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但凡跟權啊勢啊沾點邊,就沒一個好東西,給薑寒星氣完了都。


    明兒她就不在這地方待!薑寒星在心裏發狠願。


    反正東廠又不是什麽好去處,成天被人暗地裏指著脊梁骨罵,出門都不好跟鄰居說自己是做什麽工。她本來這裏就隻是為了母親與姐姐的仇怨,如今這事已了,還不肯走,可不就是如今這般,越待越染一身的腥嗎。


    旁的衙門她也不想著去了,天下烏鴉一般黑。好在她這兩年也攢銀錢不少,隱姓埋名迴老家置塊地挺好,娘說她老家是在徽州,她打小便在京城長大,還沒去過那裏,但聽說白牆灰瓦,鍾靈毓秀得很。


    總之哪裏都比這破京城強!


    “姑娘縱想吃散夥飯種豆南山,那也得等此間事了了才能解甲歸田。”


    但實際上發狠願也沒有用,不管是誰願或者不願,又或者是誰上風或者下風,他們兩個如今都是一條繩上的知了了,得一同去等同一場秋風死,或捏著鼻子,一道去爭來年。


    所以徐桓之提醒她,恰如其分:“姑娘先前不是想知曉我叫你去的宅子究竟是哪裏嗎?”


    “就不能別姑娘姑娘的了嗎,你又叫得並不真心,要麽薑寒星要麽薑寒星,你自己選吧。”


    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的薑寒星有氣無力地擺手:“而且,我已經知道那裏是哪裏了。”


    她先前絲毫印象都無,是因為,青山山腳下,的的確確根本沒有宅子。


    那裏有且隻有一座寺廟,就去年他偶遇王行簡與陳淵明那次。


    薑寒星本來還以為他專門提出那裏是為了點王行簡,但看徐桓之神情,好像並不是?


    “好的寒星,”徐桓之從善如,“你想的不錯,那裏確實沒有宅子,而是廟宇。”


    所以你叫我去那裏是?


    “楊偃侄戶部兩湖道員外郎楊昀,今日下午去了那裏,說是要靜養和清修。”


    怎麽這裏也還有楊昀的事,那跟我又有什麽關係。


    “衙門裏楊大人告了病,說是身上傷實在是嚴重,但我曾特意叫留痕去看過,都是些跌打損傷,並不礙事。”


    我知道,所以呢?


    “所以,”徐桓之眯起眼睛笑,“我猜是寒星你,傷到小楊大人的心了。”


    薑寒星簡直有點聽不懂徐桓之究竟是在說什麽了。


    她是跟楊昀見過幾次麵,說過幾句話,可能有些話是有些傷人,但那是真話本就傷人,他心是琉璃做的嗎,這麽輕而易舉便傷到了?


    “是麽,換我我就猜是楊昀終於了悟,這京城裏渾水,實並非他能蹚得,也終於會感念長輩苦,找個由頭躲清閑去……”


    話說到一半,薑寒星忽然不說了。


    她看向徐桓之:“我記得王首輔與楊大學士,關係好像一直不錯。”


    徐桓之擺擺手:“不錯談不上,不過是同在內閣當值,比之旁人能多說上幾句話罷了。”


    “那想來徐主事若是想要同楊昀說上一些話,應該也不難。”


    “交情倒確實是有一些。”


    “所以那日,楊昀將楊大學士自謫出京事全歸咎於我,後邊是有徐主事助力。”


    棋子有朝一日若察覺自己是棋子,首要肯定是出離憤怒,太少能接受原來自己這所有一切都是假的了,但薑寒星大約是向來有做棋子自覺,此時竟覺得還好,隻是感慨這世間竟還真有人,能下得這樣一手絕妙好棋。


    一步看到百步外,或偶有失手,但路從不走錯。


    “京城裏千千萬萬人,沈環獨選中了楊昀,肯定也是有徐主事授意,這也沒什麽好說的。隻是原來我與楊昀,”薑寒星真心實意地喟歎道,“原來也是徐主事一場算計啊。”


    “這話便錯了。”


    “縱我能叫楊昀到你跟前去,又如何能替你決定你會如何待楊昀?不是麽寒星。”


    徐桓之那雙琉璃色眼睛望向了她:“是你自己覺著,恰似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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