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帥賬。


    竇武獨自坐在帥賬中,他有一種預感,他命不久矣。


    宦官王甫極具心機,而天下懼怕宦官時日太久。隻是幾句話,本來堅定站在鏟除宦官一方的盟友,紛紛反戈一擊。


    “張奐誤我...”


    竇武萬萬沒想到,護匈奴中郎將張奐,會與王甫同流合汙,站在了宦官一方:“本將舉薦,你才做了護匈奴中郎將,卻臨陣反戈,豈不知天下苦宦官久矣?”


    竇武無力的坐在帥賬中,心中滿是苦澀:“本將優柔寡斷,本以雷霆之擊,鏟除宦官,卻總是抱有幻想,妄想上奏誅賊...”


    如今軍心渙散,無心戰鬥,時時刻刻都有士兵潰逃。原本數千人的軍營,此時已經還有不足千人。


    “大將軍自誤,何須怪罪他人?”


    突兀的,帥賬中,傳來一聲歎息。


    “誰?”


    竇武按劍而起,這一刻身上竟然迸發一種威武之勢。


    “是貧道!”


    道明顯出身形,站在了帥賬之中。


    竇武一驚,隨即滿臉喜色,隨後滿臉黯然:“原來是道明先生,武慚愧,如今已經是籠中之鳥,恐怕命不久矣。沒想到時隔九年,武以此情形見到先生。武卻是不能,與先生把酒言歡了。”


    道明歎息一聲,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權貴,結交的第一個權貴,就是竇武。當年竇武以善習經術有德行而著名,曾經在大澤中教授門生,不談時政,名聲顯著於關西一帶。道明剛剛出山,因為慕名而往,與竇武相談甚歡,結為知己。


    道明離開不久,竇武之女入宮,竇武因女而貴。


    時隔九年,再次見到故友,道明也是感慨不已。竇武字遊平,為東漢初年名臣竇融的玄孫,其父竇奉,曾任定襄太守。


    延熹八年(165年),竇武長女竇妙被選進宮中為貴人,以竇武為郎中。同年,冬天,桓帝立竇妙為皇後,竇武升任越騎校尉,封槐裏侯,食邑五千戶。


    延熹九年(166年),拜城門校尉。任職期間,征召名士,廉潔奉公,不接受送禮賄賂,妻子的衣食僅夠吃穿而已。


    當時對西羌連年用兵,糧食歉收,人民饑餓,竇武將所得的賞賜,全部分給了太學生,又用車載糧食和飯菜,在道路施給貧民。


    竇武,是一個忠臣,有擁護天子之功,隻是時運不濟,宦官當權,隻因遲疑,而落敗。


    “遊平所謀之事,貧道皆知,遊平結局,貧道也知。張奐受到蠱惑,王甫糾結權貴,貧道也知...”


    作為後世之魂,來到這個世界,道明擁有先知先覺的先天優勢。


    隻是道明很是了解這個時代的局勢,縱然他能夠出麵,告訴竇武,小心某些人,鏟除宦官需要利用自己的權勢,徐徐圖謀。


    隻是如此一來,必然觸及一些人的利益,竇武已經有了自己的謀劃,豈能聽他之言?


    僅僅憑著曾經相談甚歡,引為知己?


    要知道,道明可是當今天子的授業恩師,天子又被宦官挾持...


    道明看著臉色不斷變換的竇武,臉色業有所變化:“當今天子,乃是貧道早年傳授帝王之術...”


    “武知道了...”


    竇武滿臉苦澀:“是以先生站在了宦官一方?”


    “貧道那一方也不站,天子年幼,或有雄心。新有抱負,才有不甘。遊平掌天下之兵,縱然今日鏟除宦官王甫等人,未來還會有另一個王甫...”


    道明眼光灼灼,劉宏早就斷絕了與他的關係:“遊平擁護天子,奈何權力太大,廢立就在一念之間。縱然今日不敗,未來也會敗...當今天子雖是貧道記名弟子,天子之貴,豈會認得貧道?”


    “你的命運,早已注定,除非遊平擁護天子之後,辭官歸隱,否則,必然家破人亡。”


    道明這不是危言聳聽,這一點竇武也明白。


    他臉色灰敗:“是武想法太簡單了,天子欲掌權,天下之兵,必然掌控手中。而武,畢竟擁有擁護之功,權勢太大,天子坐立不安...”


    “可笑,我還以忠心為憑恃,以為天下會看清。”


    竇武苦笑不已:“先生此來所為何事?”


    道明,依舊還是當年模樣,竇武也歎息不已,道明先生駐顏有術,真是羨煞於人。道明先生此來,必然會有所求。


    可是,他即將就是階下之囚,能幫助他做什麽?


    “見見故友,為他送別...”


    道明毫不隱瞞:“貧道知曉,遊平必然求死。”


    “知我者道明也...”


    竇武淡然一笑,恢複從容氣度:“王甫拒我,我就已經知曉,我必敗...我本來可以全身而退,隻是我不能退,甚至,隻能死!”


    “天下苦宦官久矣,我本大將軍,鏟除宦官發起之人,如果我逃走,天下就會失望,天下就失去了標杆...”


    竇武邀請道明坐下:“武,打算用自己的鮮血,告訴天下,宦官必須要鏟除。本將乃是大將軍,也落得如此下場,宦官權勢太大...武,也想讓宦官清楚,他們已經成為天下霍亂源頭。”


    “你若想離開,貧道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帶你離開,從此隱居塞外。”


    竇武搖了搖頭:“我不能走。”


    竇武要做天下標杆,竇武要為世人樹榜樣。


    “武,求先生一件事。”


    竇武雙眼灼灼,但是這炙熱的目光下,掩藏著惶恐與擔憂:“武一死,武之家族,必然全滅,武意欲留下一血脈...”


    “大將軍是貧道故友,這一點但請放心,貧道弟子黃忠等人,已經從宦官手中,帶走了竇輔...”


    黃忠兩人,畢竟勢單力薄,宦官看守又很嚴密,黃忠黃彬兩人,搶走竇輔,已經把自身置於危險之中:“可惜,黃忠勢單力薄,滿朝文武,無人出麵,隻能搶出竇輔一人。貧道帶他遠走塞外,盡心教導...”


    竇武下拜:“多謝!”


    竇武聲音有些顫抖,血脈不絕,他已經安心:“武不死,天子心不安,天下不安...武厚顏再求先生一事...”


    “先生神通廣大,武之女竇妙,十六進宮,如今不過十八歲...雖貴為太後,但畢竟是武之女。武,因女兒貴,但這一次,武之女宮中無所依靠,武一死,武之女必然自身難全...”


    竇武臉色有些悲哀:“身為人父,不能保全子女,身為人子,不能光宗耀祖...武知道先生之難,竇妙貴為太後,卻不是天子親母,必然失勢。如果先生失敗...”


    太後!


    豈容褻瀆?


    竇武此次請求,實屬無奈:“妙兒進入宮中就守了活寡,恆帝自幼傷了身,不能親近女色...”


    竇武滿臉苦澀:“這算是作為一個父親,最後為女兒做的一件事吧。”


    道明跪坐賬中,久久無語。隻是聽著竇武自己述說,這個年代,女子何罪?這個年代,忠臣何罪?


    “遊平安心去吧...”


    道明滿臉黯然:“貧道這就離開了,遊平去後,貧道為老友斂屍...至於竇妙侄女,貧道盡力吧...”


    竇妙,隻此一語,說明道明眼中,竇妙已經不再是太後,而是竇武之女,故友之女...


    “妙兒見過先生,妙兒聰慧,必然會跟隨先生離開。”


    竇武再拜:“武此去無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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