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濮陽新月決絕離開的背影,和那一群烏泱泱的婢女、奴仆們,花白毫不客氣地衝著她消失的方向吐了吐舌頭:“略…老女人,還想和我搶吳信,”說著,她如同沒骨頭一般抱著坐在她旁邊的吳信的肩軟軟地靠了上去,“哼,想都別想!”


    對於一直克己守禮了二十年的詠稚而言,花白如此的言論實在不該,所以他皺緊了眉頭也在所難免,奇怪的是被摟著的吳信也並非全然接受,反倒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不許對主子無理,再無論如何養了你、教你一身武藝的也是老主子,你這麽說她,那是將老主子放在了什麽地方?”


    花白生怕惹了他不高興,隻能訕訕地吐著舌頭坐正了身子不再多話。


    趁著裏麵不時響起的水聲,詠稚終究是忍不住一顆八卦的心,用胳膊肘撞了吳信兩下:“你們和那位,”他用眼神瞟了一下濮陽新月離開的方向,“到底是什麽個意思?”


    “還能是什麽個意思,”花白提起這個像是委屈到了極點似的,嘴巴嘟得都能掛起油瓶了,“先前老城主尚在時,她便一直纏著吳信,後來老主子突然過世…”提起惡鬼城之前的城主,花白的語氣中都帶著滿滿的懷念之情,“她才不得不接手了惡鬼城,可羅刹王哪裏是那麽好坐的位置啊…”


    說到濮陽新月,花白和吳信兩人的狀態可以說是完全不同,花白更多的是小女兒家家對情敵的討厭,而吳信卻是摻雜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一時引得詠稚充滿了好奇。


    “仔細說說?”


    關於惡鬼城無論哪方勢力都是知之甚少,如今有這麽個大好的機會能聽他們自己人講述一二,詠稚自然不會放過。


    吳信與花白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吳信將酒從壇中倒到了酒壺中放在熱水裏溫著,才慢慢打開了話匣子。


    惡鬼城究竟是何人所建、為何所建都因年代太過久遠而不可考證,唯一知道此中關鍵的恐怕隻有每一任的城主。關於他們的秘密,都是上一任即將離世的城主與下一任即將即位的城主耳口相傳,自然不會落入旁人的耳朵裏。


    而同一時間,惡鬼城中隻會有一位城主,也隻有一個人可以知道這些秘密。這也是城主身份神秘的一點,他們能夠十分準確地預測自己的死亡時間,分毫不差,而且每一任城主皆是坐化而亡,幾乎不會有任何的征兆。


    隻是每每臨近那個特殊的時刻,城主便會將即將即位的城主帶入密室之內,讓左右羅刹使在門口守候,同時點一支香,當香燒完的時候,密室的大門一定會打開,走出來的便隻有新的城主。


    將老城主的屍身放置在原蠻的皚皚白雪之下,便是真正結束了作為一位惡鬼城城主的一生。


    而且,關於城主一職還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隻要成為了惡鬼城的城主,便需得斬斷七情六欲,更無法婚嫁迎娶,一輩子隻能孑然一身。


    詠稚抿了口溫好的梅子酒,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吳信又看了看花白:“既然無法婚喪嫁娶那新城主又是如何選出來的……”


    按說如此壯大的一個江湖組織、一座城池,若是放在中原自然是要家大業大也好守著,偏偏惡鬼城中位居高位者皆是什麽親眷都沒有的人。


    吳信一口將杯中的酒飲盡,搖了搖頭,“每一任老城主都會選出一位合適的繼承人,此人可能並非來自於惡鬼城,但他一定會在城主所說的時間和地點出現,將他們帶迴來,也是左羅刹使的責任之一。”


    “也就是說,濮陽新月是你帶迴來的?”


    “可不是嘛,”花白不能飲酒,隻能抱著茶碗眼巴巴地看著,語氣自然更加不善,“所以她才會一直掛心著吳信,都已經坐上了城主的位置,還不檢點些……”


    “花白!”


    大約是她說得確實有些過了,吳信出口輕聲嗬斥了一聲,四方桌上短暫地陷入了沉默,個人都捧著自己的酒盅或茶碗,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誰都沒有再說話。


    ***


    離開了溫覺閣,濮陽新月並沒有如她先前所說的移步自己的閨房,反而是打法了打量的婢女和奴仆先迴去,自己隻領著一個貼身的侍衛來到了位於大殿之後很遠的地牢之中。


    與旁的地方不同,這裏沒有血腥味,也沒有囚犯們大聲的慘叫和咒罵,反而靜得像是一座死城一般。無論來多少次,這個地方都會令濮陽新月感到不寒而栗,她抿了抿嘴,阻止了門口一隊守衛的通傳,反而叮囑到:“隻叫周興昌出來見我,記住,不許叫任何人知道我來著這兒。”


    主子交代的話他們自然進行去辦,除卻那個去找地牢統領的小士兵外,這隊剩餘的幾位都按著原路繼續巡邏,當真像是沒看到濮陽新月一般。


    她顯然對這樣的情況很滿意,一個點頭的工夫,一陣寒涼的陰風便裹挾著一股子煞氣從裏麵竄了出來,不等濮陽新月錯開半步,寬廣的白袖口中便伸出了一隻如女兒家柔若無骨的手,輕輕撫過了她的臉頰。


    “我這地方怎好叫您移步過來,主子要見誰,著我送過去不就好了。”


    如此妖媚嬌俏的聲音,就是秦樓楚館裏的姑娘們也要在他麵前失了顏色。不過濮陽新月像是早已習慣似的,伸手隔著袖子將這隻手推開,單去交代自己要見的人,並叫他做好安排,又再三叮囑到:“不可讓任何人知道我來過此處。”


    “我的嘴巴,天下一等一地嚴,”周興昌如腳下生了風似的,走起路來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他親自將濮陽新月、賓白一齊安排到了某處隱秘的囚室內,比了個稍等的手勢,“我親自將人提過來,主子稍等片刻。”說完,踩著一陣風小時在了其中。


    這個地方其實是濮陽新月第一次踏足,她先前以為此間所扣押的都應是些大惡之人,但沿途所看到的眾人,反倒不過一副眾生相,令她好生失望,隻能憋著嘴撐著腦袋無聊地敲著桌沿。


    在如此安靜的地方,任何聲音都會被無限製地放大,所以當肅羽的腳步聲帶著“卡啦、卡啦”的鐐銬聲傳來的時候,濮陽新月立刻坐正了身子,又端起了城主的架子來。


    大概在這其中關的時間並不多,肅羽仍舊是一副幹幹淨淨的打扮,隻是他的腿微微有些跛,想來是因為膝窩挨了一腳的關係。


    濮陽新月笑著指了指自己對麵的位置:“坐。”


    不過看起來肅羽並不打算聽她的話,賓白正準備上前教訓他,卻被濮陽新月伸手阻了下來:“現在是我有求於他,你動了手,他不幫我了,難道你去?”賓白跟了她五年之久,自然知道她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說給旁人聽的,也不惱怒,收了刀又重新站定在了她的身後。


    “有求於我?”


    濮陽新月冷然一笑,點了點頭:“對,有求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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