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曲非煙每日仍然出來吃飯,卻在也未出門去了,每日裏便像是丟了魂似的,這下便是連陸炳都發現了問題。


    這日李破提著陸炳到了自己房間,陸炳正要耍賴求情,卻見劉芹也在房中等候,心下吃了一驚,李破將陸炳隨意的丟到地上,陸炳在地上翻了個跟鬥,一爬起來便大喝道:“死老鬼,別以為我現在打不過你,你就能為所欲為,小爺我還年輕,等我在長幾年,看我不打碎你的老骨頭。”


    李破做勢又要打,陸炳卻立馬認慫道:“師父,剛剛我那是發癔症呢!這瞎話不知怎的隨口便來了,您老別生氣,您可是天下第一,隨便一掌下去,誰受的住啊!”


    李破沒好氣的道:“我讓你查的事情,查的怎麽樣了?我先警告你,若你啥也沒查到,我今天不打的你哭爹喊娘我便跟你姓。”


    “哎喲,師父啊,咱們修道之人,火氣不要那麽大,行不行啊!您老人家交代下來的事情,我怎敢不盡力啊!不過,說來也怪,師兄這幾日也好似丟了魂似的。我私下問那黃錦,黃錦也不明所以,隻說定是朝堂上不順心,被那些閣老們氣到了。”


    李破心下卻已了然,看來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他拿眼去看劉芹,劉芹也是一臉的哀傷。


    隻聽劉芹道:“坊間傳聞,蔣太後正在為皇上選後,現下定的乃是都督通知陳萬言的女兒陳氏。”


    陸炳一愣,隨即說道:“師兄竟然都要定親啦!哎,早年他還常與我說,這女子之心最是難測,徒然惹人心煩,還是離的遠遠的好!沒想到如今他倒是要大婚,今後怕是在也不能出宮和我京城小霸王行俠仗義了。”


    “雲聰是何時說的這些話的!”李破一把拉過陸炳,陸炳倒是嚇了一跳,茫然的說道:“不就是那年師父去少林嗎?我記得很清楚,那年我本也要去的,可我爹抓了我將我屁股打開花了,師兄來安慰我,便說了這些話。”


    李破鬆開陸炳,扶著頭往後退了好幾步,心中哀歎道:“原以為,天下事,都已盡在掌握,誰又知道,自己的徒弟們便有了別樣的心思呢?雲聰隻怕早就對非煙有好感了,非煙也不知道何時朦朦朧朧有了好感,隻是一直沒發現罷了。”


    劉芹過來扶著李破,低聲道:“師父,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我隻怕,隻怕,他們已經...”


    情之一字最能傷人,在這件事情上,他也一點辦法也無,這時陸炳卻說道:“師父,你們到底在搞什麽鬼啊,神神秘秘的,你們幾個人怎麽都奇奇怪怪的啊!”


    李破已然無心在理陸炳,隻好對陸炳說道:“好了,這事情便到此為止,陸炳你先出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和芹兒說。”


    陸炳嘟嘟囔囔的出去了,李破與劉芹找了個蒲團盤膝坐好,李破才歎了口氣說道:“未想到事情終究還是按照我最不願意看的情況發展下去了。”


    劉芹答道:“師父,我看為今之計,還是要去找師兄問一問,非煙師妹畢竟是女子麵皮薄,我們一問這事情隻怕便要更加惡化了。”


    李破點了點頭道:“不錯,這問題的關鍵,還是在雲聰身上。為師這幾日便去找雲聰談一談,對了芹兒,僧道辯法的事情,準備的如何了。”


    劉芹灑然一笑道:“放心吧,師父,我都準備好了!京中的幾位大儒我都去拜訪過了,他們都明確表示會支持我玄門了。”


    李破點點頭道:“很好,我玄門的發展一直太過務虛,從今而後無論是教義還是儀軌都要盡量簡化,以方便傳播。”


    劉芹行了一禮便默默退了出去。李破在房中卻著實煩悶,心中鬱結不散,做什麽都不得勁。到了晚間,李破決定不再等,運起輕功便往紫荊城而去。


    “師父,深夜來此,想來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說與我聽吧!”朱厚熜抬起疲憊的眼瞼,隻見他雙眼深陷,明明正當少年卻全無少年人的活力。


    李破搖了搖頭道:“你這又是何苦,你當知道,你們二人是沒有可能的。”


    “有沒有未來,從來都不是說出來的,而是做出來的,師父,你來自未來,難道真的就沒什麽其它的辦法嗎?”


    “即便是後世,風氣開放,男女之間均是自由戀愛,但門當戶對仍然是一項重要的參考標準。”


    “朕乃九五之尊,富有四海,難道便連自己喜愛的女子都留不住嗎?若不能隨心所欲,這皇帝做來又有什麽意思。師父,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麽辦!”


    李破沉默了,帝王至尊又如何,這世上誰又能做到真正的隨心所欲,若真的隨心所欲了,那和李破期望中的大明也有了差距,你當然也不是李破想要看到的。


    看著朱厚熜期待的眼神,李破緩緩說道:“雲聰,你注定是要做帝王的,而非煙,隻是江湖之中的遊俠罷了,你勉強將非煙留在了宮中,不過是將她關起來罷了。日久天長,她又豈能開心。”


    朱厚熜忽然勃然大怒道:“你也和我母親一樣,你們以為這些都是為我和非煙好,對不對,誰規定的帝王就不能娶一個江湖女子為妻的。師父你說我們若要讓大明千秋萬代,便要打破常規,革除陳法,怎麽現在師父卻又成了這陳法的維護者了呢?”


    李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朱雲聰從小便聰明,越是聰明的人心中便越是執著,即便是自己,怕是也改變不了他分毫了。


    “師父,你真當我不知道嗎?你收我為徒,教我武功,帶我遊曆天下,跟我說一些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不過是為了利用我罷了,師父我說的對不對。”


    李破未想到他二人終究還是發展到了這一步,若說他沒有利用朱厚熜的身份為自己撈取最大利益,那絕對是自欺欺人,可是這些年的相處,又豈能用一句相互利用概括。


    見李破不說話,朱厚熜淒然一笑道:“師父,要不咱們做個交換吧!你想辦法讓非煙留在我身邊,隻要非煙可以留在我身邊;半年之後的僧道辯法,我便直接讓師父獲勝,即便是師父想要滅佛,我也無二話。如何?”


    李破想也未想便斷然拒絕了,隻聽李破斷然的說道:“雲聰,非煙不是貨物,不是你與師父交易的物品,無論如何,師父都不會答應的。”


    朱厚熜這次真的怒了,一腳便將平日裏辦公的桌椅踢倒,剛剛送來的奏折也被他撕的粉碎,發泄了會他才慢慢平複下來,朱厚熜一屁股坐在地上,低著頭哽咽道:“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


    李破默默坐到朱厚熜身邊,拍著他的背說道:“雲聰,對不起,帝王不能隨心所欲,師父也不能隨心所欲啊!”


    當說完這句話後,李破的心裏忽然一痛,為什麽,為什麽到了現在,心裏好像還是有把鎖一樣。將自己鎖的死死的。為什麽不能放下這枷鎖,對啊,放下這枷鎖,為什麽不能掙脫這舊的束縛,打破一切,就因為我需要按照輪迴鏡的安排,再次走完這一路嗎?


    李破也愣住了,原來這不僅僅是雲聰和非煙的劫數,也是自己的劫數啊!李破攥緊了雙手,忽然沉聲對朱厚熜說道:“雲聰,也許並非毫無辦法。”


    朱厚熜雙眼通紅的抬起頭來,看了李破一眼,接著便自嘲的笑道:“還能有什麽辦法,是不是隻要我不做這個皇帝就行了。為了非煙,我便是不做這個皇帝又如何。”


    李破一把抓住朱厚熜的衣領,將他拉到自己麵前,狠狠的說道:“朱雲聰,我告訴你,若你沒了這皇位,你便什麽都不是,師父也許能護著你們幾年,讓你們過一些快樂日子,等師父哪天走了,天下之大你們能躲到哪裏去,你莫要忘了建文帝的下場,廢帝,有哪個有好下場的。”


    朱厚熜也反應了過來,剛剛的氣話確實不該,一股氣泄去,整個人也軟了下來,低聲道:“那還有什麽辦法,師父,你教教我,不管是什麽辦法,哪怕是讓我去死我也能做到。”


    李破萬萬未想到朱厚熜還是個絕世情種,放開抓住朱厚熜的手說道:“既然你如此說,那師父便陪你瘋這一把,雲聰,你可知這大明的根基在何處。”


    朱雲聰脫口而出道:“勳臣,士紳,又以士紳為主。師父問這個幹什麽。”


    “如今擋在你麵前的是什麽?”


    “萬世不易的禮法。對,是禮法,師父您的意思是?”


    “打破這萬世不易的禮法,掘了這大明朝的根基,然後在它的屍體上重建大明,雲聰,你敢嗎?”


    朱厚熜徹底懵掉了,打破禮教,掘了這大明的根,其實也是在掘他帝位的根,而且能不能成,誰又能知道呢?


    “為什麽不能用其它方式,讓非煙進攻呢?為什麽隻能用這樣極端的方式。”朱厚熜問道。


    “因為非煙女子,是弱勢的一方,她出身江湖,自小自由自在慣了,一旦她入了深宮,萬般不由己,你能保證時時刻刻都在她身邊保護她嗎?你能保證永遠在她身邊,不和她發脾氣嗎?宮裏是什麽樣的環境,你豈會不知。”


    “那和打破禮教有什麽關係。”


    “不,雲聰,一旦你正大光明的取非煙為妻,便站在了禮教的對立麵,要麽打破它,要麽便讓它屈服於你,你敢嗎?”


    “我可以,立非煙為妃,我保證我可以一生都對她好,絕不會。”看著李破失望的眼神,朱厚熜將後麵的話在也說不出口。


    李破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往外走去,然後淡淡的說道:“雲聰,我給你一點時間,若在大婚之前,你能想明白,師父放下一切也會助你成功,若你決定放棄,師父也無二言,好自為之吧!”


    朱厚熜望著李破的背影,心中也在天人交戰,江山與美人,真的可以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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