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寒星到城防處之前是想著到時候讓那衛隊長同她一塊兒去的,因為怕他有在騙她,但後來忽然一刀劍相向,她這建議便也不好提了。


    不過他應該說得都是真的,畢竟透漏了於峰的去處後他那滿臉極力壓抑的屈辱。薑寒星站在邀月樓門口,看著那一群倚著門框正花枝招展著的姑娘,心情鬆快了起來。


    就算真的是在騙她也並不妨,左右不管許泛這邊要活的還是張永那邊要死的,都得先找到人再說。大不了她待會兒直接去找張永從三大營裏調人,直接把這北京城翻個底朝天。


    各城門口都知會過了,他於峰又逃不出這北京城。一個個的都對她這麽青眼相待,要她抓人要她殺人又是馬永成又是李東陽又是劉瑾的,她不用這青眼耍一耍威風弄出個大動靜來,豈不也可惜?


    此情此景,薑寒星想一想心裏都是鬆快的。她迴過頭去看孔方平。孔方平是她從城防處出來發了信號給他,要他到這邊匯合來的。畢竟不管於峰死不死都得有他在場,才能顯不管結果怎樣都並不是她有意的。


    ——攪風雲這事心裏想一想痛快一把也就算了,不到萬不得已,她還是就想做個小番役,雖總是夾縫裏求生存,但吃也不愁穿也不愁的,就很好了。


    她真一直都並沒什麽大誌向的。


    “姑娘叫我們到這兒來可是有什麽事?”孔方平一見薑寒星看向他,當即便搶先開了口。他站在這兒等了老半天了,心裏當然不大情願。


    薑寒星並沒同他說來這兒是為了抓於峰的,她還什麽都沒對他說,也並不準備對他說。


    “隻顧著看姑娘漂亮,都忘了同孔檔頭說了,瞧我這記性!”她做出方才想起來的樣子來,一拍自己腦門兒,“方才兄弟們受了那樣的驚嚇,我帶兄弟們來壓壓驚。”


    孔方平看了她一眼,沒置可否。


    吃喝嫖賭,他經常幹,故來青樓這事,他絕沒什麽不願的,甚至還有些竊喜。但他現在畢竟還有公務在身,還是許泛交給他的頭一遭公務,這時要他到青樓裏去消遣,說實在的,他其實並不太願意。


    但要他直接同薑寒星說他並不願意,他又不敢,畢竟方才於峰府裏張永對薑寒星的態度他也都看在眼裏,張永明顯非常看中她,他要是還同之前那般,把薑寒星當作當小弟似的唿來喝去頤指氣使,那他就不是腦子不夠用,而是根本就沒長腦子這東西了。


    孔方平一邊沉默著一邊眼珠滴溜溜地轉,想著怎樣圓滑的把這事糊弄過去。


    這時,薑寒星忽然湊近了他,壓低了聲音:“順便也算是同方才那三位兄弟同孔檔頭也賠個不是。”


    很平常的一句話,但就是突然刺激到孔方平了。委婉拒絕的話術也顧不得想了,隻一個勁兒的忿忿的想著:這話說的,倒像是她是什麽孟嚐君而他是她座下的客卿一般!


    頓時方剛想明白的那些道理一下子全忘幹淨了,就是忍不住要酸、要陰陽怪氣:“姑娘這話就太客氣了,許千戶出門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的,一直說您說什麽就是什麽,要我們都聽您的,您就算是讓我們現在往刀尖上撞我們也不敢說什麽,哪裏還有讓您專門為我們賠不是的道理。”


    這麽明顯的諷刺,薑寒星哪能聽不出來。要是在以前,她肯定又要連連擺手,說些“哪裏哪裏不過是辦案子間隙裏善於斂財罷了”,伏低做小的來寬慰他,但現在她都想開了。


    不管現在許泛究竟是為何,總歸是說了他要歸她管的,還有張永在給她撐腰,幹嘛要這麽左右為難的受這些夾板氣。


    所以她連再迴頭看孔方平一眼都不曾,隻背著手往邀月樓裏邊走:“既然孔檔頭也知道如今所有事得我說了算,那便跟著我進來吧。”


    薑寒星一進去,樓裏的媽媽便熱切的迎接了上來,腰肢扭得春風裏的楊柳枝一般,就是這柳枝著實是粗了些,聲音倒還是柔媚的:“公子……”


    走到了跟前了,才發現並不是公子。她身量高,又並不曾帶珠翠,縱然穿了於夫人的衣裳,為圖行動利落也在袖口紮了綁帶,把整個袖子束了起來,遠遠瞧著,還真不大瞧出來出來是位姑娘。


    “原來是位姑娘,”大約是她穿得著實不錯,那位媽媽發現她是位姑娘後並沒立刻就拉下臉來,雖明顯不如方才高興了,可還是挺和氣的在勸,“哎呦,那您恐怕得請迴了,咱們這地方可真不適合姑娘家家呆。”


    “我又不是一個人來的。”薑寒星衝身後打了個響指,孔方平他們一群不情不願的走上前來了,“這些可都是。”


    但這媽媽依舊不太情願的樣子。薑寒星迴頭看了一眼,也難怪,他們是直接從衙門裏出來的,都穿著官服,而不管什麽地方,都是不大願意做官爺生意的,他賴賬你又不好去尋,都是吃虧,人越多越吃虧,他們還這樣多的人。


    “媽媽放心,給錢的,不吃你霸王餐。”薑寒星伸手去摸腰包,有心想做出闊綽的樣子給她瞧,卻摸了個空空如也,月初還沒發奉祿,楊延和夫人送的那鐲子也沒當出去,她如今有個屁的錢。


    然而她也不能因為沒錢就此作罷了啊。薑寒星加中了語氣,強調道:“一定絕不賒欠!”


    媽媽看著還是不大高興的樣子,不過好歹算是勉強應承下來了,畢竟一個個都帶著兵刃呢:“如今朝廷禁官員嫖妓,我們這小本生意,可艱難著呢,還望官爺說話算話啊。”


    “一定一定,”薑寒星連聲應承了下來,又笑著去詢問那媽媽,“哎,媽媽,你們這兒花魁是哪個?拉出來讓我們兄弟們漲漲見識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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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媽媽一臉就你們這些窮酸小吏還敢肖想花魁啊。當然話並不能這麽說。她一揮手中帕子:“這可真是不巧,我們嫋嫋姑娘陪劉國舅去了,劉國舅可稀罕她得緊,片刻都不肯放手,昨日還同我商量著要給她贖身,納到家裏做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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