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母瞬間眼淚珠子就掉落下來。


    她難以接受地搖搖腦袋,自責在她心中不斷疊加,原本君司禮出事她就不斷責怪是自己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她縱然再偏心,但君司禮是她親生的,她怎麽會不心疼呢。


    現在看見君司禮倒在血泊裏,眼睛更是溢出鮮血,她根本不敢上前,不敢去看。


    心痛到幾乎窒息。


    她趕緊捂住心口,最終還是對君父順從地點點頭,嗓音沙啞疲憊道:“好,阿禮的傷更重要,救護車還沒來嗎?”


    這一刻,她垂在兩側的雙手冰涼又顫抖。


    她又看了一眼林媽,隻覺精神狀態更差了些,這些天她總覺得渾身疲累,動不動就忍不住想發脾氣。


    此刻迴過神來。


    也覺得突然懷疑林媽的操作確實有些不妥,畢竟她空口無憑,根本沒有證據。


    於是,她沉著眸精神低迷地上前握住林媽的手,兩人到底是二十幾年的情分,她語氣也放緩了不少:“林媽,我的靈芝丸呢。”


    “快給我,我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生了姐妹花雙胞胎後,就一直有經常頭暈的毛病。


    這些年都是靠著林媽給她配置的古藥方靈芝丸來緩解身體的難受。


    秦音迴君家後。


    無意中看見她發病過一次,了解到是她落下的月子病後,給她配過一小罐“慧靈丸”,說是滋補氣血的珍品。


    可她當然知道“慧靈丸”。


    需要的都是極其珍稀的藥材,“慧靈丸”比普通的“靈芝丸”更厲害的點就是配置它需要的靈芝都必須是五百年以上的絕品靈芝。


    千年靈芝一株難求。


    五百年以上的雖不那麽孤品難求,但也十分昂貴。


    絕不是秦音一個在讀的學生買得起的。


    在她看來,秦音跟著秦家那三個窮男人一起長大,定然不懂“慧靈丸”選材有多貴重,製作過程有多複雜精細。


    才會拿市麵上假的,效果一般,連生產批號和生產日期都沒有的“假貨”來糊弄自己。


    礙於她還是心疼秦音,得保護秦音自尊的心理,她還是笑著收下了“慧靈丸”。


    隻是一直放在“保險櫃”裏,再也沒有拿出來吃過。


    反倒是林媽給她的“靈芝丸”,她幾乎日日進補。


    一旦藥停了,她就十分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


    這些,林媽當然清楚。


    於是君母這話便多了一層意思,也是在給自己和林媽台階下的意思。


    她是因為頭疼病又犯了,才會突然對林媽那樣咄咄逼人的。


    林媽看君母的態度緩和了,從容淡定地上前,掏出一直放在兜裏的“靈芝丸”,倒出一粒放進君母的手心。


    “夫人,這靈芝丸又所剩無幾了。”


    “您還要繼續訂購嗎?”


    “我那會製作靈芝丸的親戚年歲上來了,怕是以後都不會再製作了,不過她倒是打算將秘方賣出來,以後就能讓我來親自為您製作靈芝丸了,隻是價格方麵可能有些昂貴……”


    林媽順勢遞給君母水杯,看著她熟練地吞下靈芝丸。


    然後姿態放低,垂眸規規矩矩道。


    “買,價格貴點無所謂。”


    “關鍵是可以壓製我這脾氣,棠棠不在,我總覺得身邊缺了點什麽,一粒靈芝丸都壓不下去那種心慌的感覺,最近我都服兩粒了。”


    君母捂住心口,服下靈芝丸後,臉色果然好了一點。


    救護車這時也趕來了。


    君司禮被醫生們從糾纏著的輪椅上解救下來,眼睛依舊血流不止。


    君母心跳加快,趕緊上去拉住要跟醫生們一起上救護車離開的君雨薇,語氣帶上幾分弱勢的祈求:“小薇,阿禮就交給你了。”


    “你可一定要治好他啊。”


    君雨薇點點頭,抬眸看向同樣準備上救護車的君父,她抬手把君哲鬆拉上車,隨即對君母道:“嫂子您放心。”


    “阿禮也是我的侄兒呢,我這個做姑姑的怎麽會見死不救呢?”


    “急救時間有限,我跟大哥先去醫院了。”


    救護車的門關下。


    君母好似一瞬間失去支撐力地倒下,林媽趕緊穩穩扶住她的腰,看向緊急遠去的救護車,聲線平和地安撫:“夫人,老爺都親自在呢,二少爺不會有事的。”


    “隻是……”


    君母臉色一變,眸色好似一瞬間又變得陰鷙莫測:“隻是什麽?”


    林媽斟酌了一下,看著地下那一灘血,她的心都還在顫。


    她可是親眼看見那輪椅上突然錯位劃出的鋼筋,就這麽直直地擦過君司禮的雙眼,臉上也是血痕斑駁。


    “隻是二少爺的眼睛,恐怕眼角膜都破了,再也看不見了。”


    林媽這話,宛如一道晴天霹靂。


    讓君母越想越怕,無數種恐怖的猜想在她心頭纏繞,猶如一條冷血的毒蛇緩緩爬過她的心頭,令她毛骨悚然,倍感絕望。


    連她都這樣絕望。


    她更害怕君司禮會接受不了,輕生!!


    這麽想著,她已經坐不住了。


    趕緊喚人:“備車,快,快去醫院。”


    林媽緊隨其後,扶著君母夏琳搖搖欲墜的身軀,護著她出門坐車。


    一行人風風火火趕去了醫院。


    君家其它兄弟,更是被緊急喚到了醫院。


    一時間,急救室的走廊外,站滿了表情陰鬱難受的君家人。


    ——


    此時,君家小別墅外。


    秦音和墨亦澤在救護車和君母坐的車相繼離開後,緩緩走了出來。


    墨亦澤跟在秦音的身後,此刻隻覺得背脊有些寒涼。


    “音姐,你怎麽知道你讓周訴進君家換走了君司禮的輪椅,改而用你親自設計的輪椅君司禮會恰好摔倒,從而輪椅裏的鋼筋恰好被擠壓出會毀掉君司禮的眼睛?”


    “為了這一刻,你準備了多久?”


    墨亦澤隻覺得細思極恐。


    換輪椅的事情,是在三天前。


    是君司禮剛好願意坐上輪椅,也在積極鍛煉,開始康複訓練的時候。


    即便雙腿再也不能站立。


    可他也不願意自己成為一個偏癱患者。


    是以,他讓家庭醫生開始為他治療。


    也在那個時候,他心甘情願地坐上了輪椅。


    並且把輪椅視作餘生的“雙腿”。


    也就是說,秦音算準了那時候,把輪椅給替換了。


    就如君司禮所說,在君家這四年,他跟秦音的關係最好,也最了解秦音。


    但秦音又何嚐不是,甚至她比起君司禮,更了解君司禮。


    她曾經日思夜想研究怎麽讓他雙腿康複。


    自然清楚他身邊的一切東西。


    連他最熟悉的輪椅,什麽樣的質感,每一寸輪轂的摩擦痕跡在哪。


    這些,她都一清二楚。


    所以她仿造後,重新設計的輪椅,連君司禮都感覺不出來有何不同。


    替換後的輪椅,當然不會第一時間彈出那最關鍵的一擊。


    隻是借著君司禮這段時間精神恍惚的緣由。


    輪椅會偶爾就在他精神狀態差的時候“突然”栽倒,看不出絲毫輪椅壞掉的痕跡。


    旁人看來,隻會覺得是君司禮自己不小心。


    這樣的摔倒時機多了之後。


    大家隻會覺得是君司禮的身體和精神狀態出了問題,不會察覺輪椅中的“小設計”。


    秦音讓周行在君家小別墅內潛伏著,這幾天日夜操縱這種時不時的小意外。


    有了這幾天的鋪墊。


    君司禮今天摔的這一跤便足夠順理成章。


    當然,這裏麵。


    林媽鬼迷心竅的暗動作也無疑成了這場“意外”最好的遮羞布。


    連林媽自己都沒想到。


    一切來得那樣順利,在她剛鬆開君司禮輪椅時,輪椅就順著樓梯滾落下去……


    意外,產生得那麽快,那麽巧!


    秦音淡淡盯著君家小別墅的大門口,這裏的條件真的及不上曾經的君家,高門大院,連傭人都有專門的小樓小院。


    她表情淡漠,好似剛剛親生策劃出那場“意外”的人不是她,出了“意外”的男人也不是她的親二哥一般,淡唇輕啟:


    “三個月零五天。”


    三個月零五天前,那是她重生的第一天,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場彌天大火,她沒了眼角膜的雙目被一條白綾遮住,可還是抑製不住地大股大股鮮血如血淚一般湧出。


    痛,撕心裂肺的痛撕扯著她。


    她早就恨不得把君司禮撕碎。


    可,重來一世,她不願意再沾染上與君家牽扯的是非。


    要報仇,那就得挑能讓他們最痛苦的方式,並且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才好。


    “那不是你嫁給我大哥的那天嗎?”


    墨亦澤忍不住唏噓。


    大哥,你造嗎?


    你媳婦兒嫁給你那天心裏就在籌劃著刀人咯,多恐怖啊嗚嗚嗚~


    (墨亦琛:嗯,我家媳婦兒多特別呀~)


    秦音眉梢半挑,一雙澄澈的杏眸嗜著冷意靜靜盯著墨亦澤。


    分明,清冷的少女什麽話也沒說。


    但,墨亦澤瞬間有種,被陰暗終極大boss盯上的即視感。


    秦音,原來一直都是一個布局之人。


    她沒有報的仇。


    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而已。


    墨亦澤心裏蹦蹦跳跳的小人兒趕緊卑微地抱緊自己,委屈巴巴地蜷縮到牆角。


    #孤獨#委屈#寂寞#冷#~~


    大哥,你啥時候迴來管管你媳婦兒啊。


    她好恐怖哦~


    可被秦音盯了那麽一秒,墨亦澤就已經敗下陣來,態度乖巧地雙手合十祈求:


    “唔~是弟弟記性不好,嫂子您當時可是被逼替嫁,君家人逼你至此,您要反擊也是理所應當的。”


    “嫂子威武霸氣!!”


    賣完乖,墨亦澤還是忍不住歪了歪腦袋。


    他還有一個疑惑。


    音姐為什麽執著於……毀掉君司禮的眼睛?


    分明,她的其它哥哥也沒君司禮那麽慘啊?


    還是說,君司禮隻是第一個。


    後麵的人會越來越慘呢?


    墨亦澤嘖嘖舌,那話在嘴邊千迴百轉,還得咽了下去。


    不敢問,真tm不敢問啊……


    秦音親眼目睹了自己想看的全過程後,心裏隻覺無比暢快。


    但她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後,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一種無法抑製的興奮感遍布四肢百骸,心中好似有一頭被撕扯壓抑,用鏈條拴住的巨獸終於扯掉了鏈條,奔襲而出。


    釋放,快意。


    神清氣爽!?


    但,甘心了嗎?


    這就夠了嗎?


    一時之間,秦音找不到答案。


    但秦音已經清楚了君雨薇居然為了君棠月在覬覦自己的肌膚了。


    那麽,她絕不會坐以待斃。


    她冷瞥了一眼在一旁耍寶的墨亦澤,纖細嬌小的身影透出一股子陰戾的冷僻感。


    “今天這事,爛進你的肚子裏。”


    “要你嘴不嚴,我就把秘密親自掏出來重新縫過。”


    秦音淡淡的語調,叼叼的表情。


    墨亦澤一點都不敢懷疑她這話的可行性。


    於是,墨亦澤欲哭無淚地點點頭。


    趕緊用手在嘴邊坐了一個用拉鏈把嘴縫合住的動作。


    好不乖巧。


    而他內心的小人兒更是跪在牆角,單膝跪地,雙手抱頭,一束白光打在頭頂。


    小人兒一邊飆淚。


    一邊哀泣:“蒼!天!呐!!”


    “這簡直就是扮豬吃老虎啊,我爸媽怎麽會以為你是個需要保護的小姑娘呀?”


    分明,他才是最該被保護的那個。


    爸媽,怕怕,想迴家家~


    秦音見他乖巧點頭的模樣,不得不說墨亦澤生了一副好皮囊。


    乖乖的樣子,讓她很欣慰。


    於是,她上前拍拍他的肩,少女歪頭,嘴角勾出三分笑:“小澤,真乖呢。”


    “……”墨亦澤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腦海中自動腦補秦音的下一句話:“不乖的孩子,是要被怪物吃掉的哦~”


    哄小孩兒的語調。


    陰森詭譎的語境。


    大哥救命,要被嚇!尿!啦!!


    ——


    第二天。


    華國清北科研院,生物科研交流會現場。


    盡管昨天的事情網絡上已經傳瘋了。


    但絲毫不影響今天的國際交流賽繼續進行。


    依舊是穆睿知作為評委席的主咖。


    他站在台上。


    開始宣布第一場藥研賽後,進入第二環節參賽者的名單。


    這次的名單裏。


    鬱楚昇雖然贏了,但已經被踢了出去。


    華國,不需要心思不正的參賽選手。


    而鬱楚昇到底代表華國贏了第一局。


    按照賽製。


    可以再換一位華國選手,參與第二局的角逐。


    於是,秦音在賽場上,看到了一位久違的老熟人。


    今天的秦音依舊是一件極簡的白大褂,長發被她一絲不苟地盤起,很有一位成熟醫者的氣質。


    傅森然就站在秦音旁邊,剛上場就忍不住來到秦音身邊,小聲提醒道:


    “小秦總,交流賽第二局整體難度提高,也會遇見不少絕症患者。”


    “你能頂得住嗎?”


    傅森然因為秦謨的關係,從一開始並不看好秦音,到後來被她堅韌不拔的態度和低調卻不缺實力給吸引。


    他是打心底裏希望秦音能越過越好。


    秦音杏眸微眯,側目打量起傅森然,直截了當地開口:


    “看來傅教授,是知道一些內幕呀?”


    “港城傅家,就是你要迴的老家?”


    秦音又不是傻子。


    傅森然,港城傅家。


    聯係起來想想,就覺得無可厚非了。


    傅家與魏家聯姻,也就是說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魏雅雅就是傅森然的“未婚妻”。


    至於是不是他願意娶的。


    這些暫且不談。


    但魏雅雅一定是傅家為傅森然安排的“未來夫人”人選。


    這也就解釋了。


    最近傅森然為什麽會突然請假。


    因為港城那邊已經找到他了,他必須迴去。


    “小秦音,怎麽就這麽聰明?”


    傅森然揚唇一笑,語氣忍不住染上幾分對妹妹的寵溺。


    秦音被他寵溺的眼神看得心頭一顫。


    曾經,秦謨哥也會這麽寵溺地笑著誇她。


    可惜,秦謨至今醒不過來。


    更別說找出當年讓秦謨哥出事的人了。


    這些事,她會一環扣一環去解開。


    當務之急。


    是找到“神經元紅酵母”的提取辦法。


    “傅教授,我還不夠聰明。”


    “據說神經元紅酵母最後的保存地點就是港城傅家,你那邊有線索嗎?”


    “我相信,你跟我一樣,也希望秦謨蘇醒吧?”


    傅森然跟秦謨是大學室友,還一起創立了ym金融,甚至秦謨出事後他還能親自將ym金融給運行著走。


    為他守著這裏。


    秦音清楚,這其中的感情定然不假。


    是以,她願意相信傅森然。


    哥哥留下的朋友,錯不了。


    “嗯,我這次迴港城,為的就是找到神經元紅酵母。”


    “但小秦音我實話告訴你,你可別氣餒。”


    “全球最後一管已有的提取‘神經元紅酵母’,在六年前已經被用掉了。”


    “這世上,除非你能有方法重新提取。”


    “否則,這就是一場死局。”


    “不過我父親給了我提取的要素表,他還說這次交流賽的第三局,會有最接近神經元紅酵母的答案。”


    “隻是,那是最接近死亡的危險。”


    這些話,是傅森然孤身一人迴港城。


    玩命跟傅家的老東西們鬥,才拿迴的消息。


    秦音堅定地點點頭。


    她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什麽所謂的“死局”!


    她從來隻信——人定勝天!!


    “傅教授,謝謝你提供的消息。”


    “我會堅持到第三局的。”


    她倒要看看,還有什麽能難倒自己。


    秦音眼神堅定。


    開始了第二局的公開抽患者環節。


    而評委席上。


    君雨薇坐在那裏,緩緩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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