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在路上,郡尉府近在眼前。


    秦叔寶忍了好久,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少郎君,那宇文智及就這麽被帶走了,會不會被他們帶到洛陽之後就放了?”


    他是這幾日才聽說消息的,當時就震了一驚,心中對楊浩多了一絲說不清的敬重。


    “敢跟宇文閥對著幹,這份魄力、膽量,著實不小。”


    崔長芳聞言嘿嘿笑道:“叔寶多慮了!梁毗在河陽就擬完了折子,早就呈送了上去。宇文智及的事情已經上達天聽,除非聖上下旨放人,任何人便是借給他們一千個膽子,也不敢私釋宇文智及!


    而且——就算有人放他走,宇文智及也絕不敢走!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宇文智及真敢逃走,最後不止他自己完了,整個宇文家也要陪葬。


    你說他敢不敢逃走?”


    秦叔寶聽得一愣,喃喃道:“……竟是這樣?”


    一副大開眼界的樣子。


    崔長芳揶揄道:“你以為呢,不然少郎君為何敢毫不『插』手,同時又輕易地將他交了出去!”


    楊浩聽兩人討論的熱烈,淡淡一笑,道:“宇文智及的事情,現在不是我們能『操』心的了。是否清白還是有罪,全憑聖上裁決,你們不要贅言了。叔寶,眼下我還是河陽郡尉,你這段時間就先帶著河陽守兵『操』練吧,老燕他們都歸你管……”


    “燕郎君,燕郎君!”


    這時街角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來。


    楊浩崔長芳等人訝然望去。


    一個白衣瘦弱女子,眼睛紅紅的,朝著人群後麵的燕迴峰招手。


    “咦!”


    崔長芳錯愕過後,兩隻眼珠子冒出八卦的光芒,看看白衣女子,又看看燕迴峰,笑道:“這是誰家的娘子?”


    “啊,少郎君,我去去就來!”


    燕迴峰也已經看到了白衣女子,驚叫了一聲,迎了上去。


    崔長芳偏過腦袋,湊到楊浩身前,猜測道:“是不是老燕的相好?”


    楊浩皺了皺眉,發覺不太對,搖頭道:“長芳兄,勿要玩笑,我覺得不是。”


    崔長芳一愣:“不是嗎?”


    那邊燕迴峰已經趕到了白衣女子身前,兩人倒是非常客氣,並沒有半點親昵的舉動。


    這幅景象,看的崔長芳大失所望,歎道:“被你猜對了!果然不是他的相好——難道是嫌他太醜了嗎?哈哈哈~~~”


    說話間,遠處的燕迴峰和白衣女子,往楊浩這邊看了過來。


    白衣女子低聲跟燕迴峰懇求了幾句,燕迴峰略一猶豫,點點頭,轉身走了迴來。


    “楊郡尉,那是李萬大哥的妻子,她想來給您磕個頭!”


    燕迴峰走到楊浩身邊,指著遠處的白衣女子說道。


    “哦?”楊浩呆了一呆,想了一會,“還是不用了吧,讓她迴去吧。”


    燕迴峰苦笑道:“我勸說過李氏嫂嫂幾次,她都堅持不肯,非要親自給您磕頭謝恩……要不,您就讓她磕吧!”


    “你說的李萬就是之前死掉的河陽縣尉吧?”崔長芳在旁邊『插』嘴道。


    楊浩扭頭,跟他講清楚了幾句,崔長芳連連點頭,算是把前因後果知道了。


    “少郎君,你殺了吳承貴,給她夫君報了仇,人家要感謝你是應該的。讓她過來吧,磕個頭沒什麽的~~~”崔長芳倒是能理解白衣女子的心情,開口相勸。


    楊浩無奈,沉『吟』了一會,隻好說:“那好吧,讓她過來說說話就行了,磕頭就免了。”


    “嘿嘿,好哩!”


    燕迴峰得到楊浩肯定答複,高高興興去了。


    李萬妻聽到燕迴峰把事情說了,蒼白臉『色』略『露』喜意,跟著燕迴峰一起過來。


    她走到楊浩身前幾步遠,站定,盈盈拜倒:“妾李程氏,謝過楊郡尉報仇之恩!”說完,俯身低頭下去,重重磕在地上。


    這時候離得近了,楊浩等人都看出女子身上穿的乃是孝衣,也難怪他剛才遠處看上去,就隱隱覺得有些異常。


    楊浩有心阻攔,卻不方便伸手拉住,他左右也沒有侍女,一行人隻能看著李程氏拜倒在地。


    “李家嫂嫂快些起來吧!我殺吳承貴,那是他罪大惡極,非獨隻為你家相公報仇,你不必如此謝我!”


    李程氏抬起頭,現出一張清理而哀傷的俏臉,看年紀也就二十出頭。


    隻見她俏臉盈淚,脆聲道:“楊郡尉高義,不肯居功,但奴家豈能無知!若不謝恩,李郎泉下有知,必會責怪奴家。因此奴家才甘冒打擾,也要前來磕頭,請楊郡尉原諒!”


    楊浩沒想到李程氏言談不俗,所說在情在理,隻好作勢虛扶,道:“我能體諒,李家嫂嫂快請免禮。”


    李程氏這才嫋嫋起身。


    李萬妻說不上如何貌美,卻是小家碧玉之姿,『性』情溫婉,此時一身孝衣,猶見窈窕清姿,看的崔長芳眼前一亮。


    楊浩淡淡看了幾眼,沒有什麽特別感覺,心中同情、憐憫倒是更多一些。


    “咳咳,家中用度可有困難?縣府定會全力解決……”


    李程氏連連擺手,複跪在地上,急道:“郡尉大人,亡夫的撫恤銀兩已經很多,家中一切俱都寬裕,奴家十分感激!”


    楊浩聽得心有些痛,緩緩道:“你不用客氣,如果有什麽困難盡管跟老燕講,他不能作主的,我便替你們作主。”


    李程氏再度流淚拜謝,最後才在燕迴峰的勸說下離開了。


    楊浩看著李程氏離去的背影,臉『色』有些陰沉。


    “少郎君,你怎麽了?”


    崔長芳察覺到他的心情不佳,開口問道。


    楊浩長長歎了口氣,抬頭望向天空,入目都是灰白『色』的雲彩,陰沉沉的,仿佛醞釀了更大的風雪。


    “吳承貴死了,是因為他替宇文閥賣命,戕害同僚;宇文智及可能也會死,他是國之蛀蟲,私販盜賣糧草。他們做了極惡的事情,死有餘辜。但是李萬呢,他為什麽會死?留下孤兒寡母在這世上……嗬嗬,你不覺得可笑嗎?善惡顛倒,人心不平,這天下恐難安穩!”


    崔長芳默然,跟在楊浩身後,進了郡尉府。


    在他兩人身後,秦叔寶皺著眉頭,仔細迴想楊浩剛才說的話,稚嫩的臉上,眼光不停閃爍。


    ……


    郡尉府街道,斜對過的一棟酒樓之上,一個青衣文士陪著一個紫裳的青年站在臨街的窗戶前。


    “二爺,剛剛那個走在前麵的黑白袍服少年便是河陽郡尉楊浩!”


    青衣文士指點著楊浩的背影,對身邊的青年解說道。


    紫裳青年嘿嘿笑了兩聲,沒有搭理文士。


    “二爺?”青衣文士試探著提醒了一句。


    “……啊……柳生,你喊我?”紫裳青年一下迴過神來,愣愣問道。


    他迴過頭來,嘴邊居然流著口水,顯得十分的猥瑣。


    “……”


    被喊作柳生的文士,一陣無語。


    難道不是你聽說宇文智及被抓了,才要我帶著你來看看抓了宇文智及的是何許人的嗎?


    不過口中卻不敢抱怨,勉強擠出笑臉,再度說:“蕭二爺,剛剛那便是楊浩,您看見了嗎?”


    紫裳青年不耐煩的擺手,敷衍道:“嗯嗯,知道了……柳生,剛剛過去的小娘子是誰?她為何去給楊浩磕頭?”


    柳生一怔,下意識迴答:“好像是縣尉李萬的妻子,李萬前些日子被盜賊襲城殺死了……”


    “嘖嘖!果然是人要俏一身孝!”


    紫裳青年眉飛『色』舞,浮腫的眼睛裏浮現出異樣的神采,仿佛發現了什麽稀世寶貝。


    “柳生,她……住在哪裏?”


    看著樓下李程氏走遠,那窈窕『迷』人的身段,一扭一扭,每一下都扭在自己的心坎上,紫裳青年全身興奮地的直打顫。他幾乎已經想象到了女子在他身下嗚咽的情景。


    柳生駭然變『色』,被『色』欲滔天的青年驚出一身冷汗,驚唿一聲:“二爺!這個女人可不能動啊!”


    “為什麽不能動?咱們可以把她偷出來啊,以前幹的幾次不是都成功了麽……”紫裳青年身子直了直,『迷』糊道。


    柳生臉苦著一張臉,勸說道:“她可是縣尉的妻子啊……”


    “怕什麽,李萬不是死了嗎?”


    柳生冒著冷汗道:“……那也不行啊,燕迴峰與李萬關係莫逆,他若知道了,如何會不追究?”


    紫裳青年一拍胸脯,低聲『淫』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賦異稟,嚐過我滋味的女子,少有不被我征服的!李氏食髓知味,這等事情未必會說出去——哼,若這個賤人和燕迴峰說了,那便找人把他們一起殺了!一了百了!”


    話說到這兒,兇相畢『露』。


    柳生暗罵一聲『色』欲熏心,繼續破口婆心道:“二爺,切不可大意啊!如今這個楊郡尉,連宇文閥都敢得罪,傳聞還說他是秦王府的嫡子,我們還是小心行事為好啊……您三思啊!”


    碰!


    紫裳青年眼珠骨碌碌轉了幾圈,顯然思量了一番,最後不甘心的一掌拍在窗沿上,怒道:“真晦氣!那怎麽辦?難道一直等到這個楊浩離開河陽?”


    柳生陪笑道:“咳咳,二爺也不用這麽辛苦,聽說紅怡院又來了一批姑娘……”


    紫裳青年撇撇嘴,不悅道:“院裏的女人有什麽樂趣,簡直掃興!走了,迴府!”


    柳生好不容易勸止住對方的瘋狂想法,不敢隨意搭話,生怕對方再生出什麽古怪想法。忐忑跟在後麵,小心翼翼陪著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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