若死灰的時候,小道玄一直皺著眉。


    戰馬超負荷奔行然後力竭,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的內息悠長渾厚,但是馬兒的體力卻已經到了極限,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隻是,真的沒有轉機了嗎?


    小道玄側耳傾聽,忽然大地的另一個方向傳來了微弱的震動聲。聽到這個聲音,小道玄神色一展,笑了起來。


    也是,既然突厥人能獲知他們的行蹤,師兄又怎麽會不知道突厥人的動靜呢?這迴肯定是河東郡兵援兵到了!


    對於明察秋毫,小道玄還是很佩服楊浩的,這次應該也不例外。


    “咦!”


    這時周光亭也聽到了另一支騎兵出現的聲音,一開始還滿臉詫異,直到發現身後的追兵慢慢減速之後,他才敢確定是援兵趕到了!


    “援兵到了!小道長,是援兵來了!哈哈哈,是殿下來救我們了!”


    絕處逢生,周光亭經曆了心情大起大落,一時忍不住哇哇大叫了起來。


    能不死,當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河東郡兵的鐵騎披著朝陽的光輝,像黑色的鐵流,從兩人身邊疾馳而過,義無反顧衝向了突厥騎兵。


    “得救了!”


    劫後餘生,周光亭眼睛裏閃著淚水。


    剛才從他身邊衝過去的河東騎兵裏,為首的年輕將領是他同郡的年輕小將,也是如今河東郡兵裏為數不多的閃亮年輕將星,太原郡尉樊朗之子,樊雲霄!


    另一邊咄吉冷冷望著忽然現身的隋軍騎兵,不但沒有驚訝,臉上反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以區區千騎就想對抗我突厥的金狼衛,簡直異想天開!不過,嘿嘿,楊浩,我給你的驚喜,可不隻有這些!”


    麵對眼前這支與金狼衛數量差不多的隋軍騎兵,咄吉一麵嗤笑隋人的不自量力,一麵忍不住得意笑了起來。


    在他身邊,兩名悍勇的突厥將領不斷把號令發了出去,這支千人金狼衛隨時做好了將隋軍騎兵吞噬掉的準備。而河東騎兵仍然保持著之前的衝鋒速度,衝殺了過來,雙方的距離從近千步一下子拉近到了不足兩百步。


    兩百步是一個很敏感的距離,再往前一點,便是弓箭的射程了,咄吉眯著眼睛,等待著發出第一輪射擊的命令。一千隋軍騎兵如此魯莽地衝過來,隻怕一輪弓箭過後,便會折損一半。


    一想到這點,咄吉便更覺得勝券在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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