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基言畢,整個大興殿裏鴉雀無聲。


    文武百官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話。


    “咳咳,人算不如天算呐~~~”


    裴蘊在人群中苦笑了一下。


    本來應是自己配合豫章王彈劾楊浩的,結果竟然讓虞世基占了全部風頭,言辭之犀利讓人瞠目結舌!在虞世基口中,楊浩幾乎成了一個禍『亂』軍國的罪大惡極之人!他有心站出來附和幾句,但虞世基把話說得這麽重,曲高和寡,連他也不得不三思而後定。


    楊廣眯著眼睛,似乎在思索著方才虞世基的諫言,酒意微酣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怒。


    虞世基指責楊浩的話裏麵,有些是他知道的,比如驍果右軍的撫恤和獎賞,以及楊浩克扣突厥戰馬的事情,楊浩還曾經為了這個與他耍賴來著。其他的幾件事,楊廣都也是略知一二,隻是並未往下深思,聽到虞世基如此歸納總結,楊廣自己也微微一驚,不免對楊浩多了幾分謹慎。


    楊廣尚且如此,其他大臣更是根本不知道楊浩行事的來龍去脈,隻聽虞世基當殿這麽一講,卻是嚴厲的不能再嚴厲了,誰還敢替楊浩說話!


    登時大興殿中,氣氛漸漸凝重起來。


    “糟糕!”


    尚太監站在楊廣身後,後背直冒冷汗。


    他剛剛幫楊浩擋了一出,現在又來這麽一出,總不能還要他站出來擋槍吧?況且虞世基的那些指證,他根本無力反駁!虞世基所說的那些事兒,估計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但是楊浩用心到底有沒有其說的那麽險惡,卻是仁者見仁了,不能一概而論了。


    “灑家也是豬油蒙了心,尋思著幫你,哪想到——真不是個省油的燈!瞧這通惹是生非的勁兒,灑家一大把年紀,非要被你嚇出個好歹來不可!”


    尚太監一顆心砰砰直跳,又急又氣,有心幫忙,但是大庭廣眾之下,實在不敢造次。


    “噫……隻知道驍果右軍有不俗的戰績,卻沒想到其統領楊浩竟然如此不循規蹈矩!軍中之事,瓜田李下,最是難述說清楚……”


    “可不是嘛!隻不過虞世基如此針鋒相對,確實出乎意料。”


    “滿殿文武大臣沒有一人站出來替楊浩說話,要我看,這次楊浩是禍非福啊~~~”


    下麵的大臣們窸窸窣窣,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楊廣眼睛掃過殿內眾臣子,最後落在虞世基身上,凝目沉聲道:“虞卿——你是說楊浩要謀反?”


    謀反!


    眾大臣登時被嚇了一跳。


    這樣的字眼,經由楊廣之口說出,哪怕宇文述這樣的重臣,也不由眉頭猛跳,心驚不已。


    瞬間大興殿中的空氣都變冷了!


    虞世基躬身道:“臣不敢妄言,請陛下定奪!”


    楊廣暗暗歎了口氣,複看向宇文述,問道:“不知宇文卿是何意見?”


    宇文述先是看了虞世基一眼,然後扳過身來,臉『色』一肅,正『色』道:“陛下,老臣覺得虞侍郎言重了!楊浩屢立奇功,還曾危難間挺身而出,大破偷襲而來的突厥人……”


    虞世基上前一步,冷笑道:“許國公言下之意,無非是驍果右軍戰功卓著,孰不知越是如此,其危害越大!若是一支庸軍,倒也未必造成多大的危害,但是——驍果右軍絕非易與!此等神軍,竟落在楊浩這等逾矩跋扈之人手中,實非大隋之幸!”


    “陛下,臣請求嚴查楊浩!若有謀私之舉,自當朝廷議定其罪!”


    虞世基話語鏗鏘,擲地有聲。


    宇文述皺眉道:“虞侍郎,那若是最後查無實據,楊浩並沒有謀私呢?”


    虞世基看了宇文述一眼,朗聲笑道:“許國公問得好!”


    “如果能證明楊浩清白,自然是最好!不過——即便楊浩沒有謀私,也不適合繼續統領驍果右軍。如今驍果右軍乃是陛下神軍,而非楊浩一人之軍,三軍號令、將帥統籌,自然要遵從陛下旨意,哪能由著楊浩任『性』胡來?這一點,許國公半生戎馬,不會不知道吧。”


    虞世基說到這裏,重新麵對楊廣,深深一揖,恭聲道:“陛下,臣以為在查證楊浩清白之前,驍果右軍宜應另擇忠勇良將,代為統領,望陛下三思啊!”


    宇文述驚訝望著虞世基,沉默不語。


    楊廣似笑非笑看著他,笑道:“宇文卿,你覺得呢?”


    宇文述沉聲道:“迴陛下,老臣仍是覺得,驍果右軍未到換帥之時,楊浩招募此軍多有建樹,臣亦願意與楊浩探討一二,互相印證……”


    虞世基冷笑道:“許國公未免也太自謙了吧!我偏不信驍果右軍離了楊浩就無能為力了,難道我大隋千百將帥皆不如一黃口小兒?還是說許國公你自認不如那楊浩?簡直是笑話!”


    “你……”


    宇文述聽虞世基冷嘲熱諷,不由眉『毛』豎起。


    “好了,你二人不要爭執了!楊浩之事,驍果右軍之事,改日再議,朕乏了,宴會到此為止,都散了吧——尚欽,扶朕迴宮。”


    高殿之上,楊廣略顯懶散的聲音傳來。


    “臣等恭送聖上!”


    大興殿上的討論,因為楊廣的一句話戛然而止,眾臣子躬身請辭。楊廣擺了擺手,在尚太監的攙扶下,朝後殿而去了。


    百官們目送皇帝離去,紛紛起身離殿,宮女和小太監們上來收拾宴請的殘羹杯盞。


    “許國公留步!”


    剛剛出了大興殿,宇文述就聽到身後虞世基的聲音傳來,不由駐足。


    “不知虞侍郎還有何見教?”


    宇文述望著小步趨近的虞世基,淡淡說道。


    虞世基笑道:“見教不敢,許國公言重了!”


    宇文述皺眉道:“方才虞侍郎在殿內,似乎不是這麽說的……”


    虞世基笑了笑,搖頭道:“虞某亦是不懂,許國公為何屢屢替那楊浩說話,虞某實在是好奇得緊呐~~~”


    宇文述眼睛翻了翻,淡然道:“我一生都是行伍粗人,看問題自然跟虞侍郎不同,陛下麵前,某不敢曲言。”


    虞世基一聲冷笑,“這麽說來,許國公是認為虞某在曲言誣蔑楊浩了?”


    宇文述不答,眼睛望了虞世基一眼。


    虞世基緩緩搖頭,眼睛裏盡是不屑,“沒想到許國公半生戎馬,竟然也會『婦』人之仁!”


    “虞侍郎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宇文述輕輕歎了口氣,微微一拱手,轉身離去。


    虞世基凝目望著宇文述的背影,心思沉重,眼神中有可惜、憤慨、不解、疑『惑』,不一而足。


    “秦王府乃天命所棄,這一點毋庸置疑!宇文述的態度實在是令人懷疑,難道……他們宇文家也……”


    虞世基站在大興殿的台階之上,心情如夕陽一般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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