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傍晚,持續小半日的抓捕行動才基本告一段落,當然,並不是沒有抓捕,隻是大規模抓捕工作基本停歇。


    一方麵,多數案犯確實已經基本到案,沒有多少任務了;而另一方麵,潛逃及不知去向的案犯也有不少,尤其幫會這方麵的人居多。


    這些人跑了躲了,想翻出來挺費時費功夫的,而且過於關鍵的涉案人員,也早被針對著翻出來了,餘下的,隻能算小魚小蝦,後麵交由警方追緝即可。


    協助的警察及駐軍,除去碼頭與車站這些,留了部分人,繼續開展搜檢工作,餘下的都送了迴去。


    當然了,相應的好處,即所謂的補貼,肯定是少不了的,不過這案子牽扯過多,不少人盯著,也沒大張旗鼓的搞,包了紅包,離開時人手一份悄悄領走。


    實話說,這一次的行動,情報處估計是往裏倒貼錢了,就算沒倒貼,肯定也沒啥盈餘,單從財上,算是賠本賺吆喝。


    起獲查抄的東西不少,甚至可以說頗豐,畢竟能牽扯出那麽多人來,自然代表所動的地方,利益極為豐厚,不然,何以引得那麽多人圍繞其轉?


    隻不過,這些人多數未曾牽扯進諜案,最終需移交出去,甚至一些牽扯上,但不深的,他們也不好留在手上。


    畢竟因為行政院的案子,以及白銀走私一事,政府方麵下場的,可以說尖尖上的人,都摻合插手進來了,好處他們可不夠格去瓜分。


    要知道,裏麵可有掌握著向他們撥發經費的人,而之前,還拒絕過對方,現在可不能因為這些錢,再拂了人的麵兒。


    甚至恰相反,最好果斷退上一步,示個好,這才是收益最大化的選擇,畢竟歸屬有異意的,其實隻占其中一小部分,算不上太多,與未來撥付款項可沒得比。


    而且,好處還不僅限於此,若平常,案子移交了,多數好處,肯定落入司法係統某些人的私人腰包中。


    但這次不一樣,牽涉廣,盯著的人多,本就不太好下手,加之他們這裏,以某些由頭,對一應東西進行了嚴格登記造冊,更難以上下其手。


    所以多數涉案資財,肯定是要入公賬的,那情報處在這上麵的功勞便少不了,而政府那幾位也下場了,最後流向,大概率是那位孔院長管轄的財政部。


    錢去到了那裏,公私肯定都有利可得,能給其帶去進賬,緩解財政壓力的,國府能有幾個?這情好歹得承,別的不說,至少在行政院的行動,及之前的婉拒,肯定不能多怪罪了,算是把情報處的隱患清了清。


    要知道,他們在這一次案件中的入賬,絕不會少,除去情報處將移交的,還有牽扯到白銀走私中的那些人,他們多是地方上的豪富,這次被揪住,所要掏出的,肯定也不是小數目。


    直接拿下不現實,至少不可能全部,最多找一些比較過分,牽扯較深的人下手,殺雞儆猴,餘下的讓他們掏錢解決。


    畢竟,那些人多是地方上的豪張大戶,幹係較多較雜,一旦眼見無生路,激烈反抗起來,肯定會攪出很多亂子。


    當然,也不是說出完錢便萬事皆安,當地還有其他坐地戶呢!他們動手時,可能會因唇亡齒寒之類想法,暗中相助或施壓之類,但在事後,麵對實力受損的他,下手也會比誰都狠都快。


    情報處將活交出去,一個擔心便是鎮不住場子,這些人串聯並跳出來,明刀執杖的整他們,搞得他們難受。


    至於另一個原因?這種事肯定是誰逼格高,誰更能讓他們老實吐出更多錢,反正錢又落不到他們手上,自然不介意別人去處置。


    話歸正題,抓捕雖結束了,但林默也是半點閑不下來,審訊相關案犯、清點一應收繳、疏理整理案件卷宗等等,事情太多。


    最主要的,是糟心,案件牽涉出的那些醃臢事兒,實話說,比日諜案還讓人沒眼看,那一件件、一樁樁觸目驚心的案情,讓審訊組那些活閻王,都多有不適。


    要知道,審訊組那些人,跟吳伍林、林默的審訊手法可不是一迴事兒,要酷烈慘忍太多,能讓他們都感不適的,可見那些事情,有多讓人難以直視。


    盡管看著那滿紙血淚,讓林默心裏堵得慌,但他並沒有因此而迴避,親力親為,將工作做踏實,盡可能不讓那些劊子手,逃脫懲處。


    “…狗日的…上一輪重刑,看看還藏著什麽沒交代…”


    錄完口供,吳伍林罵了一句,氣不過,又交代了一番,才有些陰鬱的出了門,在審訊室門口聽著那慘叫聲,默默大口抽著煙。


    操蛋的時代,荒唐的民國,其吃人的一麵,這一次,赤赤裸裸鋪陳在了眾人眼前,哪怕是他們這些惡名昭暲,見識目睹甚至做過那些陰暗之事的人,都深感不適,得罵上兩句。


    當然了,他們也不偉光正,那些醃臢事兒,同樣有大量公職人員牽扯其中,甚至同行也都挖出來不少,像情報處,眼下也有數人被牽扯進了案件中,且案情也極其的惡劣。


    哪個地方,都有良人惡人,哪個時代,也都有陽光明媚的一麵,與陰暗卑劣的角落,但民國這角落也著實夠廣闊的。


    “怎麽了,看你臉色並不是太好啊!”林文華進門,在林默對麵坐定後,皺眉道。


    “…沒事兒…”林默搖了搖頭,擠出幾分笑,道:“這些案子,實在太過陰暗不堪,看得讓人糟心,有點兒……”


    林默苦笑了下,未再多言,林文華點頭表示理解,案情他也大概清楚,隻不過他經曆得多,並沒有林默這般不適。


    林默也知道這點,說這是麻木也好,是無能為力也好,亦或是冷血啥的,都不影響,這其實是一種不算壞的狀況。


    因為你再憤慨、再共情,其實也於事無補,隻是平白消耗你的心力罷了,做了自己該做的能做的,已經是在為這世道盡一份力了。


    兩人沒再多提這個話題,隻是簡單聊了下案子情況,林文華便沒再多廢話,把話頭說到了前來的目的上。


    “你之前提的計劃,沒能順利揪住對方的辮子,我估計,警察這邊應該是沒什麽機會了,接下來你準備怎麽查那些人?”


    林默聽完,眉頭輕挑,沉吟片刻後,試探問道:“哥,你確定是沒揪住辮子,而不是動了沒發現?或對方壓根沒動?”


    對於林默的疑問,林文華很確定的點頭,道:“對方若得逞,從結果看,是很明顯的,所以應該是不存在,動了未發現的情況。


    沒動也查否了,至少根據摸查痕跡來看,對方有活動跡象,但不知為何,可能是察覺到了什麽,也可能是其他原因,便沒了聲響,我這邊也無法進一步追查。”


    林文華先說了下結果,又大致介紹了下情況,具體的,便是他在警員放歸前,在那些報上來的可疑案子周圍,提前設下陷阱。


    等著對方入套呢!結果左等右等沒動靜,實在不放心,派人偷偷摸查了下,發現有人曾試圖將這些案子掩蓋,卻又很快收迴了手。


    因為隻發展到有人打探消息,不曾具體實施,而且對方並沒有親自下場了解情況,而是兜了圈子進行阻隔,無法追查下去。


    也不知對方是發現了什麽,還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對方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林文華不太死心,還等了一段時間,甚至示意警方動起來,推進這些案件,對方依舊沒有動作,基本可以確定,對方應該是放棄對這些事兒進行遮掩了。


    林默聽完,想了想,道:“如果是這樣,倒也不影響,或者說,我原本便沒想過,利用這事兒,去打開什麽突破口。


    警方裏麵有問題的人,在那檔子事兒中,我估計也隻是負責協助的外圍,也接觸不到多少核心關鍵信息的,甚至可能還不如,幫會那些為他們辦事兒的人,知道的多。


    就算真知道些什麽,他們也已經警惕起來,從其之前行事之果斷狠辣來看,在我們查過去之前,便會消除後患、聯係這些,而且會比幫會這邊更加幹淨徹底。


    所以,從警方這邊著手,我們也是很難查到其身上的,之所以要上手段,也是想將警方內的問題清一清,並斬斷其臂膀與勢力。”


    聽完林默所言,林文華臉上略有幾分尷尬,感情他是誤解了林默的意圖,其並沒有打算從這方麵打開突破口。


    “那你準備,從什麽地方著手去查那些人?”林文華沒有過多糾結,反而有點好奇林默準備從何著手。


    說實話,連續啟用多名死間死士收拾首尾,這場麵,他可是從未曾目睹過,怎麽查,他也確實號不準那個脈。


    “有兩個地方,可以跟進深究,一個是寺廟那條線索,另一個是匡大成身上,這兩個地方,可能更接近其中的貓膩。”林默沒有過多的猶豫,道明了仔細考慮過的想法。


    林文華聽了,眉頭輕皺,開口說道:“你確定,廟寺那邊能挖出這夥人的東西?之前,我去調閱過這夥人的卷宗,研判中,那處寺廟的背景上,可是日本海軍一係。”


    對於林文華所言,林默點頭確認了這點,藏本一案中,在對案山上活動的日諜,差點波及到了那處寺院,當時,他們曾懷疑其是陸軍方麵的布置。


    不過,後續他們跟進進行了一些外圍調查後,否定了這點,一些從那裏走出的可疑人員,雖也往山裏鑽,但往往圍繞著大江大河周邊打轉,而且還多有在臨近江河的寺院掛單。


    根據這情況,新分析後,認為對方應該是在收集江河航路水文、周邊地勢地形等這些方麵的情報。


    雖然,陸軍方麵的日諜,也有偵查這方麵的情況,但花費這般心思培養的培養的諜報人員,卻讓他們去負責這類活計,顯然與實際情況並不是太相符。


    相比較之下,已在中國內河活躍的日艦,江河水文訊息,周邊山勢地形,乃至敵人活動痕跡等,對於他們,屬於頭等重要的情況。


    就像藏本一事時,日艦進逼南京的同時,匯江兩岸,布散下去了大量日諜,監視國府軍隊動靜,確保後陸不阻。


    戰時如此,以日本人的德行,肯定也會早早做出謀劃,至於當時為何差點牽連到寺院,一者行動的日諜,可能壓根不知曉此情況,甚至背後策劃的人都不了解。


    二者的話,他們可能也並沒有設想過,情報處會出現並對其進行反擊,畢竟往日不同今時,那個時候的敵人,可還沒有多重視他們。


    “寺院那裏,我很認同之前討論提及的一個問題,日本人為何信賴收攏的人?而這案子的線索,又與年輕女性及懷孕脫不開幹係,所以我覺得二者可能會有一些交集。


    至於寺院背景是日本海軍方麵的問題,我認為並不影響,眼下所辦案子,雖牽扯的是陸軍方麵,但與那邊扯上幹係的安川,其背景卻並非純純正正的日本陸軍一派。


    他的情況,可與那些為日本陸軍辦事的民間日諜組織等同,最多是與陸軍方麵關係更近、交集瓜葛更多而已。


    而且,那些人,又是死間、又是死士的動用,你將其單劃分到某一派一係中去,其實都不太合理,且案情透著古怪,將其歸到徹頭徹尾服務於軍事上,也不太合理。


    眼下我對這夥人的判斷,其大概率是以私人或民間日諜組織在幕後進行主導,因為最早在華活動的日諜,便是以這種形式為主導。


    當然了,他們肯定與政府,或者政府中人,關聯緊密,且是為某人或某些人進行服務,這點從對方那般狠辣的進行滅口可見一二。


    尤其動用死士這點,飽含濃重的個人、團體或門閥色彩,而主導或服務的對象,大概率是軍政高官或貴族門閥之類,他們能同時動用陸海軍中間諜勢力為其服務,並不奇怪。”


    雖然手頭掌握的訊息有限,但仔細思量了一段時間,還是據此分析出不少東西,雖不能藉此找到對方,但也能指出一些方向,避免走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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