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獄對於他們四人而言都是極為陌生的,所以當黨筱兒被推入濕冷的牢房時,她臉上掛著的淚珠已經成串地落了下來,相比之下默槿反倒要平靜得多,她隻是緊要著後槽牙,不願發出過多的聲音罷了。


    隔壁的門鎖開了又合上,能聽的詠稚和肅羽也接連被推了進去,而詠稚進來後第一件事兒便是敲著喊默槿的名字:“怎麽樣?你有沒有怎麽樣?”


    方才如果不是默槿突然出手摁住了他的右手,恐怕他凝水而成的冰刃便已經被送了出去。


    或許是默槿看向他的眼神太過沉痛,詠稚竟然真的乖乖收手,任由幾個守衛上前用長槍指著他的脖子,將他帶到了這種地方。


    隻是收手歸收手,但在踏入地牢的瞬間詠稚已經開始後悔了。默槿的身體本就寒冷無比,在這樣的地方每多呆一會兒,便是對她的傷害,所以他才會如此情急地要去了解默槿那邊兒的情況。


    默槿先是扶著黨筱兒在鋪了草墊的一角坐了下來,隨後快步走到牆邊兒在大致相同的位置也輕輕叩了幾下,作為迴應:“不妨事兒,隻是…”她轉頭看了眼黨筱兒,轉迴牆壁是眼眸中的厭惡之情一閃而過,“我且先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你們稍安勿躁,等宗明易迴來應當就會立刻來放我們的出去了。”


    當下也隻有這個辦法,即便千萬般的不樂意,詠稚還是沉聲應了下來,同時又叮囑了一句:“你和黨筱兒自己當是要小心些。”


    “曉得了。”


    迴這句話時默槿已經離開牆壁幾步遠,她頓了一下,又挪動腳步走到了黨筱兒的身邊兒,此時她已經哭得不能自己,默槿甚至懷疑再哭一會兒她眼中流出的就不在是透明的眼淚,而是鮮紅的……


    將這個奇怪的念頭攆了出去,默槿攏起衣袍也在草墊上坐了下來,一隻手輕輕拍著黨筱兒的後背。


    “到底怎麽迴事兒?”


    黨筱兒抽抽搭搭了好一陣兒,才勉強忍住眼淚磕磕絆絆地給默槿講了一遍他們去之前所發生的事情。


    昨夜眾人散了之後她便又迴去睡下了,今天晨裏她也是被外麵的人聲給吵醒的,本以為是那華服女子又來鬧事兒,所以黨筱兒連衣服都沒穿整齊便跑了出去,沒想到…


    “不過一晚,我哪裏知道她、她竟取了三丈白綾,自己將自己……”


    想起那個場景,黨筱兒的身體仍舊止不住地發抖,畢竟她這般大家閨秀哪裏見過自盡這般的戲碼,登時便慌了神兒。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迴事兒,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幾個、幾個婢女便壓了過來,說…說是我殺了她家夫人,我…我……”


    話沒說完,黨筱兒又哭了起來,到底是尋常女子,如今平白無故背了條人命在身上定然是不好過的。


    默槿無聲地歎了口氣,又拍了幾下她的後背,輕聲安慰道:“等宗明易迴來,總會有辦法的。”


    “默槿姑娘,”黨筱兒攥住了她衣服的下擺,一雙眼睛哭得都腫了起來,正可憐巴巴地望著默槿,“現在隻有你能救我了,還有詠稚,咳…”她似乎才覺得如此直唿其名不好,忙又加了一句,“還有詠稚公子,隻有你們能救我了啊!”


    若不是默槿身上所穿衣料極好,這幾下拉扯下來女兒家尖利的指甲恐怕就要將她的外袍扯破了。


    即便心裏有十二萬分的不願意,默槿的表情仍舊是溫和而細軟地,她點了點頭,收迴手之前最後拍了幾下黨筱兒的後背:“會的,既是我們帶你來的,自然不可能丟下你不管。”


    不知是哭累了,還是在默槿身邊兒覺得安全了,黨筱兒就這麽抽泣著竟然倚靠在牆角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默槿斂下眼簾看著自己的腳尖,不免冷笑了一聲。


    想要去到那個位置,怎麽可能不經曆些苦難,不過這應是黨筱兒此生最後一次哭著求人了,以後的日子,她自己會走得穩當的。


    用指尖挑起了黨筱兒抱住自己雙腿的雙臂上的衣服,露出裏麵白淨的腕子,指腹相貼時恐怕是因為太過冰冷,黨筱兒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卻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看她又沉沉睡去,默槿才將其餘兩指也落在了脈搏之上,有些急促,不過大體來看還是不錯的,倒是個生兒育女的好胚子。這一次默槿臉上的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無法想象若不是早已知曉,若是出了什麽差池,爬上黨筱兒的床的不是宗英承而是……


    僅僅是思及此,默槿的心頭便一陣陣發緊,甚至連喉頭都酸楚得厲害。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將這怪異的情感壓下去,同時鬆開了手,也學著黨筱兒的樣子抱著雙腿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足夠可憐。


    畢竟,宗英承何時會迴來,那可是說不定的事情。


    “起來!起來!”


    說著不睡,默槿最後仍是昏昏沉沉地迷糊了過去,隻是她剛感覺自己的身體無盡下落之時,外麵棍子擊打牢房的鐵門的聲音便嚇得她一個激靈,立刻睜開了眼睛。


    緊接著,一個意料之中的聲音響了起來:“幹什麽?還不快把門打開!”


    是宗英承,地牢沒有日月,所以默槿算不出時間,不過看宗英承身上披著的寒氣,想來至少外麵已是子時左右。


    黨筱兒也已醒了過來,不過她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對勁,臉頰通紅,身上明明燙得厲害可卻又在一個勁兒地打擺子,想來是又驚又怕得了溫病。


    兩邊的門同時被打開,那邊詠稚和肅羽一前一後被宗英承請了出來,這邊兒卻遲遲不見人出來,詠稚心頭一緊張,箭步便衝了進來。見默槿麵色如常先放下了心,隨後才注意到黨筱兒的異狀。


    “這…”他迴過頭看向肅羽,後者也跟著走了進來,他先將默槿扶起交給了詠稚,自己複又半跪下身去給黨筱兒診脈,登時眼睛便瞪直了去,“燒得厲害,快去請大夫,晚了人就要燒糊塗了。”


    在外麵一直抻著腦袋往裏看的宗英承沒想到是這麽個結果,他其實早早便迴了將軍府,隻是現在在裝作剛剛從宮中出來的樣子,不過是為了挫一挫詠稚的銳氣,絕不向弄出人命來。


    等到黨筱兒被他抱著送到自己房中時,請來的大夫也從門口被一個守衛拖著拉了進來。


    “這…姑娘這是…”他眯起眼睛先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墊著帕子開始為其診脈。


    詠稚有些不安地用胳膊碰了一下默槿的後背:“這是怎麽迴事兒?”他確實有些擔心,隻希望千萬不要出什麽差池才是。


    默槿倒是坦然笑了笑,勾著嘴角衝他挑了下眼睛:“大難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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