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我們相助呢?’羅威也坐定了,他問道。


    ‘這是我與天行之間的單挑獨鬥,任何人不得插手。’步容說得堅決。


    ‘天行有幾十萬黑衣武士,想必現在已經在颯川周圍安插好了,你們插手,也無用。’大艾也也說道。


    ‘那你也太小瞧我們了!’被大艾也這麽一說,寧無二明顯不悅了,他們五嶽劍派的‘五嶽劍’,足以在萬人之中殺出一道豁口,救人、逃生皆不是問題。


    ‘我也想好了,如若不敵,就情願死去,這是我與天行正麵一戰,你們若要插手,就等我死了再動手,好嗎?’步容略顯悲涼地說道。


    ‘你要是拿出了君子劍,恐怕就能與天行五五開了。’莫薇道長忽然說道。


    莫薇道長此話一出,眾人皆用驚恐的眼神看著她。


    步容笑了,隨後說道,‘我拿不出來啊,走了半個中土,也尋不到它的影子。’


    ‘君子劍是虛無縹緲的,別說這些沒用的!’天井道長嗬斥莫薇道長道,他交叉的雙手攤開了,一隻手攥著,一隻手捏著自己腦袋兩邊的太陽穴,他陰沉著臉,說道,‘我們要的是重迴中土,誰還想死後葬在西域?老夫要的是魂歸故土!’


    ‘無二,英雄劍與至尊劍的神威你是見識過的,我不想再多說什麽。’步容對寧無二說道。


    寧無二默默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諸位,你們能為了在下兩去東瀛,是在下的福分,這一次在下若是能殺了天行,定配合諸位重迴中土武林!’步容站了起來,字正腔圓地說道,說完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所有人都知道,話題到此為止了。


    步容與大艾也二人住在一間船艙中,此刻他們站在窗前,望著厚重的海霧逐漸消散,變得朦朧。


    良久之後,步容才開口道,‘我不該跟他們同行的。’他口中的熱氣,在紙窗上化為水滴,不久就凝結住了,海麵上的溫度,是真的很低。


    大艾也不知道步容是對著東海在說話,還是對著他說話。


    ‘你說呢?’步容轉過頭,問大艾也道。


    大艾也這才知道步容是在同自己說話,‘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想他們赴死,還是不想有人插手你的事。’


    ‘我這個人啊,從小到大都被各種各樣的人賦予厚望,卻總是達不到要求,我怕了,我感覺我這三十幾年都是為別人活的。他們是生是死,對我來說都一樣,反正大家萍水相逢,各懷異心,他們插手我的事,也不過是我的尊嚴問題,大不了就把尊嚴拋開不要好了。可是我就怕他們寄希望在我身上,我蜀山都快倒了,哪還有心思幫他們完成複興大業。’


    ‘我知道你的想法,這跟我差不多,所以啊,我從來都是一個人,不為正義做鬥爭,也不為邪惡所屈服,我就做自己,我覺得舒服,我覺得爽就好了。哈哈哈!’大艾也大笑道。


    ‘所以啊,這也是我喜歡與你同行的原因,不像跟別人在一起,時刻都要提防著別人給自己加一個道義的枷鎖。’


    ‘那你準備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可能我到了颯川,就沒辦法活著迴來了,也就沒有下一步了。’


    ‘你還沒說你要葬在哪裏。’


    ‘你隨便挑一個地方吧,沒有哪裏吸引我了,這件事就托付給你了,大艾也前輩。’步容不知道怎麽稱唿大艾也好,所以就幹脆在他的名字後麵加上一個‘前輩’,既好聽,又禮貌。


    顯然大艾也也很喜歡這個尊稱,他詭異地笑著。


    ‘咚咚咚。’有人在敲艙門。


    ‘大哥,是我。’門外傳來寧無二的聲音。


    ‘請進。’步容說道。


    寧無二推門而入,他開門見山,‘大哥,我有話跟你說。’顯然,他是想大艾也迴避。


    大艾也很識相,‘我去廚房走走,看有沒有什麽對胃的。’大艾也大半輩子沒有嚐過中土的食物,這一次他陪著步容逛了大半個中土,才真正算是吃到了屬於自己口味的美食。


    ‘好了,你說吧。’步容伸手請寧無二坐下。


    ‘大哥,十年了,我終於能好好跟你說上一番話了。’寧無二感慨道。


    步容其實早就記不清寧無二這個人了,但是他記得華山派。他也是第一次以長者的身份跟人去交談,這個身份,他花了十年才進階到的。


    ‘十年了,你覺得時光快嗎?’步容也坐下了,他轉過頭問寧無二道。


    ‘一點也不。’


    ‘跟我一樣,覺得特別漫長?’


    ‘對,漫長得找不到邊。’寧無二讚同道。


    ‘都說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我怎麽就不信呢,嗬嗬。’步容笑了。


    ‘大哥,你還記得我師傅、慧信方丈、陳衝前輩他們嗎?’


    ‘從不曾忘記。’


    ‘我經常夢到他們。’


    ‘我每個夜晚都夢到他們。’


    ‘我們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了,我們要是死了,他們的仇,就沒人報了。’寧無二突然有些激動。


    步容喝著茶,不說話。


    ‘如果沒有萬全準備的話,我們現在可以掉頭,迴中土,去西域,集結兵力,殺迴來!隻有一成勝算,我不想看著你白白去送死!’寧無二終於把想說的都說出口了。


    ‘我不會迴去的,這一次,我與天行,必須要死一個!’步容不假思索地說道。


    ‘萬一是你呢?’寧無二問得小心翼翼。


    ‘那我就管不到這麽多了!’步容說這樣的話,很明顯不負責任。


    ‘好。我知道了。’寧無二頓時像曬焉了的花,看起來有氣無力的,他站了起來,臨走前不忘問道,‘你身邊那個東瀛人可靠嗎?’


    ‘可靠。’步容堅信。


    ‘再可靠,他都是東瀛人,大哥你身上背負著君子劍的秘密,現在基本上是世人皆知了,你千萬要小心。’說罷,寧無二便推門離開了。


    ‘君子劍,嗬嗬,’步容閉上了雙眼,他默背道,‘龍潛海角恐驚天,暫且偷閑躍在淵。等待風雲齊聚會,飛騰六合定乾坤。’他不禁心想,‘有什麽用!背了十年,什麽都沒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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