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


    遠遠地,默槿看到在離開自己很遠的地方,有一個緩步而行的身影,默槿想追上去,卻發現自己根本邁不開步子,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與寥茹雲極其相似的背影像是在茫茫迷霧中。一時間,早已被遺忘的恐懼感和緊張感席卷而來,默槿感覺自己的後背已經冒出了許多冷汗,脖頸後皮膚上的汗毛也全都豎了起來。


    下一瞬,有一隻溫熱的手掌便撫上了她的後頸,那隻手很大,似乎握緊就能掐斷她的脊椎,但默槿絲毫無法動作,隻能奮力將眼珠向左移動,試圖看清楚是誰在自己身旁。隨著那個人腳步的移動,墨綠色的衣服下擺出現在了她的視線內,接著是另一隻手,輕輕撫上了默槿的小腹,此時默槿才注意到,從心髒下方兩寸的地方一直到肚臍眼下方,有一道極其駭人的傷口,奇怪的是,傷口並沒有流血。正當她的注意力都被自己身上這個傷口吸引了的時候,那隻手突然伸入了傷口內部,默槿明顯感覺到體內的五髒六腑都被攪動成雜亂無章的樣子,但是並沒有感覺到疼痛。


    這種怪異的感覺很快便結束了,那個人將手抽了出來,默槿剛想開口詢問,突然發現自己身邊兒一個人也沒有,隻是不知何時,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很快,她眼裏便隻能看到飄落的雪花,其餘的任何東西都看不到了。


    夢境中默槿究竟經曆了什麽,穆幽不得而知,他隻知道,如今想要救默槿,隻有一個辦法,便是將她的精魂鑄造於兩儀鈴之內,就像當年寥茹雲留下的一魂半魄一樣,可是如今默槿並無仙識,仙根又剛剛被強製性剝離了一次,成功的幾率微乎其微。


    這幾日,穆幽除了去前朝與大臣們商議些魔道之事,其餘時間幾乎都是守在這座冰窖之內,生怕默槿再有何閃失。當年寥茹雲蹭在魔道暫住過一段時間,如今她房中的書籍、竹簡都被搬到了冰窖中,穆幽每日都在細細研讀這些東西,想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助默槿恢複正常的方法。


    雖然離開仙界的天尊已經失去了占卜未來的能力,但寥茹雲或許曾經早已預料到如此的畫麵,在一本極其晦澀難懂的竹簡之上,大概記錄了一個方法。阿南看著突然向後仰去的穆幽,伸手想拉他一把,穆幽自己已先行穩住了身形,長舒了一口氣。穆幽將竹簡遞給了阿南,指給他看自己發現的那幾行簡述,“不知道可不可行,但若真是成了,以後默槿可怎麽辦?她一樣沒辦法報仇。”


    穆幽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阿南的想法,但他的目光一直沒有從裝有默槿身體的冰棺上移開,輕聲說到:“即便如此,我也要她活著。”說完,他將眼睛閉上,思考了些什麽後,睜眼站起身來麵向阿南,道:“你且看好默槿,我得再迴落石穀一趟。”


    如今的風雲台已經恢複了很久之前寥茹雲還在時的樣子,雖然通往人間的通道依舊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其中的混沌之氣已經因為幽驥的死亡,而煙消雲散了。走在這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上,穆幽難免有些晃神,從前他也是如此來往於兩界之間,但那時的心情總是和現在不一樣的。


    很快,那扇看起來有些破舊的門便出現在了他麵前,推開,便是地宮的迴廊。大約從他們離開後,這個地方便沒有任何人來過了,所有的一切都和當時他們三人匆忙離開時是一樣的。穆幽行至高台旁,看著那幾百年都沒有變化的落石,微微歎了哭泣,上前一步伸出手,想將它引過來,沒想到那落石竟然絲毫不為所動。


    “果然如此…”穆幽暗道一聲“不好”,之前看竹簡時的擔憂如今已變為了現實。因為這落石原本就是天界的東西,當年戰神墨白與天界眾將士殊死一役後,楚墨天尊為了補上天界的窟窿,才會鑄就這塊石頭,這等東西,自然不是他魔道中人可以隨隨便便拿到手裏的。


    穆幽一咬牙,邁步踏入了高台四麵環繞的那層薄薄的液體中,原本平靜無波的液體表麵立刻卷起了小型的旋風,試圖將他驅趕出去。穆幽將周身都用烈火保護起來,雖然不小心會灼傷自己的皮膚,但即便如此,也總比被這些旋風掛到要好。隻有短短兩步的距離,因為有了這些東西的阻礙,穆幽感覺自己仿佛走了半柱香的時間,當他的手觸碰到高台時,自己都不免舒了口氣。


    可就是這一瞬的鬆懈,他右腿小腿的外側便被利刃般的風裹挾著金色的液體劃了一條口子,不深,但他身上的血液像是都匯聚在那裏一般,很快浸濕了他的兩層褲子和鞋子。咬牙撐過那陣刺骨的疼痛,穆幽知道這裏不能久呆,伸手一把抓住了落石,同時右手扶著高台的手掌不斷給高台之中的巨石增加壓力,妄圖將其炸裂開來,以便他能帶走落石。


    但很快,穆幽便發現自己是在做無用功,不僅如此,高台之內的巨石像是可以吸收五象之力一般,在他傳輸功力的同時,還在不斷汲取他體內的力量。穆幽咬緊了後槽牙,一張臉上全是汗水,甚至有汗珠掉到了他的眼睛裏,他也不敢妄動,生怕被腳下的風再傷到,或是直接推了出去。


    一計不成,穆幽思索了一下寥茹雲的五象之力,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的身份的關係,寥茹雲對木、水兩象造詣極高,可是其餘的…便是一竅不通。思及此,穆幽將體內火象一力全部灌輸與右掌之上,嘶吼的聲音像是從嗓子裏直接傳出來的,這一掌狠狠地拍在了高台之上。


    霎時,不僅僅是腳下金色的液體被更裹挾著停滯在了空中,穆幽甚至感覺連周圍的空氣都已經停滯了。還沒等他明白過來是怎麽迴事兒,高台徑直從中間裂開,爆發出的巨大能量穆幽再也無法與之抗衡,直接被推了出去。好在即便到了如此境地他也沒有鬆口,那粒落石,終於是被他帶了出來。


    “嘶…”最後一瞬的攻擊徹底突破了他的屏障,好在穆幽護住了心肺,隻是四肢上有許多血痕,此時每一個口子都在往外冒著血。穆幽看了眼開始搖晃的地宮,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也顧不上全身的劇痛,大步向連通風雲台的那扇門跑去,他剛踏入門內兩步,便聽到背後傳來了震耳欲聾的東西倒塌的聲音,甚至有一些煙塵都侵入了門內。


    沒有心思再去想更多,穆幽緊緊握著落石,向風雲台跑去。


    不知是不是阿南提前通知了守衛,剛踏出風雲台,便有兩個侍從一左一右地扶住了馬上要摔倒的穆幽,他的戟隼更是直接,不僅跪了下來方便侍從們將他放在自己背上,更是低下了頭,方便穆幽能抓緊自己的韁繩。


    安置好後,戟隼長嘯一聲,一飛衝天。穆幽一邊兒喘著粗氣,一邊兒把已經破了的衣服下擺撕扯下來一塊,將落實包裹好後,藏在了戟隼後頸的韁繩內側。穆幽拍了拍它的側頸,低語道:“別讓任何人知道。”做完這一切,他像是真的放鬆下來一般,整個人昏迷了過去。


    在寢殿外等著的大夫們看著渾身是血的穆幽都快被嚇傻了,到底是何等的戰役,才會將他們的主子傷成這般模樣。為首的大夫上半身看著還是個人,下身卻是半個巨大的蜘蛛的身子,他直立起來的時候不僅雙手可以給穆幽包紮傷口,腰腹間的兩肢也能夠用蛛絲能成的細線來縫合傷口,其餘人在旁邊幫忙。


    可是明明傷口已經縫合了起來,血液依舊從傷口處滲到了紗布上,老大夫擰著眉頭打量了一下,突然從藥箱中翻找出了幾頁夾在針灸包裏的淡黃色的幹花瓣,而在花瓣接觸到那些滲出來的血液的瞬間,花瓣並沒有變為紅色,而是直接消散在了空氣中,隻留下一股奇怪的香味。


    “不好!”老大夫雙手一抖,連忙抬起手臂退開了兩側的其餘幾位大夫,“這是那些勞什子神仙的把戲,去,取些向陽花來。”手下立刻有人去辦,但老大夫還是愁眉不展的樣子,即便有了引子,可是不知穆幽所中的毒是帶有何種象力,也是無計可施。一旦錯誤地引到了這些毒素,恐怕就不是血流不止這麽簡單了。


    正在老大夫思考該如何驗證時,穆幽的指尖突然蠕動了一下,若不是身邊兒的女醫一直盯著,恐怕就要錯過去了。女醫拉扯了幾下老大夫,讓他看看穆幽到底要寫什麽,自己則將耳朵貼在了穆幽的嘴邊兒,試圖聽清他在說些什麽。


    “木…是木…”憑借著最後一口真氣,穆幽小聲的呢喃了一句,女醫先是皺著眉頭思考了一下,隨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一樣,扯住老大夫的手臂低聲吼道:“木象之力,主子說是這個。”


    可是老大夫還有些懷疑,畢竟這種毒是會被隱藏起來的,即便身中,也無法判斷,可是穆幽為何如此篤定?除非他認識下毒之人?老大夫還想再多問兩句,可是穆幽已經到了極限,喉頭略一滑動,腦袋便直接偏向了一邊。


    “您可不能猶豫了,再這麽流血下去,主子就撐不住了!”身旁的幾個小大夫都有些著急地看著老大夫,希望他能盡快拿個主意。


    向陽花來的很快,剛剛采摘下來的向陽花每一朵上甚至都帶了水珠,若不是齊齊被斬斷的根莖,倒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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