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瑤如此天衣無縫的女扮男裝,歸功於與她同行的這位蒙麵女子,要知道,憑借中土之王的眼線,如果不做掩飾,不出半個時辰,她大理南詔王後的身份便會被拆穿。


    那蒙麵女子已經將自己的氣息掩蓋的很完美了,隻是她身上散發的迷穀幽蘭之味著實吸引人,她也一絲不收斂。


    ‘早早找到人,早早離開這。’沐瑤忽然又說道,美麗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絲驚恐與不安。


    沐瑤二人簡單地逛了一小截京城夜市,選了一家客棧借宿,這家客棧看起來是這一片夜市中最大的了,進進出出的人很多。


    然而沐瑤被那客棧門口掛的一副對聯吸引,右邊是‘曆經不盡風雪與戰火洗禮’,左邊是‘依舊不斷酒客與旅人希望’,橫批八個字‘十年重生’。


    ‘這對聯讓人看不懂了。’女蒙麵人指著橫批,笑著說道。


    橫批之上,一塊大匾掛在那,‘大福客棧’四個燙金色的大字熠熠生光。


    ‘二位客官,裏邊請!’上前招待的小二早早拎著毛巾請沐瑤二人進門,他臉上的笑意真的快要溢出來了。


    ‘最上等的屋子留給我們。’沐瑤吩咐小二道,她與蒙麵女子快速地選了二樓一處相對偏僻一點的桌子坐下,她怕身旁的女子太過耀眼,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就這樣,她二人坐在那,靜靜地望著客棧裏的喧囂浮沉。


    一樓的一位公子哥喝多了,正在調戲與他一同前來的女伴,那女伴也像是起了火,轉身就往門外走。


    這大福客棧的服務是極其周到的,每一桌客人都會分配一位小二專門為其端茶倒酒,甚至夾菜都為客人效勞。


    小二說道,‘最上等的客房,是由客棧的掌櫃的親自服務的。’


    果真是最上等的客房,四麵由紫檀木製成的牆都掛著前朝的名畫,其中有一副還是出自老王爺步淵亭的手筆。


    一張同樣是紫檀木製的圓桌不大不小,桌上擺滿了各種名貴的水果與糕點。沐瑤與蒙麵女子二人各坐一方。


    掌櫃的還未到,在上菜之前,數名長相端莊的藝伎抱著琴、箏、琵琶等樂器進入客房,要為客人表演一段。


    沐瑤笑著對藝伎們說道,‘琴留下,你們下去吧。’


    蒙麵女子隨意地坐在那,像牆上掛著的那一幅價值連城的美人畫。


    恰流鶯花底叮嚀,又孤鴻雲外悲鳴,滴碎金徹雨,敲碎玉壺冰。聽,盡是斷腸聲!


    蒙麵女子的這一首曲子彈得太好了!若不是她有意收斂氣息,加上這楠木牆的隔音效果好,恐怕此時整座客棧的所有人都會停下一切動作與思想,靜靜地聽,聽那悠悠的琴聲。


    沐瑤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淚水已然抑製不住,同時不忘鼓掌,‘這麽美的琴聲,若是每日都能聽到便好了!’


    ‘那你豈不是每天都要哭一次?’蒙麵女子笑著對沐瑤說道,隔著那層白麵紗,依舊能感受到她的輕笑。


    ‘咚咚。’就在這個時候,響起兩聲清脆的敲門聲。大概是掌櫃的來了。


    ‘請進。’沐瑤說道。


    就在掌櫃的推開門走進的那一個瞬間,蒙麵女子將手中的木琴向他砸了過去,看似隻是輕輕一丟,但是其中蘊含了很多巧勁,定可以將這間上等客房都砸成一座木堆。


    說時遲,那時快,掌櫃的先是一扭頭,琴從他身旁飛過,隨後單右手,伸食、中二指,將那木琴穩穩地夾住,同時還不忘陪笑道,‘二位客官久等了,小的來遲了!酒水果盤盡管吃,算小的好了!’


    ‘掌櫃的請坐吧。’蒙麵女子用不摻雜著任何語氣的話語請掌櫃的入座。仿佛剛才她砸琴的那件事沒有發生過一般。


    沐瑤知道蒙麵女子並未動殺心,不然門口將會攤著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


    ‘哦,好。’掌櫃的膽戰心驚地將木琴放下,然後就座在圓桌旁。


    這掌櫃的身材矮小瘦削,臉長得也是一般,連說話的腔調也普普通通,若是放在大街上,絕對不會被認出來,殊不知,就是這一副平庸的樣子,卻在京城這個地方掌管了這樣一間大客棧。


    ‘你在這客房中懸掛前朝亡國之臣的手筆,不怕被當今天子知道,惹來殺身之禍嗎?’沐瑤問掌櫃的,她喝了一口茶,是久違的地道的普洱。


    ‘永天十年了,天子心胸寬廣,除了百姓民生,從不問凡塵之事,這畫可是瑰寶,他怎會不讓懸掛?’掌櫃的笑著迴道道,看來他已經調整好了情緒,畢竟他常常自詡自己也是見過世麵的人。


    說罷,掌櫃的為沐瑤與蒙麵女子二人沏茶,沐瑤看得出來,那手法絕對是數一數二的。茶還未揭蓋,香氣已經彌漫了整間客房。


    掌櫃的輕輕端起茶盞,起身獻到蒙麵女子身前,又笑著說道,‘多謝美女不殺之恩!若是剛才您有殺心,在下必會與那琴一同栽進閻羅地獄。’


    蒙麵女子並未理睬,她向沐瑤做了個眼神,示意對方有什麽問題快問。


    沐瑤開口說道,‘這位小哥,實不相瞞,我與妹妹本是中土之人,也在這京城居住,十一年前瞧見天下局勢不對,恐不久的戰火會牽連到自己,於是一家人躲難,乘船一路南下,漂洋過海,輾轉各地。後來聽到前朝亡了的消息,更不敢迴來了,怕新王朝會清洗前朝之人。就這樣我們在一座偏僻島上過了十年,十年裏,我們的親友或餓死,或病死,還有實在無法忍受那不堪的環境轉而投海的。’


    說到這裏,沐瑤眼裏淚花泛濫,她試著用手巾擦拭眼淚,隨後繼續說道,‘隻剩下我與妹妹二人,孤苦伶仃,實在無法,不願在島上空等死,隻得偷摸著迴到中土,來京城投奔親人,混得活命。’


    掌櫃的被沐瑤這般一說,也不禁動容,不等沐瑤開口,他便笑著說道,‘客官您一家人可是多慮了,永天王朝在大夏王朝的殘骸上建立,剛剛經曆了一場戰爭,當時我們所有百姓都是心惶惶的,本就是食不果腹了,饑寒交迫的,又怕東瀛人會對我們進行屠殺。嘿,還真奇怪,就在大夏滅亡那一天,下了一年半的大雪突然停了,一切百廢待興。新王不僅沒有征兵納稅,反而是將自己從東瀛帶來的糧食、衣服分發到天下各地,我們百姓才得以活下來啊。’


    掌櫃的喝了一口茶,又繼續說道,‘整座大地的冰雪都開始融化,新王用了三年治洪水,以水灌溉,一舉兩得,西麵城牆外那個大壩就是典型的例子。接下來三年興修道路,京城、濟州、徽州、江南,聽說連那西山的小路都被翻了一遍。這四年,休養生息,沒有任何苛政苛稅,百姓日子都過起來了!北海定了,西域定了,就連那前朝的附屬大理都定了。新王也並未提起前朝之事,大概是出於對曆史的尊重,所以百姓也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紀念前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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