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個走在隊伍前列,由兩名雪白披風禦林鐵衛隨侍左右的人,在奈德眼裏竟像個陌生人……一直到對方翻身跳下戰馬,發出熟悉的洪鍾呐喊,然後一把抱住他,差點把他全身骨頭拆散,他方才認出來者是誰。


    “奈德!啊,見到你真好,尤其是看到你那張凍得發紫的臉。”國王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後朗聲笑道,“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要是奈德也能對他說同樣的話就好了。


    十五年前,當他們並肩為王位而奮戰時,這位風息堡公爵是個麵容修整幹淨,眼神清澈,讓懷春少女夢寐以求的精壯男子。


    他身高六尺五寸,如巍然巨塔,在眾人之中似鶴立雞群。


    當他身披戰甲,頭戴雙叉鹿角巨盔,則成了個名副其實的巨人。


    而且他的力氣也不輸巨人,慣用的那柄鐵刺戰錘就連如同奈德史塔克這般的猛士都隻能勉強舉起。


    在那些歲月裏,皮革的臊燥氣味和鮮血的腥臭氣味,就如貴婦身上的香水,和這位勇猛的戰士如影隨形。


    然而如今,香水卻當真和他如影隨形了。


    現在,他的腰圍也變得和身高同樣的驚人。


    在奈德上次見到國王的時候,始自九年前的巴隆·葛雷喬伊之亂。


    那時雄鹿與冰原狼的旗幟齊飛,七國的軍隊合力征討那自立為鐵群島之王的領主。


    勝利之夜,兩人並肩站在葛雷喬伊家族陷落的堡壘大廳裏,勞勃接受叛軍首領的降書,奈德則將其幼子席恩收為養子,之後勞**碼胖了八十斤。


    如今,雖然有一團粗黑如鐵絲一般的胡子遮住了他肥胖的雙下巴,但是卻沒有東西可以掩蓋他突出的小腹和凹陷的黑眼圈。


    但勞勃終究是奈德的國君,而不僅僅是朋友,所以他隻能如此說道:“陛下,臨冬城聽候您差遣。”


    此時其他人紛紛下馬,臨冬城裏的馬夫也上前過來照料馬匹。


    至於勞勃的王後,瑟曦·蘭尼斯特,此時帶著她年幼的孩子們走進了臨冬城裏麵。


    國王和王後他們乘坐的輪宮乃是一輛巨大的雙層馬車,以油亮的橡木和鑲滾金邊的金屬搭建而成,由四十匹駿馬共同拖拉,因為實在是太寬了,因此隻得停在城門外。


    奈德·史塔克在雪地裏跪下,親吻了王後手上的戒指,而勞勃則像是擁抱自己失散已久的妹妹一般地擁抱了公爵夫人凱特琳·史塔克。


    緊接著,孩子們被帶上了前來,在彼此正式介紹過後,得到雙方家長的讚許。


    而就在這個時候,此時還隻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女的珊莎·史塔克,見到了繼承了瑟曦·蘭尼斯特王後以及她的弟弟,禦前鐵衛詹姆·蘭尼斯特的英俊的麵皮以及耀眼的金發的喬弗裏·蘭尼斯特。


    至於那位調皮的艾莉亞·史塔克,在這個時候則是被和國王以及王後在那裏寒暄的奈德·史塔克一眼就看到了。


    而順著他的視線,勞勃·拜拉席恩一世國王也是見到了這頭小母狼。


    一見到她,勞勃就仿佛想起了那位在他的心目之中留下了畢生難忘的印記的哪一位同樣有著“奔狼之血”的自己未婚妻,萊安娜·史塔克。


    因此,勞勃·拜拉席恩對於眼前的這位有一些莽撞的少女有著一絲別樣的喜愛之情,並且也大度的原諒了她的莽撞舉動,反而是親口誇獎了幾句。


    畢竟,和剛才那位文靜的珊莎·史塔克比起來,這位小艾莉亞更加的像一名狼家的少女。


    當然了,這也同樣引起了王後瑟曦·蘭尼斯特的極大的不滿。


    她則是在國王之後帶著一絲刻意的大肆的誇讚了一番文靜且賢淑的珊莎·史塔克,並且還示威式的著重誇獎了她的淑女風範與文靜氣質。


    在場的所有成年人都聽出了王後的話外之音,但是礙於王後的身份,也不好說什麽。


    隻有傻乎乎的珊莎·史塔克,以為王後瑟曦·蘭尼斯特是真的喜歡她,還非常的開心的向著王後行了一個淑女禮節,完全沒有注意道王後的和顏悅色之下所埋藏的那一絲厭棄以及煩悶。


    大概是被艾莉亞·史塔克的神態勾起了迴憶,在正式的見麵禮儀剛結束之後,國王勞勃·拜拉席恩一世便說:“艾德,帶我到你們家墓窖去,我要聊表敬意。”


    奈德·史塔克就愛他這點,都過了這麽多年,他依舊對她念念不忘。


    因此,他叫人拿來提燈,一切都盡在不言之中。


    此時,王後瑟曦·蘭尼斯特開口出言反對,她說大家打清早起就在趕路,這時人人又冷又倦,應該先稍事休息,要看死人也用不著這麽急。


    然而她話剛說到這裏,就隻見勞勃·拜拉席恩在冷冷地盯著她,而此時她的孿生弟弟詹姆則在靜靜地握住她的手,因此她也就沒再說下去。


    於是,在這之後,奈德·史塔克和他幾乎快不認得的國王勞勃·拜拉席恩一世就一同往地下墓窖的墓窖之中走去。


    通往墓窖的螺旋樓梯非常狹窄,所以奈德·史塔克打著燈走在前麵。


    “我原本都快以為我們永遠也到不了臨冬城了,”勞勃邊下樓邊抱怨,“在南方住久了,成天聽人說我的七大王國如何如何,很容易就忘記了你的領地和其他六國加起來一樣大。”


    “陛下,相信您這趟旅途一定很愉快吧?”艾德·史塔克公爵迴應道。


    勞勃哼了一聲,“一路上到處都是沼澤、樹林和田野,過了頸澤後連間像樣的旅店都找不著。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麽廣袤無邊的冷野荒蕪,你的子民都躲哪兒去了?”


    “多半是害羞不敢出來吧。”奈德·史塔克打趣道,他感覺得到一股寒意自地窖席卷而上,有如幽深地底的冰冷氣息。“在北方,國王可不是天天都見得著的。”


    勞勃·拜拉席恩又哼了一聲,“我看是躲在厚厚的積雪底下去了吧!奈德,都什麽時候了你們這兒還冰天雪地!”此時肥胖的國王邊下樓邊伸手扶著牆壁,穩住身子。


    “晚夏降雪在北方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奈德·史塔克說,“希望沒給您帶來什麽困擾,夏末的雪通常都不大。”


    “這叫做不大?異鬼才相信!”勞勃·拜拉席恩罵道,“那等到冬天你們這要冷成什麽樣子?我光想想就渾身發抖。”


    “北方的冬天很冷很苦,”奈德·史塔克承認,“但史塔克家族會熬過去的,這麽多年來我們不是一直都熬過來了嗎?”


    “你真該來南方看看,”勞勃對他說:“趁夏天還沒結束好好見識一下。


    高庭的原野放眼望去盡是金黃玫瑰。水果甜熟到會在你口中爆開,有甜瓜、蜜桃還有火梅,我保證你絕對沒嚐過這麽甜美的東西。


    你待會兒就知道了,我這次給你捎了點過來。就算在風息堡,當熱風吹起,天氣熱得你幾乎無法動彈。


    奈德,你真該看看南方市鎮的模樣!遍地繁花,市集裏的食物車載鬥量;夏季的葡萄酒不但好喝,而且便宜得不像話,光聞聞市場裏的酒味都會醉。


    人人都豐衣足食,喝得醉醺醺,吃得肥嘟嘟。”


    他咧嘴笑道,又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啤酒肚。


    “奈德,還有南方的女孩子們啊!”


    此時,他的眼裏煥發著光芒,高聲叫道,“我敢跟你保證,隻要天一熱,那些女人們的矜持就全不見了。她們會直接光著身子,在城堡附近的河裏裸泳。


    就算上了街,也是熱得穿不住毛衣皮衣,所以有錢的就穿絲織短袖,窮一點就穿棉質的。不過隻要一流汗,衣服貼著皮膚,根本就和脫光光沒兩樣。”國王勞勃·拜拉席恩此時開心地笑著。


    勞勃·拜拉席恩向來是個物欲旺盛,很懂享受的人。


    這一點他沒有變,但是奈德·史塔克沒法不注意國王為聲色娛樂所付出的代價。當他們抵達樓梯底端,進入墓窖的深沉黑暗時,勞勃·拜拉席恩已經氣喘籲籲,唿吸困難,在燈光照映下變得麵紅耳赤起來了。


    “陛下請進,”奈德·史塔克恭謹地他的國王說著,然後將燈籠繞了個半圓。


    黑影鬼祟潛動,搖曳的火光照上腳底的石板,左右顯現出兩兩成對的花崗岩柱,一直延展到遠處的黑暗。


    曆代逝者端坐石柱間的石製寶座上,背向牆壁,身後靠著存放遺體的石棺。“她在最後麵,就在父親和布蘭登旁邊。”


    他領路在前,穿梭於石柱間的過道,勞勃·拜拉席恩則被地底的陰寒凍得直打哆嗦,默然無語地跟隨其後。


    墓窖裏總是冷的,他們走在史塔克家族曆代的死者之間,足音迴響在偌大的陵墓裏。曆代臨冬城領主注視著他們,緊閉石棺上的雕像刻有他們生前的容貌,巨大的咆哮冰原狼石雕則蜷縮腳下。


    他們並列而坐,用再也看不見的眼睛注視著永寂的黑暗。生者的走動仿佛驚動了他們,牆壁上輪換著竄動的黑影。


    根據傳統,凡是曾為臨冬城之主的石像膝上都要放置一把鐵製長劍,以確保這些含恨的複仇怨靈被封印在陵墓裏,不致到陽間肆虐。


    其中最古老的早已鏽蝕殆盡,原本放置寶劍的地方如今隻剩紅褐鐵鏽。


    此斯,奈德·史塔克不禁捫心自問,這是否意味著那些幽魂如今可以恣意興擾城堡?早先的臨冬城主堅毅剛強一如他們腳底下的土地,在龍王尚未渡海來犯的日子裏,他們不向任何人低頭,自封為北境之王。


    奈德停下腳步,舉起油燈,陵墓仍然持續向前延伸,沒入黑暗,然而之後的都是空位,沒有封上,有如等待死者的黑洞,等待著他和他的子女。


    奈德·史塔克一想到這裏,就渾身不舒服:“在這兒。”他因此對著自己的國王如是說道。


    勞勃·拜拉席恩此時靜靜地點頭,跪了下來,低頭行禮。


    眼前共有三個並肩排列的石棺,奈德·史塔克的父親瑞卡德·史塔克有張嚴峻的長臉,當年的雕刻師父把他的神韻掌握得很好。


    他莊嚴地坐定,石指緊緊握住膝上橫躺的寶劍,然而當年傾國的劍都救不了他。


    在他兩旁較小的石棺裏,則是他的子女。


    布蘭登·史塔克在死的時候,年齡都不過二十,他就在和奔流城的凱特琳·徒利成婚前不久,被“瘋王”伊裏斯·坦格利安二世殘忍地絞死。


    而他父親,瑞卡德·史塔克則被迫全程目睹了自己的愛子慘死的全部經過。


    其實,布蘭登·史塔克才是臨冬城真正的繼承人。


    他既是長子,又是天生的領袖。


    不同於是按照忠誠的猛將以及英勇的騎士來教育的艾德·史塔克,有著其先祖之名的布蘭登·史塔克是一名接受了全部的貴族教育的天生領袖。


    他既有著對於自己的下屬以及子民的仁愛之心,同時也有著對於自己的敵人的冷酷無情。


    他既是一名在自己的家族利益之上錙銖必較的一個麵目可憎的商販,同時也是各路貴族的宴會以及比武大會之上的最為閃耀的那顆明星。


    實際上,艾德·史塔克的很多“愚蠢”的舉動,如果被他的哥哥布蘭德·史塔克給知道了,都有可能給氣的直接活過來:


    在三叉戟之戰之後,在自己的封臣以及屬下為自己血戰了坦格利安家族的大軍之後,艾德·史塔克竟然沒有在戰後奪取一份足夠的利益,而是在報仇之後直接領兵返迴了北境。


    雖然這種高尚的品德足夠令人欽佩,但是在自己的封臣們為自己竭盡全力奮戰之後竟然沒有為他們爭取他們應得並且渴求的利益與榮譽,這如何不會使得北境的封臣們對史塔克家族不滿?


    更何況,原本波頓這個剝皮家族就早有異心,在這個時候的這種行為,雖然礙於史塔克家族的長久以來的信譽以及奈德·史塔克在戰鬥過程之中的威信,這件事情最終被壓下去了,但是每一個北境的家族的心中都多多少少會有一定的不滿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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