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阻跑出醫院的蘇醒者出現後,所有的蘇醒者膽子都大了起來,接二連三地跑出了住院樓。


    王成等人也不可能真的對這些老百姓動手,勸阻無效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去。


    漸漸地,大廳裏的蘇醒者越來越少。


    “雲開?”


    錢雲開看著外麵的大雨,推了推鏡框,他已經不需要眼鏡,以前除了驗屍時他也不習慣戴眼鏡,可現在……明明已經不再近視,他卻把眼鏡戴上了,隻是原來的近視鏡片換成了變色平光鏡。


    “你猜外麵除了第一批受感染後還活下來的幸存者外,還有其他人醒著嗎?”


    王成也不確定:“從我們剛才打了那麽多電話卻沒有一個人接聽這點來看,恐怕現在全華夏就沒幾個醒著的人。”


    他可是把他那些同學、同事、朋友、親戚……所有認識的人的電話都撥打了一遍,這些人幾乎分住全國各地,可剛才卻沒有一個人接他的電話。


    “不止我們華夏。”錢雲開摘下眼鏡,掏出絨布輕輕擦拭,“我剛才給在國外的同學和一些醫學雜誌社都打了電話,也沒有人接聽。”


    “你是說這次病毒爆發是全世界範圍的?”王成傻眼。


    “很有可能。”


    “末日……真的來了?”王成都不相信自己會說出這句話。


    “不管如何,我們先出去看看。”


    “等等!雨水的顏色不對頭。”剛才跑出去過的王成已經察覺到雨水顏色異常。


    “所以才更要出去看看。而且如果雨水有問題,我們也逃不掉了。”


    是啊,來不及了,他們已經被雨水淋過了。


    王成盯著錢雲開潮濕的頭發黯然,不過住了幾天醫院,他的警惕性就下降了這麽多,太不應該了!


    ==============


    19:30。


    蕭末還在大雨中蒙頭趕路。


    身後的小孩忽然拉了拉他的衣擺。


    蕭末放慢車速迴過頭。


    小孩抬手指向他們的左側方。


    蕭末抹了把頭盔麵上的雨水,順著小孩的手指看去,他以為小孩看到這樣的末日慘況心中害怕,還想著迴頭去安慰他,沒想到轉過頭卻看到……


    “刷!”男人緊捏刹車,停下了摩托車。


    就在他們行進的左側方,一道供高速列車行駛的高架橋橫穿了整個鍾山市。而如今,這道高架橋上破了一個大口,一輛長長的列車衝出了軌道,三分之一車身都掉在了橋下。


    橋下是民居,特意保留下來的古老建築被高速衝出軌道的列車壓得稀巴爛。


    剛才他還在想地鐵會不會追尾,就看到了這輛明顯因為速度太快、來不及刹車,與前麵車輛追尾後衝出高架橋的高速列車。


    顯然,自控設備不是萬能的。有些自控設備更是需要先經由人手設置後才能起效,在所有人昏迷之前,有多少儀器和工具被設置成了自動操控?


    想到列車裏的乘客、還有那些被壓爛的老民居裏的住戶……


    蕭末的手在無意識地顫抖。


    突然!男人猛地轉過頭,用力發動摩托車就往前衝。


    小孩連忙抱緊他的腰。


    左轉、右轉、停頓、慢行、快行……蕭末把全副精神都放在了駕駛摩托車上,再也不分心去看周圍的景象。


    雪裏紅有點漠然地看著這些人間慘景,其實他想讓蕭末看的並不是衝出軌道、掉下高架橋的列車,而是天邊剛剛一閃而過的不明飛行物。


    蕭末哥嫂的飯店叫“康福飯店”,位於城中心的老小區通天街,交通非常便利,出門兩分鍾就能乘坐地鐵,附近公交站更是一把抓。


    便利的交通和城中心的位置,原本的優勢,如今卻轉變成了劣勢讓蕭末心急如焚。


    因為昏迷爆發的時間段正是下班高峰,路上的行人和車輛密集到恐怖的地步。直到20:15,花了比平時多出一倍的時間,蕭末才帶著小孩趕到通天街地鐵口。


    通天街是老住宅區,道路原本就狹窄,這時再加上一路倒滿的行人和歪七扭八的各種車輛,連摩托車都無法在其中穿行。


    站在通天街與鍾山南路的交界處,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見一輛大馬力、高配置的野馬三廂轎車在人堆中衝出了一條歪斜的肉泥血道。車主似乎在昏迷時踩到了油門,車子衝出去將近三百米才撞在牆上停下。車頭已經撞扁,裏麵的車主十有八九已經失去生命。而這輛車路過之處,生命就像稻草一樣被收割砍伐。


    除了車輛野馬,肇事的車輛還有很多,通天街此時真的變成了“通天”街,隻是這條街的慘象看著更像是通向地獄而不是通往天堂。


    黑色的雨水混著鮮血流入下水道。


    陰溝蓋子和下水道溝渠上塞滿了各種垃圾,其中疑似人類的肉塊和內髒的凝結物夾雜在那些垃圾中。


    蕭末摘下頭盔,單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表情痛苦到扭曲。


    小孩也摘下了頭盔,比起滿地死人,他似乎對天上掉落的雨水更感興趣,甚至仰頭張嘴喝了幾口。


    汙染?死亡?雪裏紅根本不在乎,如果他真的能死掉,他倒要感謝老天了。


    受傷的人們不知疼痛,摔倒的孩童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缺胳膊少腿的人比比皆是,肚腸流出、身體斷成兩截的人都能看到。


    路燈太亮,把一切都照得太清晰。


    蕭末不知道,他已經淚流滿麵。


    沒有辦法繼續前行,兩人隻能下車。


    蕭末一丟下摩托車,拔腿就往他大哥店裏跑,汗水和雨水混到一起,這時他甚至都顧不上小孩的腿腳是否能跟上他的速度。


    蕭末沒有迴頭,也就沒有看能到小孩在眾障礙物中穿梭的小小身影異常靈巧,就像一隻敏捷的小豹子,緊緊跟在他身後。


    飯店大門緊閉,蕭末推開玻璃門就衝了進去,跟在後麵的小孩差點被反彈迴來的玻璃門打到臉。


    空調的冷氣迎麵而來。滿座的客人全部趴倒在餐桌上。一股什麽東西燒焦的怪味彌漫了整個店麵。


    收銀台那裏,他嫂子鄧安潔趴在收銀機上,人事不知。


    “嫂子!”明知鄧安潔聽不見,蕭末還是忍不住喊出了聲。


    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大嫂,顫抖著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感覺到屬於活人的氣息,男人差點喜極而泣。


    抬起手臂隨便抹了把臉,蕭末把鄧安潔在靠背椅上放好,暫時沒管倒在地上的服務員,先往廚房跑去。


    現在那裏最危險,在沒有出現更糟糕的事情之前,他得把煤氣關了。


    一進廚房,那股焦臭味更加刺鼻,還有大量沒有散盡的煙霧,地麵上狼藉一片。


    他大哥和配菜工昏倒在地,各種配菜掉了一地。


    蕭末捂著鼻子小心跨過他大哥和廚工們,第一時間把煤氣總閘關了。


    再往裏,二廚章千倒在灶台前。


    蕭末來不及查探他大哥,就被二廚章千的慘象驚得倒抽一口冷氣。


    廚房有一大一小兩個灶。


    小灶八個灶頭用來煲湯和煮砂鍋、熱幹鍋類菜肴等。


    大灶並排三個灶頭用來炒菜,現在大灶兩個灶頭一個放了炒菜鍋、一個放了油鍋,還有一個灶頭上煮著炒菜用的底料湯。


    小灶就不說了,雖然火小,但已經有好幾個鍋燒穿了,黑煙到處彌漫,連大型抽油煙機和排風扇都沒有辦法把這些煙霧全部抽盡。


    大灶上超大的底料湯鍋已經快要幹底,一個炒菜鍋已經被燒得焦糊,底可能也被燒穿。這些都沒什麽,糟糕的是二廚章千倒下時把油鍋給碰翻,整鍋熱油都傾覆在他身上。


    還好大小爐灶都有自控保護功能,除了當火熄滅時會自動斷氣,當灶頭空燒超過一分鍾時也會自動滅火斷氣,這才沒有釀成大的災害。


    章千的半張臉、還有裸露出的肌膚大量氣泡,有些部分已經像是爛掉一般。而情況最嚴重的右肩和右胸位置因為被油鍋倒卡著、又有廚師服遮擋,一時還看不出傷情有多慘重。


    完了!


    章千國慶節就要結婚,可他被燙傷成這樣要怎麽結婚?三個半月後就算他身上的燙傷能長好,但留下的傷痕怎麽辦?尤其是他的臉……他女朋友能接受嗎?


    用手扇了扇煙霧,蕭末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就要叫救護車,還好他的手機能防水。但是,剛按下兩個按鍵,就反應過來——這時候要到哪裏去叫救護車?


    一條小小的身影越過蕭末,走到章千身邊蹲下,抓住他的脈門摸了一會兒。


    “很幸運,他是昏迷後被燙傷,沒有造成應激性休克,目前他還活著,不過在這種環境下也支持不了多久。”


    的確,廚房的環境太糟糕,又悶又熱、煙霧彌漫不說,還十分潮濕,衛生情況更不能說好。


    蕭末抹了把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人家一個四五歲的小孩都沒有像他這麽大驚小怪,他一個大人總不能還不如一個孩子吧?


    打開所有窗戶和門,讓煙霧散出,並確定大哥和廚工們隻是昏迷並無其他傷害後,蕭末轉身就往店麵跑,他記得收銀台那裏他嫂子放了一個醫藥箱,裏麵應該有治療燙傷的藥物。


    他擔心家人,他還沒找到老爸和老弟,但章千的情況顯然已經無法等待。章千不比其他路人,不但在他大哥飯店幫忙六年多,和他關係也不錯,平時蕭哥長蕭哥短的,這時候於情於理他都不能棄其於不顧。


    廚房地麵油滑,蕭末提著藥箱連滑帶哧地跑迴來,正要去打冷水,小孩搖了搖頭,攔住他,“沒有用。這人燙傷麵積過大,又處在要害位置,你看他被燙傷的皮膚,這是深度燙傷,隻是用冷水傾敷、用燙傷藥塗抹,不會有多大效果。”


    小孩之前已經移開卡在章千右胸位置的油鍋,但他沒有動章千的衣服,也不能動。


    小孩的奇異之處太多,蕭末心裏又煩亂不堪,也懶得猜測他小小年紀怎麽會懂這些專業醫務人員才會掌握的知識。


    “我們就算現在送他去醫院,醫院還有醫生看診嗎?”


    蕭末煩躁地道:“總不能就看著他死吧,說句難聽話,如果不是他在昏迷時把油鍋碰翻,現在店裏還不知要死多少人。你讓開,我盡量處理一點是一點,說不定等會兒大家都會醒來,一切都會恢複正常,到時我們再把他送去醫院,也許還有可能救迴他一條命。”


    小孩沒有反駁,他看慣了生死,對於一條生命的逝去觸動不大,可蕭末目前顯然無法做到這樣,如果不讓這人努力一下,這人十成會良心不安一輩子。


    蕭末看小孩蹲在一邊,雖然理解他跟一般小孩不一樣,但還是不太想讓他看到這些過於殘酷的情景,章千現在的模樣,連他看著都受不了,更何況一個孩子?


    “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我哥他們在三樓租了一套房居住,你幫我上去看看我爸、我弟和侄子在不在,有沒有遇到什麽危險。這是我家的全家福,這是我爸、這是我弟和侄子,這是三樓的鑰匙。等會兒你順著廚房後門出去左拐就能看到樓梯,上去301就是。”蕭末掏出手機翻開照片給小孩看,又把鑰匙掏出來給他。


    小孩點點頭,沒多話,接過手機和鑰匙就往後門走。


    蕭末看小孩離開,立刻開始對章千做一些燙傷的簡單治療。


    可他畢竟不是醫務人員,章千的情況又太嚴重,一開始他簡直不知該如何下手。


    到後來,他完全就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硬是下狠心按照自己曾經學過的燙傷處理知識給章千做簡單治療。


    裸露出的肌膚用冷水和冰塊覆蓋,然後塗上燙傷藥。被衣物覆蓋的地方不敢直接解開,澆了冷水後又找了店裏用來燒菜的白醋,一瓶又一瓶往傷處傾倒。


    就這樣他還怕不保險,先用剪刀小心剪開一部分被白醋澆透的衣服,看沒有連著皮肉一起揭開,這才敢繼續往下把衣服全部剪開。


    情況相當糟糕。


    章千的右胸和右肩上半部都快要被燙熟了,一股說不出的怪味撲鼻而來。


    蕭末都不知要怎樣把藥膏塗上去,他怕藥膏一碰上去,就能黏下一塊皮肉。


    章千胸部的起伏幾乎看不出來。


    要活下來!一定要活下來!


    不但要活下來,最好臉上也能不留疤痕。好好的大小夥子不能就這樣毀了,他也不想他大哥、大嫂背上沉重的心理負擔過一輩子。


    蕭末一邊給章千塗藥,一邊在心中祈禱。


    藥物不夠用,他盡量在章千的臉部、頸部和胸口處多抹了些。其他兼顧不上的地方,隻能暫且用冷毛巾冰敷著。


    希望這些處理、這些燙傷藥能管用。就算不能治好,也請維持到大家都醒來、醫院能重新正常運轉的時候。


    蕭末不敢去想如果大家都不再醒來的問題,他隻能堅信所有人都會再次醒來。


    章千,你要加油!


    小孩迴來了,把鑰匙交還給他:“你爸爸、弟弟和侄子都在樓上,你爸爸之前在看電視,弟弟和侄子在玩電腦,都昏迷了,但都沒有危險。”


    蕭末丟開已經擠空的燙傷藥管,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他已經無能為力,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塗過藥後,章千的情況看起來似乎好了一些?


    蕭末起身,突感腦中一陣眩暈,腳下一個踉蹌,匆忙扶住灶台,這才沒有倒下。


    小孩伸手扶住他,擔心的問:“你怎麽了?”


    “沒事,可能起得太急。”


    “咕嚕嚕。”在蕭末迴答的同時,他的胃部也響起了一連串的叫聲。


    ======


    又餓了?


    蕭末懷疑地低頭看自己的胃部。


    是的,沒錯,他現在不但感到饑餓,甚至有種已經餓了三天三夜的極致虛弱感。


    該死的病毒!


    蕭末在心中大罵。


    還好他現在身在飯店。


    蕭末沒動廚房裏的食材,這些大部分都是半成品,他輕輕推開小孩衝到了前麵的店麵。


    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他已經無法忍受。


    渾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囂著讓他補充食物。


    反正外麵客人點的菜肴放著也是浪費,誰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能醒來,與其事後浪費掉,還不如讓他先拿來墊肚子。


    吃吃吃!一個勁兒地吃!


    蕭末一張接一張桌子,挨個吃了過去。


    隻要是看起來還算完好、幹淨的食物,他端起來就往嘴裏倒。


    筷子根本已經來不及用,不能往嘴裏直接倒的食物,他就下手抓。


    不過半個小時,一樓食客點的食物已經給他掃光。


    等蕭末覺得不夠吃又衝上二樓時,雪裏紅已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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