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窗這種,按說是並不常開的,但薑寒星拉開的時候,並沒有那種因為不常開所以沉重艱澀的感覺,也沒聽到機括常年不用經常會有的吱呀聲響。她聽到的是利器破空而來的尖銳鳴嘯。


    直勾勾向著她來的。薑寒星看清楚了,是劍。


    但她身後就是牆,要是她躲了,劍直接就楔到了牆上,金石相撞的聲響,要是還聽不見的,那是聾子,她也沒法去擋,刀兵相撞的聲響,聽見了還不起疑心的,那是傻子。


    所以薑寒星就算看清楚了也沒法躲,不僅沒法躲,她還要迎上去,用胳膊去接這劍,金屬刺破皮肉的沉悶聲響,很小,院子裏這時也很嘈雜,就這,還有人眼神已經往這邊望過來了。


    薑寒星也顧不得許多了,左臂上的劍一拔,往屋中一扔,右手捂著傷口,向著窗戶口一躍,在那人走過來之前翻身跳進了屋子裏。


    迎接她的是許泛的劍,離她的脖子就寸許。


    薑寒星忍著痛舉起了雙手,往旁邊挪:“有要事要同許千戶說。”


    許泛的劍跟了過去,絲毫不為所動:“本官不覺得同一個正被官府緝捕的人有什麽好說的。”


    “是嗎,卑職還以為大人想同卑職說話已經想了許久了。段修己還在時,大人有次同他說話,卑職不小心聽到了,因為這,大人臨走前還看了卑職許久,卑職後來因為大人這個眼神,還惶恐了許久,誰曾想大人早已經不記得了。”


    許泛的劍往薑寒星脖子那邊又推近了些,近得她不得不抬起頭,把整個脖頸都繃緊起來,才能堪堪躲掉許泛的劍刃。


    “你在威脅我?”


    “那……”


    薑寒星正準備開口,突然有人敲了窗戶,然後是問詢的聲音:“大人,這邊是出了什麽事嗎,卑職方才聽到聲響……”


    因為她一進來迎接她的就是劍刃,薑寒星沒來得及關窗戶,這時候,窗戶是半開著的。


    二十四、


    許泛閃身過去捂住了薑寒星的嘴:“喝水時不小心碰倒了杯子。”


    其實薑寒星此時緊貼著窗戶旁邊的牆,這角度,就算窗戶開著也看不見她,她方才特意留心過了,但她什麽都沒說,任由許泛就這麽捂著她。


    外邊的人顯然不太信許泛這個說法:“可是卑職好像聽見有說話聲……”


    許泛打斷了他:“那要不你且進來瞧一瞧,看是否我窩藏了什麽,隻是還請走正門,我再怎樣落魄,也還沒到讓人爬窗進來羞辱的程度。”


    這般的語氣,明顯是生了氣。他說的很對,就算他再怎樣落魄,終究也是千戶,外邊的人這樣一想,當即就斟酌了利弊,陪著笑把這事了結了:“大人哪裏話,卑職隻是擔心大人萬一出了什麽事,大人沒事卑職便放心了,打擾大人安眠了。”


    說完,還很貼心的幫許泛把窗戶關上了。


    但許泛並沒立刻就鬆開了薑寒星,他一直等到外邊的腳步聲再聽不見了,才伸手推開了窗戶,又把周圍都環顧遍了,確認了沒人,才鬆開了薑寒星。


    薑寒星深深的吸了口氣:“幸虧大人並連卑職鼻子一塊兒捂著,要不然卑職恐怕此時已經憋死了。”


    這明顯隻是句用來開場的俏皮話而已。所以許泛沒迴答,也沒再試圖對薑寒星動手,他的劍在方才來人時已經扔了。


    他就這麽麵朝薑寒星,沉默的站著,一如往常。


    但薑寒星不會讓他一直這麽沉默著,她並沒有許多的時間。故她那一句玩笑話之後,便正了顏色,單刀直入的切入了正題:“卑職此來,是想求大人一件事。”


    雖許泛屋裏並沒開燈,但因外邊燈火通明,這裏其實還挺亮堂的,起碼足夠薑寒星清楚的看見她說這話時許泛臉上的神情。


    他幾乎是頓時就起了殺意,但很快就又平靜了下來,衝著薑寒星抬起了常年低垂的眼皮:“怎麽,這便要開始要挾我了嗎?”


    薑寒星趕緊一口迴絕了:“哪裏哪裏……”


    但許泛根本就沒聽她說話的樣子,他自問自答了:“我倒並不覺得聽了你的,你便不會把這事說出去了。還是殺了你更好些,雖我也並不會因為殺了你就得了劉瑾信任,但,好歹死人是永遠沒法再開口說話的。”


    “卑職感覺大人好像並不太明白是怎麽一迴事的樣子,卑職如今也正在刀尖上走,到處都是追捕卑職的人,卑職去同誰透漏大人的私隱呢。問題在於……”


    薑寒星假模假樣的歎了口氣,也很平靜的樣子,但其實她心裏緊張得很,她全須全尾時也完全不是許泛的對手,更別說現在了,許泛真想殺她她是毫無還手之力的。


    所以她趕緊先撇清了自己,然後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加快了語速:“大人既然也明白劉瑾並不信任大人,為什麽還會覺得隻要殺了我就能解決問題呢?”


    這話讓許泛微微愣了下:“什麽意思?”


    “大人覺得,如今廠公還很信任我們東廠嗎?”


    不是如今信不信,是從來就沒信過。當初劉瑾同丘聚是因東廠才翻了臉,所以劉瑾非要把東廠搶過來,更多的,是為了顯擺自己多能耐,顯擺他才是如今這天下第一大宦官,自然,劉瑾肯定也圖謀過東廠的情報網,但當他接手時,他就發現並不是這麽一迴事了。


    因為東廠沒有他的人。


    段修己雖投靠了他,但明顯也是有二心的,許泛那樣忤逆他的意思,段修己還護著他,雖許泛最終也沒保持住對丘聚的忠誠,但難道還要他去信一個萬不得已才到他這邊來的許泛嗎?


    一個一個的都同他不一條心,再好他也不要,他又不是弄不來更好的,當然,時不時的敲打還是要的,畢竟是他的東西,總得讓他們知道東廠的主人是誰才行。


    這許泛心裏很明白,倒他偏不說,隻是反問薑寒星:“你覺得呢。”


    “卑職自然覺著是不信的,廠公向來多疑。”他問,薑寒星便答,哪怕他顯然是明知故問“所以大人還請想一想,大人同馬永成有牽連這事,會真隻有卑職一人知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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