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累極了,默槿坐在床邊兒時腦袋已是一點一點地,等到詠稚打了熱水進來推開門時,門框撞到門框的聲音嚇得她一個激靈,差點兒從床上直接蹦了起來。


    在看清來人是詠稚後,她又再次陷入了那副睡不醒的樣子,惹得詠稚又心疼又好笑。


    原本是想叫她自己過去洗臉,可看著她如今這副睡不醒的模樣,詠稚隻能將盆子放在架子上後,親自將麵巾浸濕又擰幹,走到了床邊兒。


    “默槿,”他先是小聲地喚了一聲,等到默槿迷迷糊糊地掀開一半的眼簾看向他時,他的手才輕柔地落在了她的後頸上,“哥哥給你擦把臉,擦完了睡得舒服些,好不好?”


    也不知道迷迷瞪瞪的默槿有沒有聽清楚,不過她倒是悶悶地從嗓子眼裏發出了一聲“嗯”,詠稚權當她是答應了,柔軟的麵巾這才貼上了她的臉頰。大約是熱騰騰地默槿也覺得舒服,雖然被捂住了口鼻,倒是也沒有什麽過分掙紮的舉動,隻是在擦到眼睛的時候躲閃了一下,似乎多有不適似的。


    關於默槿的眼睛恐怕是詠稚知道的關於她的最清楚的事情,所以在她這個躲閃的動作後,詠稚不僅沒有強迫她,反倒手下的力道越發輕柔了起來:“隻是擦一擦而已,擦完了舒服些。”雖然這麽哄著,但默槿的腦袋仍舊一個勁兒向後仰著。


    饒是詠稚力道不小,卻也不願意在這樣的事情上強迫默槿,最後沒得辦法也隻能將兩個眼睛草草擦過了事兒。


    再一次攪了麵巾,給默槿細細擦過雙手和小臂,此時她腦袋點得已經下巴都快要撞到胸口了。在擦到左臂的時候,詠稚突然愣了一下,因為在默槿的胳膊上,有一個十分明顯的牙印,明顯到詠稚閉著眼睛用指腹擦過,也能夠感受到皮膚的凹凸不平。


    這塊印記一直是詠稚的心頭軟肋,即便現在拿迴了屬於月華君的記憶,詠稚發現他仍舊不知道這個過分隱秘之處的齒痕到底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默槿身上,又是誰人留下來的。


    每每想到這個,詠稚便覺得沒來由地一陣煩悶。


    但此時看著默槿昏昏欲睡的臉,他應是壓下了心頭火燒火燎一般地酸痛,將帕子丟進臉盆後先照顧著默槿脫去外袍後躺了下來,自己才去又打了一盆熱水收拾自己。


    等到詠稚拆了發髻在床沿上坐下來的時候,默槿已經縮成了一隻煮熟的蝦米,小半張臉都被攏在了被子裏看不真切。


    詠稚伸出手來,像一個真正的哥哥一般,拇指指腹輕柔地滑過了她光潔的額頭,微涼的眉梢眼角,又壓下被子的邊緣掖在了她的下巴下麵,最後才用指腹抹上了她的唇。


    也不知道夢境之中默槿夢到了什麽,竟然張口咬了下去,睡夢之中的人能有什麽力道,自然不會叫詠稚覺得痛,反倒是整個掌心都如同過電了一般癢得厲害。


    單單咬了還不算,默槿甚至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而詠稚的手指撤迴不及,倒是碰到了她柔軟的、濕滑的舌尖。


    鬼使神差一般,詠稚看著自己還有淺淺齒痕印子的拇指呆了一瞬後,慢吞吞地竟然將拇指舉到了自己唇邊,伸出舌尖在齒痕的印子上輕輕地舔了一下。


    明明該是一模一樣的觸感,偏偏詠稚此時倒是嫌棄起了自己的舌尖不夠柔軟,隨後他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就算沒人看見,他仍是連麵頰上都飛了紅色。


    背對著默槿坐了半天,直到背後的唿吸聲又輕又柔,緩過勁兒來的詠稚才脫了鞋襪掀開外側的被子躺了進去。


    他原也是困乏得厲害,偏偏這會兒腦中如同發了癔症似的驚醒得不得了,隻能看著床幃發呆。


    如果在沒睡著的情況下,躺在床上時總是保持一個姿勢其實很不舒服,詠稚此時便是覺得自己後背不是後背、胳膊不是胳膊,想要活動一下卻又吵醒了默槿。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實在是全身上下難受得緊,這才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從仰麵躺著研究頭頂的床幃變成向內側躺著研究默槿的睡顏。可惜那張看過千萬遍都不曾厭倦的臉還沒被他看個仔細,反倒是胳膊下麵傳來一陣壓到異物的奇怪感覺。


    詠稚輕手輕腳地用另一隻手摸了過去,先是摸到了默槿的指尖,隨後在她鬆鬆握著的掌心裏,摸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即使不用眼睛,詠稚也能判斷出來她握在手中的到底是什麽。


    在心底冷笑了一聲,詠稚看都沒看幹脆將那個白玉長頸瓶塞在了枕頭下麵壓著,隨後又將自己的手攏著放入了默槿空落落的掌心磨蹭了幾下,這才算完事兒。


    也不知是真的累到了極點,還是因為默槿輕握著他手背的手過分綿軟,詠稚竟然就用這個別扭的姿勢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既然姿勢別扭,自然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第二天晨裏直到詠稚洗漱完畢,他方才覺得自己酸麻的胳膊找迴了些感覺,早早便收拾好坐在桌邊兒的默槿正在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的茶碗,不是又用餘光瞟一眼詠稚。


    可等詠稚感應到了轉過頭來看她時,默槿卻又會立刻將目光收迴去。


    所謂反常必有妖,詠稚擦幹手上的水份挨著默槿坐了下來,先是慢條斯理地被自己添了碗店小二剛送來的熱茶捧在掌中,才帶著幾分笑意看向默槿。


    “你一直在看我,卻又不許我瞧你,到底是怎麽了?”


    大約是沒想到詠稚會如此敏銳,被戳破了心思的默槿緊張地一邊清著嗓子一邊挪動位置與詠稚拉開了些距離,又掩飾一般蹭了蹭鼻尖:“沒事兒。”


    她如此拙劣的謊言若是旁人說,早已被詠稚一記掌風劈在臉上,可是他看默槿這副樣子,卻隻覺得可愛到心底發膩的感覺。


    詠稚也不介意,柔著聲音又問了一遍:“你可是有什麽事兒瞞著哥哥?哥哥不怪你,你說於哥哥聽好不好?”


    默槿眨巴這一雙淺色的眼睛,怯生生地看著詠稚。


    按說一個成年人這故作可愛的模樣隻會讓人覺得厭煩,但看著默槿坐,詠稚卻隻覺得連心都要化了似的,立刻又點著腦袋繼續承諾到:“哥哥向你保證,好不好?”


    得了詠稚再三地肯定後,默槿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這才蚊子一般小聲說到:“哥哥給我的那個瓶子,我、我給弄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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