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德昭女皇不斷重複這三個字。‘朕恐怕是等不到大夏複興的那一天了。’德昭女皇緊閉了很久的美眸微微睜開,她說的這句話,像是對明兒說的,又像是對自己說的,那語氣極其微弱,若不是明兒心細,肯定都聽不清楚德昭女皇在說什麽。


    ‘昭公主,您莫要瞎說,您吃的是少林寺的神藥,病情定會好轉的!大夏王朝不能缺了您。’明兒用幹淨的白布替德昭女皇擦了擦朱唇上的水珠,恭敬地說道。


    ‘朕的身體朕你還不了解嗎?’德昭女皇冷冷一笑,那一刻她的神情僵硬、語氣平淡,從她的身上,看不到一絲絲生的希望。


    ‘昭公主,天上的神會保佑您,逝去的先帝也會保佑您,小王爺也會保佑您的!若是可以,明兒願意以自己卑賤的命去換昭公主的命!’明兒跪在龍椅前,雙手扶著德昭女皇的玉手,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她身份低微,卻從從小就得德昭女皇的喜歡,伴隨其成長,可以說沒有德昭女皇就沒有她的今日,她能活到今日,便已是賺夠了本。


    ‘明兒,你的命是你的,朕的命是朕的,這一切都是劫數,’德昭女皇說話都是氣喘籲籲的,就像是經曆了一場生死大戰般,她忽然又說道,‘你說小王爺會保佑朕的嗎?’


    ‘是的啊,小王爺可是您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自然會庇佑您的。’明兒擦了擦眼淚,認真地對德昭女皇說道,她知道德昭女皇把步容看的特別重。


    ‘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他什麽時候迴來。扶朕迴寢宮。’德昭女皇先是呆呆地望著德昭宮上方的金色吊頂,忽然又吃力地想要起身。


    明兒見此,趕忙起身扶著德昭女皇,將一件紅色的貂皮襖披在了她的身上,帶著她一步一步地往寢宮中走去。


    自從步容一個月前離開京城後,德昭女皇便命明兒帶著其他侍女將之前的那間寢宮給封了起來,自己住到了隔壁的寢宮,除了日常的打理之外,便再也沒有人踏足過了。


    德昭女皇在明兒的攙扶下,走進了這間寢宮,這寢宮中依舊是香氣彌漫、一塵不染的,隻是缺了幾分煙火之氣。


    德昭女皇放眼望去,這寢宮之中滿滿的都是步容的影子,步容陪她畫畫寫字、陪她賞花逗鳥,疲乏的時候,步容還會給她捏捏腿、捶捶肩,夜晚的時候步容會陪她一同入睡,說著他在蜀山的故事,隻有那樣她才能睡得安穩。


    她好想步容再陪她幾日,陪她走過短暫生命裏的最後日子,她身為一代女皇,孤單至此,就隻有這麽簡簡單單的小請求!然而美好的日子卻隻有那麽短短的數日,以後再不會有!


    德昭女皇眼眶中的淚水浸染了她的煙妝,劃過她那絕美的臉龐,縱使王權富貴、天下第一,那又如何?她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德昭女皇輕輕地推開了明兒,一個人顫顫巍巍地走到了窗口的畫板前,伸出玉手細細磨墨,然後拿起毛筆蘸上些許墨汁,可是那筆在畫板前停了良久,她也沒有動筆,那筆尖的墨汁滴到了她紅色的貂皮襖上,終於她動了筆。


    ‘明兒,將這晾幹,然後寄給容兒。’德昭女皇放下毛筆的時候,已經是大汗淋漓了,就這寫字畫畫的簡單事,她都力不從心了。


    ‘是。’明兒走到畫板前,映入眼簾的是一幅黑白畫,畫上是步容陪著德昭女皇在賞花的場景,很美,很逼真,在畫的右下角,寫著幾個秀麗大方的字,‘朕為大海,君做舟楫,德昭作。’


    善惡報應,如影隨形。


    萬法皆空,因果不空。


    朱王村在嵩山的南麵近百裏,陸遊原若不是身騎寶馬,在天黑之前是萬萬到不了的。


    暮靄沉沉楚天闊,雨雪霏霏雪地厚。


    陸遊原就著傍晚的光照,在很遠之外就看到了朱王村那一片黑壓壓的村寨,他記得上次他們三人來此時,在此就能感受到朱王村的煙火氣,隻是這時卻見不到點點火星與人影。


    ‘駕!’陸遊原馬鞭一揮,他的馬兒前蹄一仰,後蹄一蹬,載著他朝著村寨奔去。


    離得越近,陸遊原的心就越發得不安,直到他到了朱王村村寨的門口,才發現,這個村子已經是殘骸一片,寨子、草棚倒了一片又一片,到處都是被凍僵了的屍骸,顯然他們都是朱王村的,這些人、這些物,全都被冰雪覆蓋著,放眼望去,沒有其他。


    ‘喂!有人嗎?’無論陸遊原怎麽呐喊,除了空曠之地的迴音之外,再無任何迴應。


    陸遊原不由得警惕了起來,他趕緊下馬跑到之前村民們帶他們三人避難的那間大草棚,看看有沒有活人的影子。


    那間草棚也徹底的倒了,這裏的屍體更多,那塊大磨盤赫然挺在風雪之中,上麵的血跡依舊清晰可見,忽然,眼尖的陸遊原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村長?’


    那是朱王村村長王勇的屍體,陸遊原撥開壓著他的冰塊,隻見王勇整個人已經被橫腰劈成了兩半,上半身心髒處更是被利器衝破了胸膛,死狀異常可怖,若不是那張臉還是完整的,陸遊原定認不出來。


    ‘怎麽會這樣?’陸遊原不斷反問自己道,他不禁想到了那個獨眼的男人,銀雷槍門的門主諸葛義。


    當初步容饒他一命,他答應步容保護整個朱王村,現在卻不見人影,而且從村民們的屍體上的傷口來看,除了少數的劍傷之外,多是槍傷!


    陸遊原想到了那日在武當山上,點蒼派掌門人鳩大師被銀鞭柴浩偷襲傷了雙目,這種以德報怨的行為極其令人不齒,然而這諸葛義與柴浩二人乃是八拜的兄弟,可想他的為人也是多麽的肮髒下作!


    陸遊原找了約半個時辰,把整個朱王村都翻遍了,將每一具屍體都翻開來看了一遍,都沒有發現小女孩的屍體,步容最擔心的朱子怡的屍體,陸遊原喃喃自語道,‘難道諸葛義將朱子怡的屍體都帶走了?’


    就在這時,陸遊原忽然聽到在一處寨子的角落中有人的腳步聲,他一個躍身便衝了過去,那個人身上一定有線索!


    ‘站住!’陸遊原將那人逼到了死角之中,因為天色已晚,加上在昏暗的角落處,陸遊原望不清楚那人的麵孔,隻能看到他的身材瘦弱矮小,那人再不能後退半步,口中不斷地發出‘不要殺我’的話語。


    陸遊原知道眼前這人絕不是兇手,他既是朱王村的受害者,又是幸存者。


    ‘你不要怕,我不是壞人!’陸遊原不斷地安撫眼前的這個人,然後慢慢地挪動腳步向其走去。


    那人跌倒在角落中,雙手緊緊地抱在胸前,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好像是要讓自己鑽到地底去一般。


    陸遊原慢慢地接近那人,他從一旁拽出一根枯枝,用內力將其生火,頓時整個角落都亮堂了起來。


    那人見此,趕忙將自己的臉埋在了環抱的雙臂之中,顯然他是不想被別人發現。


    陸遊原將那人的手臂挪開,不由得大吃一驚,他沒想到這會是個女人,他努力地迴憶,才想起這人是村長王勇的妻子,隻是此時的她整個人瘦削如柴,臉上的幹皮都凹下去了好幾塊,兩個眼珠很是生硬地凸了出來,她的下腹被濕透了的蓑草遮蓋著,幹癟的胸脯和其他皮膚都裸露在冰冷的空氣之中,若不是她還能發出聲音,整個人就真的宛如死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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