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到上麵自然水流便越發湍急起來,詠稚本欲用兩隻手去握住那手腕粗細的鐵鏈,可偏偏默槿也被亂流衝得沒了陣腳,隻能一個勁兒地收緊胳膊去摟住他的身子。


    可到底默槿剛醒來沒多久,又經過一番驚嚇和如此顛簸,兩條胳膊上哪裏還能剩下許多力氣,原本是環著詠稚的胸膛,隻幾下便被亂流打得雙手滑到了腰際,自然默槿整個人也隨著往下滑了不少。


    詠稚嚇得不敢亂動,隻能咬著牙將鐵鏈又攥緊了些,另一隻胳膊空出來勾住默槿的雙肩將她往上提了提,攏在了懷裏。


    好在漩渦和亂流的範圍並不大,當詠稚耳邊轟隆隆的水聲漸漸小了起來,他感覺身下水的浮力似乎也沒有那麽厲害了,眯著眼睛往下看去似乎能看到泥濘的沙地,他試探性地往下踩去,第一腳落了個空,但很快第二腳便踩在了什麽東西上。


    並不是很結實,恐怕是海中的泥沙,雖然陷下去半步,不過詠稚很快控製住了自己的身體,同時晃了晃懷中已經有些恍惚的默槿:“馬上到了,可還好?”


    默槿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麽,隻聽得有人問自己可還好,便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詠稚哭笑不得地低下頭又看了她一眼,隻得借著鐵鏈拉扯的力量和自己腳下深一腳淺一腳踩著的泥沙,一路將人抱了上去。


    好在到了後麵雖然默槿仍舊是迷糊得厲害,但好歹也知道自己能踩到地了,自然不需要詠稚再抱著,隻是摟著他的胳膊跟在後麵,同樣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外走。


    直到踩上堅硬的岩石,默槿雙腿一軟直挺挺地跪了下來,饒是詠稚這般的伸手,在經曆過這一通折騰後也來不及伸手再去拉她。好在先他一步出來的吳信已經緩了過來,隔著自己的衣袍將默槿扶了一把,才沒叫她的膝蓋生生磕在這石頭上。


    兩人直接躺倒在了岩石上,天上的日頭看著晃眼,卻又暖融融地照得人腦子發昏。


    可惜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詠稚用手臂捂著眼睛喘了兩口氣後,抹了把臉直接坐了起來。同時,背後一個腳步聲去了又迴來,一隻手拿著鼓鼓囊囊的羊皮水囊遞到了他麵前。


    詠稚挑著眼睛看了一眼,道了聲謝,自己卻不喝,打開塞子後反倒先扶著默槿起來靠在自己腿上,給她喂了一小口水:“莫要咽下去,”他眼明手快,一把卡住了默槿的脖子,“漱漱口,水還多著呢,別急。”


    眯著眼睛的默槿也不知該往那邊吐,幹脆自己撐著隨便挑個方向將口中帶著泥沙的水全吐了出來。周遭空氣一瞬靜得不像話,她勉強頂著刺目的陽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可是將那口水吐在了詠稚的身上!


    後者簡直是哭笑不得,說也不是罵也不是,隻能用食指骨節狠狠地刮了一下默槿的鼻梁:“你啊,”念叨歸念叨,可詠稚仍是忙不迭地又喂了一口水給她,“再漱漱口。”


    同時,這次詠稚學乖了,用手臂抵著她這一側的臉頰,將默槿的腦袋推到了另一邊:“衝那兒吐,別再弄我身上。”


    漱完口後,又伺候著默槿喝了幾口水,詠稚才反過來照顧自己,剛漱完口,那邊拿水囊過來的男子忍不住搓了搓手,往漩渦之中又瞧了幾眼,催促到:“兩位爺,咱們還是快些走吧,再晚了,一是怕馬車上那位撐不住,二是擔心惡鬼城會有人追過來。”


    這兩點詠稚都不擔心,不過卻都是吳信擔心的,畢竟他也是被逼急了才會選擇這條路,真的去同濮陽新月的人或是自己的舊部刀劍相向,仍舊是他所不願做的。


    “那便走吧。”見羊皮水囊交還給那名麵生的男子,詠稚擋開了他要過來幫忙的手,唿了口氣,自己將默槿扶了起來,輕聲細氣地問了句:“可還能走?”


    默槿這會兒倒是緩過來了一些,雖然雙腿沉得如灌了鉛似的,但到底還能走路,借著詠稚的一條胳膊,四人很快到了不遠處的馬車裏。


    進了馬車,裏麵空間倒是不小,詠稚幹脆把默槿濕透的外袍親手脫了下來,將她往裏麵一推,自己和吳信轉向外麵坐了下來:“換衣服,別著涼。”


    說起來本該是一室的曖昧,但因為詠稚和吳信此時都是一身鹹鹹海水,衣服又濕乎乎地都黏在了身上,自然也有沒了那些綺麗的想法。


    默槿速速地將衣服換下後,又用帕子倒了水擦了把臉,隨後將洗淨的帕子從詠稚的肩頭越過去遞給了他:“哥哥,給你。”女兒家怯生生的嗓音激的吳信也是一個激靈,他掩飾一般地咳嗽了兩聲。


    詠稚有些好笑地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末了忽然笑出聲來,兩人這才鬆了口氣似的雙雙軟了後腰。


    一通折騰之後,吳信和詠稚總算也換好了衣服,默槿已經攬著花白在角落昏昏欲睡,詠稚過去將花白從她懷裏剝出來放到了一邊兒的包裹上好叫她枕得舒服些,又借了自己一條腿給默槿當枕頭,這才有工夫坐下來同吳信說話。


    說的內容無外乎是問問他到底是怎麽跑出來的。


    雖然先前兩人已經有了計劃,但具體濮陽新月的閨房裏麵到底是個什麽樣子,他們二人可都是不知道的。更別說當時還出了花白這個岔子,當她被劈中後頸後倒在吳信身上的時候,他險些控製不住直接跳起來,好在最後還是忍住了,沒有亂了計劃。


    被抬去濮陽新月閨房之中的時候,吳信按照計劃暗暗記下了路線,而一直被蒙在鼓裏的花白,竟然在知道此事後,生生打傷了周興昌,要從牢裏掏出來。


    “肅羽走後我自然知道機會來了,濮陽新月又怎會是我的對手,可當我衝出來時卻剛好遇到地牢派來的人,”吳信苦笑了一下,垂下去的手的手背輕輕磨蹭了幾下花白的臉頰,“他們大約還不知道我已經同羅刹王動過手,反倒來向我報告說花白越了獄,等我再去的時候……”


    花白既要護著自己,又要護著那幾個隻有幾分三腳貓功夫的婢女,自然吃了不少虧,等到吳信過去的時候,她的胳膊已經別扭地垂在身側,執劍的手也從慣用的右手換成了左手。


    被刺中好幾劍的周興昌也殺紅了眼,若不是吳信及時趕到,恐怕他地牢中的天雷地火陣便會直接招唿在花白她們幾個姑娘家的身上。


    現在想起來,吳信仍舊趕到一陣陣地後怕,他幹脆將花白沒事兒的那隻手牽著握在了掌中:“先前我對你所說的事情還是將信將疑,現下…現在卻是不得不信了。”


    詠稚伸出手拍了幾下他的肩頭,“你與她,”他瞄了眼地上昏迷之中仍舊皺著眉頭的花白,“以後當是如何?”


    吳信再次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眼神卻無端地堅定了起來:“隻要跟她在一起,如何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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