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一番話下來,田昊目光迷離無光,很顯然,這番說辭,並非沒在其心中留下印痕。


    “…田先…”


    “我不姓田!!!”


    林默剛一開口,才說出兩個字來,結果眼前這位,便大吼一聲,那怨念可謂衝霄而起。


    不過吼完,氣唿唿片刻,其也察覺到不到,看向林默的目光,陰鬱噬人,但麵色,卻又變幻不定,似是在糾結什麽。


    “別費心思口舌了,我是什麽都不會說的,有什麽手段請盡管用上,別隻會耍嘴皮子。”


    林默點頭,道:“我確實有說服你開口的想法,反感可以理解,但我也確實是這般認為的,難道他們不夠坑嗎?”


    林默好似極為真誠,反問一聲後,不待其迴,繼續道:“說到對你用刑這事兒,那兩個家夥,我也真的不想說了。


    就拿鈄秀傑吧!他對待一雙手套都那樣一副姿態,平常也應該沒少因為身手這些,而洋洋自得、誇誇其談吧?


    他躲在你身後,在樓上抵抗,你知道他的戰果是多少嗎?零蛋,連我們一根毛都未傷到,便迅速把自己給交代了。


    知道田郝怎麽死的嗎?自殺,服了毒,還握了一顆拉弦手雷,毒發後,手一軟,鬆開手雷,幾秒後轟一聲炸了!”


    林默還比劃了下那轟的場麵,見田昊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便聲情並茂繼續。


    “是不是認為,他死的很壯烈?壯烈個屁!他不過是為確保自己死的徹底,不願活著落入我們之手,麵對承受這些酷刑折磨罷了,連將手雷扔向我們的勇氣都沒有,還不如你呢!


    而且,他死的是徹底了,但你唯一可能的活路,也算是被他徹底絕了。不能理解?一百公斤黃金贖走的那位秋月女士,你肯定是知道的,對吧?


    我雖不知這位田郝的具體身份信息,但既然能被派來負責主持如此重大的一個任務,其份量是絕對不會低的。


    他若被捕,不說這份量,就是為了我們不從他身上獲知一些機密情報,也大概率,會選擇與我們進行交涉,將人贖迴。


    有一便會有二,別認為這不可能,有個情況,你肯定不清楚,秦老幺身邊,出現了你們的死間,就是借轎車給你們用,又借房給你們接洽的那個人。


    我們前去抓捕他時,死間提早將他擊斃,接著又自殺,是那種將槍抵著腦袋開,死得透透的自殺方式,明顯是要保守什麽秘密。


    好好想想吧!你們這案子,輪得到用死間嗎?那隻能是牽扯到了其他更大的秘密,而田郝與其交集如此之多,會一點不知情?


    如果他被捕,你們背後的機關會不營救他嗎?而武裝營救,憑我們展現的實力,會有那機會?所以隻能贖人。


    而贖人會僅贖他一人嗎?之前僅贖走秋月女士,便已經讓你們內部的人心理很不平衡了吧?再加之為免我們察覺端倪,很大概率,會搭上幾個人,而你,必然在其中,這便是你的那條活路。


    結果他倒好,與鈄秀傑演繹一通你濃我的上下級關係,結果把你給坑進來,卻又對你半分不顧,將唯一一條活路也堵死。


    他這膽怯逃避的一自殺,但忠烈之名大概率是混上了,而你呢?又能落得什麽?知道你被捕,便會懷疑你已變節交代,甚至直接默認如此。


    就算,我說的是把他們往好了想,就算給你也安個忠烈之名,難道你認為,真能因此得到什麽好處之類?


    以你在本次謀劃中的角色,在這行混的時間怕也不短了,他們宣揚的那些,為公為國的言論,你還會信嗎?戰死沙場的兵士,妻兒賣身乞討的少嗎?


    遠的不說,就說那位秋月女士吧!贖她的黃金的來源,估計你也有耳聞過一些,那筆黃金,有可能入過公賬嗎?有可能惠及兵士妻兒之類。


    不過都落入上層某些人的腰包中,你們這次的謀劃算計也一樣,事成後,有幾分能入公賬,提著腦袋來的你們,又能分到幾個子兒?


    值得嗎?為了一個完全與你無關的過錯,為了一個沒有好處的虛幻夢境,在這裏吃盡苦頭、受盡折磨的,於你何益呢?”


    林默一通概念偷換、刪減增補曲解後,田昊思緒不可能毫無波瀾的,隻是也沒被他繞進去,牽著鼻子走。


    “我承認你說的,讓我心中很不平衡,也有怨憤恨意,但我也知道你說這些,目的是何,我不會因為這些便違背我心中的堅守。”


    田昊沉默了好一會兒,麵色平靜下來,才緩緩開了口,目光中雖有些複雜,但語氣卻頗為堅定。


    “…哦…是嗎…”


    林默臉上,流露出幾分好奇之色,問道:“那能不能給我講講,你堅持的是什麽?”


    “你呢?在這裏費心費力,為的又是什麽?”田昊並未直接迴答,反問出聲。


    林默聞言,似是想了想,開口迴道:“往大了講,為國為民,為改變這個落後又飽受欺淩的祖國,讓中國人能站起身來。


    往小了講,是為了個人的名利權勢,踩著你們,成就一番功名利祿啥的,不妄來人世間一遭,反正二者兼有吧!”


    林默好似一點不隱瞞諱口,直接了當的,將自己內心想法,說了個幹淨透亮。


    田昊一時有點語塞,很顯然,他也沒想到,林默會這般露骨的說出來,估計還想言語拉扯,不讓自己落於下風。


    田昊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幽幽道:“我也差不多吧!不過個人私欲是沒機會了,有的,隻是不負生養我的國家與國民,而非為了你提及的那些人?”


    “…是嗎…”林默笑笑,出言反問道:“你確定,自己費心費力所做那些事,真能惠及國家國民,而非反為那些人添柴加火?


    我記得,日本崛起,自明治維新始,全國上下,勒緊褲腰帶,奮力將國家,發展至世界列強行列,聽著振奮人心,讓人熱血沸騰。


    但刨除國家的宏大敘事,聚焦於國民,國家是強大了,但國民又因此得到了什麽呢?窮弱時苦一苦國民,強大了依舊是苦一苦國民?


    曾經,你們將婦女輸送到南洋賣身換錢,而現在,需賣身換一口吃的,同樣比比皆是,甚至男人也無法幸免,需要賣命對外發起侵略戰爭,這麽多年奮力發展下來,日本國民的根本境遇有過改變嗎?


    你做的一切,能為此帶去分毫改變嗎?不能!你所做,反而是為帶去這一切的那些人,添柴加火,燒滾了水,好讓他們將國民刮毛去皮,細細享用而已。


    你所謂為在其好的國民,事實上,已經成為極少數人為實現擴張野心,及上層多數人,謀我權勢利益的工具與燃料,你所謂為他好而做的任何一點事兒,都會化為一枚枚射向他們的子彈。”


    田昊聽完,張嘴欲言,可又不知如何反駁,麵色變幻,最終化為長長一聲歎息,看向林默的目光,頗為複雜。


    “還不願說嗎?不論是所謂為國的宏大敘事,還是為己的私利私心,我實在想不出,你還有什麽理由,繼續拖延下去?”


    田昊微微閉上了眼,一副任君處置的姿態,不過林默沒有再繼續言說,也未指使人刑罰加身。


    這個時候,表現得越平靜,其實心中往往愈發波濤洶湧,你做些什麽,反而可能將浪頭平息下去,靜靜等待其內心搏弈出個結果,才是最好選擇。


    “你真是個可怕的敵人!”數分鍾後,田昊開了口,深深的看了林默一眼。


    “好了,說說情況吧!”林默直接了當道,沒再提他被坑,或者是救其國民之類的言論,免得再節外生枝。


    既然心中已經有了決斷,田昊也沒再糾結拖延,其本名叫矢野宏介,關東人士,現年三十二歲。


    沒什麽家世背景,生在大城市中,但家中極度貧困,小學未讀完便輟學,在親戚開辦的商店中打雜這些。


    不過親戚的商店生意也不好,最終,在聽信政府的鼓動下,拿出全部家當,遷移朝鮮。


    他年齡尚小,不給親戚幫忙,吃飯都成問題,留下,以當年的經濟情況,也無人會雇傭他,好在親戚願意帶他走。


    去了朝鮮,親戚又繼續開辦起商店,他繼續打雜,還在殖民駐軍逼迫下,代替親戚兒子參加了軍事訓練,類似於預備役、民兵、少年兵一類的情況。


    不過,他親戚的生意也逐漸做了起來,但因沒少對當地人進行坑蒙拐騙,一個地方呆不久,兜兜轉轉最終去到了東北。


    親戚生意越做越大,也不需要他幫什麽忙了,除了還管他一口吃的,基本對他進行了放任。


    年歲漸大,他自然也想給自己找點事做,但做生意無本錢,想找公司入職,又無學曆,甚至年齡都不太足夠。


    他的文化水平不算太差,他家親戚所去那些地方,基本都有日本一些機構駐紮,不然,他親戚也不會次次全身而退。


    不過這些機構,往往飽含了日本濃重的擴張野心,在當地沒少搞事兒,就像他頂替去參與的各種訓練培訓,他也借此,提高了不少文化水平,至少相當於高中水平。


    當然了,那些培訓,往往是很有傾向性的,肯定不會教你如何謀生的技能之類,不是軍事訓練,便是與收集情報相關的基礎間諜技能之類,像繪圖記錄地形環境、收集經濟人文情況等等。


    不過,讓他參軍之類,他肯定不願意去,畢竟是長在,一個讓人為子頂替代勞這些訓練的家庭,耳濡目染下,那並不在其選擇內。


    直到有一次,他意外看見鐵路公司招工,年齡要求很低,他像抓住根稻草般,興致勃勃跑去應聘,結果可想而知。


    他去應聘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滿鐵,所招募的,也是要接受間諜培訓的人員,因他參與過一堆各地駐紮機關的培訓,被認為是名積極分子,直接入選。


    等他反應過來,這是幹嘛的,已經無從反悔,甚至提都不敢提,隻敢裝成,就是他們想要的人,當然了,這些是他自己所講,真實性尚待證實。


    其受訓結束後,並未在滿鐵任職,因成績優異,且會日朝中三國語言,且所經地方方言,也略能說道一二,被人看上,舉薦去了軍方繼續受訓。


    經受了嚴苛的間諜訓練後,他便供職軍方相關單位,從事間諜工作已有十數年,不過嘛,他的這份履曆,明顯不足以支撐他在仕途上有什麽發展。


    其是往專業方向走的,可以說是專職間諜,也可說是換個地方跑腿打雜了,不同於潛伏間諜,他是在有需要時,便派往相應地方從事間諜活動的那一類間諜。


    像這一次的任務,便是派遣他做為任務二把手,輔助任務開展,不過他沒什麽背景,在團隊中也無根基,一樣是打雜的命,最多算是代表某些人,盯著其他人。


    田郝,原名安川裕,同樣是個老特務,從事間諜工作的時間,可能比矢野翻了一番,至於名字是真是假,他不清楚,反正相互介紹稱唿時就是這個名。


    不過,安川與矢野不同,矢野雖然履曆不漂亮,但總歸算是根正苗紅的軍方間諜,也長期從事間諜相關活動。


    而安川,在軍方內,雖然也掛名掛職,但屬於外圍,也可以用嫡旁區分吧!也就是野路子或其他非軍方正統間諜機關出身。


    因緣際會,或因各種公私關係聯係,而在為軍方做事,辦的事兒往往比較雜,專業性上差一些,但比較地位乃至背景,卻比矢野強不少。


    其之前,曾負責江南一帶,鴉片生意的開拓工作,據說完成的很漂亮,入了上麵一些人的眼,於是被抽調負責本次任務。


    矢野或猜或打聽,知曉的便隻有這些情況,更多的,不了解,且以其專業素養,也不會去好奇。


    至於鈄秀傑,矢野知道的名字叫菊田徹也,其他情況,隻知曉其曾是野戰部隊的頂尖射手,某次受傷後,遇到了安川,被其挑中在身邊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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