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寒星迴到衙門時,卻是一片的風平浪靜,院子裏大堂裏大家該幹活的幹活,扯閑天兒的扯閑天兒,隻有吳荃一個人愁眉苦臉的,站在窗戶邊,在同他手下的番役說著什麽。


    她心下疑惑,於是隨手扯了個同僚來問。


    “不是說廠公來了嗎?”她手掩著唇,極力壓低了聲音。


    “他老人家啊,已經走了。”


    隨手扯的這同僚上下打量著薑寒星:“哎,於檔頭不是說你崴了腳,今日要告一天的假嗎?”


    “正準備走呢,聽說廠公來了,這萬一出了什麽事到時候再遷怒到我身上,還是來看看放心些。”


    她隻是敷衍了兩句。


    但她這個同僚看她的眼神頓時就曖昧起來了:“怪不得於檔頭如今對你那樣上心,女的就是心眼兒細些,哎,我聽說,心眼兒細的都是會疼人的……”


    那邊吳荃提高了聲音:“隻是讓你去問一問附近住戶!”


    薑寒星往那邊看過去,吳荃手下那番役正同他頂嘴:“順天府的衙役已經問了一上午了,都沒問出什麽來,屬下也並不覺得自己的本事比他們大多少!”


    吳荃手下的舊人都給胡波元調走了,這個正同他說話的是胡波元又指派給他的新人。他之前仗著段修己那般同胡波元不對付,胡波元的人哪裏會聽他的。


    他如今處境一直艱難得很。


    “這是……”


    “啊,”薑寒星麵前的同僚迴答她“有案子,廠公方才來就是為了這個,胡百戶把這個案子交給他了。”


    既然已經交給了吳荃,還那樣急匆匆的叫於峰是做什麽?


    薑寒星問他:“那我們頭兒如今是在何處?”


    “於檔頭啊,方才我見從百戶房裏出來,現在應該是迴家了吧,也快晌午了。”


    “胡大人呢?”


    “一直在西廂房中,先見了廠公,又見了於檔頭,剛叫了吳荃進去,現在應該是一個人在那兒呆著,怎麽了?”


    原來是於峰在前。


    “沒事,突然想起來有些事得找胡大人說一說,”薑寒星對他一拱手,“迴聊。”


    她向來是雷厲風行的,既然下定了決心,又該弄清楚的都弄清楚了,她推向西廂房門的手便很果決。


    “胡大人。”


    薑寒星同胡波元麵對麵的站著。她同胡波元之前並沒什麽交集,便一直覺著吳荃之前對他這樣那樣的,他也從來沒在明麵上同吳荃鬧得很難看,甚至還能坐上了百戶的位子,應該至少是心有城府的人。


    但從今日的事看來,不反抗恐怕隻是慫,能做百戶是命好。隻是一個匿名信的事而已,都還要於峰迴來幫他拿主意,怪不得於峰那樣不過如此的貨色都敢搞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把戲。


    胡波元果然頓時擺起架子來,懶洋洋斜她一眼:“何事?”


    薑寒星一拱手:“我們頭兒……”


    胡波元懶洋洋的情狀頓時沒了,直接站了起來:“後悔了吧?我方才都同他說了,這事廠公很上心,並不能同往常那般太過於糊弄的,整治吳荃又不急於這一時……”


    果然是於峰不肯幫他,他才退而求其次,要借這事給吳荃扣個鍋。


    他忽然不說了,大約是想起來了之前她一直是跟著吳荃的。


    薑寒星裝作什麽都沒聽到,隻是順著他的話說:“卑職確實也是想為我們頭兒分憂。”


    “什麽意思?”


    “卑職想同吳荃一同查這案子。”


    胡波元冷冷地盯著她看了半晌,得出來了結論:“想不到你倒同吳荃交情挺深厚。”


    心念舊主,這個鍋薑寒星可不太背得起,她略微爭辯了下:“大人這是哪裏話,卑職隻是想著為頭兒和大人分憂。您也知道的,我們頭兒同宮中幾位公公也常有聯係,實在是有許多的事要忙,分不出神,卑職這才……”


    “知他有本事!有許多比我托付他的更要緊的事!”


    胡波元果然一聽這話便煩了,揮著手打斷了薑寒星:“你可想好了?不管你是為誰而來,到時候查不出來案子,你們頭兒同我,可都並不會管你。”


    他倒是坦誠。


    薑寒星心裏苦笑了下。她當然更願意八麵玲瓏、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她總得先暫且從於峰那兒脫身,要不然光應付他的糾纏就耗盡了精力,哪裏還想得出來讓他死了那條色心的法子來。


    既然前後都是火坑,必須得跳一個,沒法子,她隻能選個她覺得小的跳了。


    “卑職定不辱命。”


    薑寒星於辦案上一直很有一套,這胡波元知曉,所以這案子給她總歸還是有些希望的。


    左右他也想不出來更好的主意來,胡波元衝著她揮揮手:“三天時間,名義上是順天府查案,咱們督辦,要低調些,不要讓許多人知曉,實際上你想怎樣怎樣,能查出來是誰就行。”


    ※


    薑寒星已經將正陽門大街從頭到尾走了兩遍了。因為算是案發地點,整條街都已經封了,一個人影都沒有,自然,也沒什麽新的線索。


    這天氣就昨天晴了一天,今日下午便又開始陰沉沉的,顯得天也黑的早。她讓吳荃去詢問附近的住戶去了,此時身後跟的是順天府派給她的小衙役。那小衙役試探著問:“寒星姑娘,要不先去吃點東西?從下午轉到現在了。”


    薑寒星正摸著牆的手放了下來。


    案子是今早報到東廠的,她看過了順天府的案卷,是正西坊一住戶,晨起去西市賣菜時,在路上看見有封信,便撿起來了。這住戶是不識字的,但卻是個熱心人,便找了附近私塾的先生,讓看看寫的什麽,有沒有什麽要緊事,能不能找到失主。私塾先生好歹是個秀才,朝堂事還是略懂一些的,一看是在罵劉瑾,趕緊去順天府報了官。


    當時是辰時。


    她午時才來,順天府的捕快在她來之前已經在這兒轉了小半天了,要是還能讓她發現什麽新線索,那他們也太無用了些。


    算了算了,別跟自己過不去。薑寒星勸自己,然後迴頭衝小衙役點了點頭:“行,走吧。”


    挺機靈一小衙役,看見她點頭,立刻堆了滿臉的笑:“寒星姑娘想吃什麽?哎呦,春風樓的醋魚那可是一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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