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城牆之中,四處都燃著火爐,好像方才雪原之上的風霜都是夢境一般。


    一身身墨色華服披著厚襖的詠稚,懷中還抱了個隻露出小半張臉的默槿行走在這城中,如此出挑的生麵孔很難不引起別人的注意。還沒走幾步,便有人冒出頭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為首的一人麵上隻有一眼,位於額心,嘴巴卻奇大無比,幾乎橫貫了整張臉。


    笑起來,白森森的牙齒令人不寒而栗。詠稚皺著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向旁邊讓了半步本意是繞過惹事兒的眾人,沒想到他身後跟著的兩個同樣長相奇怪的人跟著讓了過來,這下徹底將他擋了個嚴實。


    周圍的居民看到這樣的事情非但不躲閃,反而紛紛圍了過來,更有甚者已經開始議論起他們兩邊誰能贏這等荒唐的事情。


    “瞧著麵生,一看就是個軟骨頭,倒是可惜了他懷裏那位姑娘,嘖嘖嘖…”


    “一會兒還不是街老大的,哪裏可惜了?你多去表現表現,說不定還能…嘿嘿嘿,以前那個不就是…用過幾次後便賞給了手下……”


    “這個瞧著是極品……至少樣貌不差,就是不知道身上有……”


    即便不去看說這些話的人單聽聲音便覺得惡心極了,詠稚暗自吸了一口涼氣不願與他們多有牽扯,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竟比城外的風雪還要冷。


    “讓開。”


    為首的那人像是聽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嘴巴裂得更大,說話時唾沫星子都快要噴到詠稚的身上了:“你們聽聽,啊,聽聽,看看人家多有骨氣,叫咱們讓開,啊!聽到了嗎!”


    他突然大吼出了聲音,同時腰間大刀已經被他抽出直衝著他摟著默槿的手刺來:“讓開?你個雜碎!敢叫老子讓開!”他攻來的瞬間詠稚已經側步讓到了旁邊,隻留了左腿在原地同時勾起了腳尖。本以為那人盛怒之下不會留意得到,沒想到看似粗獷其實這人卻細心地緊,硬是寸了半步躲開了詠稚伸出來要絆他的腿。


    轉身的同時刀已如影隨形地再次劈了下來,看他刀法大開大合,可雙手抱著默槿的詠稚卻偏偏找不出他的破綻來,隻能翻身向後躲開。


    “雜碎!”獨眼壯漢一刀劈下竟然將大理石質地的桌子生生斷成了兩半,其中一半更是被他一把拎在了手中,如同棍棒似的掄了出去。


    詠稚抱著默槿自然不方便還手隻能一味躲閃,在桌子砸下的前一刻他終於貼著人牆縮到了後麵,借著被桌子掀起的一層雪沫子,詠稚終於混入了人群。他分出一隻手來將鬥篷上的帽子戴上,同時攏著右側的披風將默槿的臉擋了起來。


    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不過卻讓詠稚越發小心起來,他沒有再繼續選擇相對開闊的集市附近的大路,反而專門挑選僅供一人通過的那些巷子去走。城中地下和屋頂的霜雪也不知是沉寂了多少年的,最下一層都結成了透明的冰晶,稍不注意一腳上去便會摔個七葷八素。


    可這城中的所有人,竟然都能夠在上麵如履平地。


    幹幹巴巴地咽了口唾沫,詠稚這才認識到消息中所說的“城中皆是好手”到底是幾個意思。


    繞過人口最為密集的兩個集市後,饒是詠稚也有些喘著粗氣,他將尚在昏迷的默槿放下用一條胳膊攏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叼在嘴裏,又將默槿抱了起來。


    按說這麽遠的路,背一個人可比抱一個人要輕鬆上許多,但因為天寒地凍,詠稚生怕將默槿背在身後會讓她著了風雪,如今她身子骨弱得厲害,可別再病了,所以才會選擇明顯費力得多的方法。


    被白雪覆蓋的宮殿看起來如同海底的水晶宮一般,但若是仔細去瞧便能分辨出被掩埋下風雪之下的,原本黑色的牆壁和磚瓦。這兒的一切讓人看著便不寒而栗,詠稚不自覺地將默槿抱得更緊了些,因為叼著信所以並不能說話,但他仍舊選擇用臉頰去蹭了蹭默槿露出大氅外的眼睛,以示安撫。


    還沒走上最後幾層台階,一行九個守衛便提著長槍刺了過來,每一把槍的槍尖皆是停在距離詠稚的眼睛半寸的地方。


    “來者何人!?”


    九個人同時發聲,人不人鬼不鬼的聲音幾乎立刻躥上了天空,震得屋簷上新積上的雪都落下了一層。


    詠稚麵上倒是毫無懼色,隻是他將懷中的默槿抱得越發緊了些,以此來讓她遠離那些尖利的黑色的槍尖。


    為首的一人覆著麵,看不清楚具體長什麽樣子,聲音也是模模糊糊的,他先嗬斥住了手下眾人,隨後收起長槍向前了一步:“你不是城中的人,你來這兒做什麽?”


    見他們都沒有繼續進攻的意思,詠稚才將默槿放了下來,空出一隻手來將信遞了出去。其實他遠遠不如麵上這般平靜,不過此時能聽得他的狂亂的心跳的也隻有尚在昏迷之中的默槿。


    信封並未封口,蒙麵人先是將它齊齊捏了一遍,確認裏麵沒有其他東西後方才打開了信封,卻也不急著把其中那也又薄又脆的紙抽出來,反倒是衝兩邊擺了擺腦袋,示意他們先行退開,這樣哪怕信中藏了毒,也不至於他這一整個小隊都全軍覆沒。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死死盯著詠稚,隻有蒙麵人的注意力完全在手中的信封裏,抽出信紙後,那信封竟然隨風散了,如同一縷黃沙消失不見。蒙麵人展開信來隻讀了不足兩個字,忽然全身一陣,猛然抬起了腦袋。


    即便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卻也能夠讀出他內心的驚異。


    “裏麵請。”


    要求其餘人守衛好此處,他親自為詠稚開道,將他和默槿引了進去。


    宮廷之內的一切和外麵又有所不同,城中幾乎是三步一爐子五步一火堆,隻要能夠取暖這些人幾乎無所不用其極,可宮廷之中卻仍舊是霜雪覆蓋的模樣,即便路過個別開著門的宮殿門口,也絲毫感覺不到裏麵透出的熱氣。


    “主人正在地牢之中,還請您再次稍作等候。”


    將詠稚和默槿帶到了一處巨大的宮殿之內,蒙麵人從側邊的大門繞了出去,想來該是去地牢請他的主人過來。


    大殿空落落的,除卻最上麵的一把破損的椅子外,竟然連一個坐的地方都沒有。詠稚將默槿放下後也隻能令她暫時靠著自己,不知是不是因為此處過於陰森,默槿如此極寒的身體竟然都在睡夢中無意識地發起抖來。


    詠稚最無法眼看著她受苦,猶豫再三還是將掌心貼合在了她的後頸上,正準備渡些法力於她時,外麵突然平底而起一聲嗬斥,緊接著一支銀鞭破空而來,若不是詠稚反應極快圈住默槿往後連退五步,這一鞭子恐怕就要讓他的手臂皮開肉綻了。


    “月華君,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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