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發什麽呆呢,難道還為了那邊的事情在傷心?那樣的話我真的要傷心了,你丈夫就比不上那個賈寶玉了。我現在可是遇上了比爭個什麽五品奉政大夫職銜還要麻煩的事情呢。”顧直一迴來就看著黛玉在對著窗外不知道想什麽。


    看著窗外掛著的五彩斑斕的鸚鵡,忍不住算算的說:“我不找奶奶待見,怎麽這個東西,聽說是從海外不遠千裏的弄來的,要價值千金呢。怎麽也不入奶奶的法眼了。可見我是白費心了。那個賈寶玉就那樣好,他灑脫不羈,我就是個熱心功名利祿的俗人!”聽著顧直酸溜溜的話,黛玉忍不住啐了一聲:“你個沒臉的東西拿著我尋開心,你不是埋怨我冷淡你了?既然如此,我就離開你遠著些。”說著黛玉站起來要走。


    顧直忙著拉著黛玉:“別走啊,奶奶大人大量別和我一般見識。你剛才是為了什麽事情煩心呢。說出來我幫著你開解開解。其實寶玉不想再在那個名利場上攪和了,你也知道賈蘭母子的功利心越發的重了。別看這賈蘭現在是功成名就,可是貪心不足,沒準人家母子還委屈著呢。”


    當時麵對著寶玉的灑脫,李紈隻是愣了一下,臉上隻是在一瞬間浮現出來寫羞愧,很快的又恢複成了高高在上和苦情混合的古怪樣子了。李紈拿著手絹擦著眼角:“當年,你大哥沒了……”見著李紈這副樣子,在場的人都開始頭疼了。李紈不再是以前沉默寡言的未亡人,而成了一個標準的碎嘴子。見著親友,或者應酬的時候見著那些誥命夫人和官員的太太們,李紈就會擺出來衣服標準的訴苦樣子,期期艾艾的說起來這些年自己一個寡婦拉扯著孩子,如何被賈家漠視,賈母和王夫人如何的不公等等。


    鳳姐忙著打斷了李紈的話,一疊聲的叫著:“來人帶著你們奶奶趕緊出去。她的那點苦情戲隻怕是京城上下都知道了。”


    李紈拿著手絹擦著眼圈伸手接過來寶玉遞上的自願叫賈蘭繼承賈政職銜的文書,帶著一群下人走了。


    湘雲看著李紈的背影冷笑著說:“她來鬧這一場,竟然連一炷香都沒給太太上呢。”湘雲滿腹心事的看看寶玉,最後還是沒有說話。寶玉對著黛玉和鳳姐深深一恭:“太太的事情多謝你們了。我是個不孝的,一向是叫太太為我操心,我計算好了,要去把老爺接迴來。以前我總叫老爺生氣,今後——怕是不能了。你們也不用攔著我了,我已經打定主意。這是我最後能做的事情了。”


    鳳姐和黛玉默默無言,最後鳳姐無奈的歎口氣:“有你這番話,老爺太太在天上也安心了。”湘雲過來,對著黛玉和鳳姐說:“已經是吃飯的時候了,我做了午飯,若是林姐姐和二嫂子不嫌棄,就留下來吧。”


    鳳姐和黛玉知道,因為王夫人的病,家底已經盡上了,那些服侍的人也都沒了,如今上上下下的都是湘雲自己動手。黛玉和鳳姐不想打攪,忙著告辭了。


    王夫人的靈停了幾天便送到了鐵檻寺,安葬在了賈家的墳地裏麵。等著黛玉和鳳姐叫人送了盤纏到寶玉家的時候,去送東西的家人迴來說寶玉和湘雲已經賣了房子,離開了京城了。


    林如海聽了,忍不住感歎起來:“沒想到寶玉是個有誌氣的人。隻是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不過沒等著林如海感慨寶玉的性格和行事風格,顧直卻出事了。


    因為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竟然有禦史上折子彈劾顧直疏忽,沒想到皇帝竟然沒什麽表示,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好些官員開始抓著顧直的那點小失誤大做文章,紛紛攻擊顧直態度倨傲,經常苛責下屬。有的則是說顧直行事嚴苛,對下屬要求過於嚴格,還時常為了一點小小的失誤,責罵下屬雲雲,有的則是彈劾顧直做事一意孤行,根本不肯聽取別人的遇見。反正都是些真真假假的小毛病。


    顧直對那些彈劾自己的折子沒任何表示,依舊是每天該做什麽就做什麽。皇帝對那些送上來告狀的折子,既沒有留中不發,也沒交給吏部議訂顧直的過錯。這樣曖昧不明的態度引來不少的猜疑。黛玉的耳朵裏麵灌進不少的風言風語。有的說顧直依仗著自己的職權,打壓那些上疏彈劾自己的官員。還言之鑿鑿的說一個禦史因為彈劾顧直辦事嚴酷,被抓起來下獄了。有的則是神神秘秘的表示皇帝對顧直有了忌憚,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寵信了。


    凡此種種,黛玉都隻當著是亂風過耳,不放在心上。但是實在是架不住那些謠言,連著家裏的下人也有些人心惶惶的。今天一早上竟然有幾個家人進來,求黛玉,要贖身迴家去了。


    聽著黛玉的話,顧直一笑:“人各有誌,他們當初賣身為奴,也是迫不得已的。誰也不想代代為奴,既然他們願意離開那就叫他們走吧。你也用生氣。一切都要講緣分,咱們和他們緣分已經盡了。今後我們也不用那些人伺候的。”聽著顧直的話,黛玉心裏一驚,莫非顧直真的要迴家了?


    “真是叫人心裏發冷,我不是貪戀什麽權勢。當初——”想起來當年顧直和皇帝從小相交,他們一起走過的風雨。誰知皇帝坐穩了金鑾殿的寶座,久開始對昔日忠心耿耿的夥伴下手了。那些大臣也不過是看皇帝的臉色罷了。也就是顧直行事光明正大,沒有把柄給別人抓住。他們彈劾的都是些不疼不癢的事情。要是顧直真的有個什麽失誤,黛玉不敢想下去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沒等著黛玉說完,顧直就打斷了黛玉的話,別有深意的看她一眼。顧直正色的說:“是我厭煩了這樣的日子,大概在我內心深處還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吧。當初心懷天下,發誓要做出一番成績,匡扶設計。現在我明白了,空有一腔雄心壯誌沒相匹配的才華隻能是空想,若是強行掙紮,隻能和理想背道而馳。我的才德不足,坐在那個位子上隻會誤國。不如我迴家來安心的修養幾天,做些自己擅長的事情。皇上的意思是心疼我。這些年來我幾乎沒真的放鬆一天。皇上心疼我,叫我到南邊去修養呢。”


    原來是這樣,黛玉明白了。這何嚐不是皇帝和顧直聯手設的一個圈套。那些上疏彈劾的官員不是見見風使舵的小人,就是因為皇帝推行新政,利益受到損害或者是被削去了權利的。他們那裏是攻擊顧直,是想趁機把顧直拉下來,發泄對皇帝新政的不滿。更有些隻怕是當初忠順王的餘孽殘黨罷了。


    “你想想,皇上的新政就剩下改革內閣製度和六部之間的銜接了。我坐在那個位子上,夾在皇上和朝臣之間也難受。皇上就算是真的狠心要改革,也要顧忌我不是。我主動和皇上提了。不如我趁機急流勇退,還能看看誰蹦出來。”顧直臉上看不出來什麽情緒,他忽然攬著黛玉的肩膀,把她拉進懷裏輕聲的說:“我也能好好地陪著你了。父親上了年紀,與其留在京城跟著我們擔驚受怕,還不如跟著咱們迴到揚州去。前些日子父親還念叨著當年嶽母的心願呢。你難道舍不得京城的繁華。還是擔心別的?”


    “我有什麽舍不得?我是擔心女兒。眼看著曄華慢慢的長大了。皇上已經立了太子。看樣子沒幾年便要冊立太子妃。這個世界上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京城裏麵多是一雙富貴眼,我擔心曄華以後受委屈呢。”黛玉擔心的是女兒的婚事。


    曄華和穎元的婚事早就定下來,眼看著女兒一來二去的大了,顧直若是在朝堂上位高權重,今後女兒在宮裏的日子自然舒服。若是顧直真的到江南區閑雲野鶴。黛玉很清楚宮裏踩地捧高,是個最勢利的去處。加上無數的規矩管著,黛玉就一個女兒怎麽能舍得曄華去受苦呢?


    “原來你是為了這個煩心啊。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看穎元也不是那種淺薄的人。太子今天還特別過來和我說,叫我放心,他相信我呢。哼,還有這個!”顧直忽然沉下臉,摸出來個精致的小東西。黛玉看去發現是個金絲編成的香囊,底下追著個白玉鴛鴦墜子。


    “這是太子殿下賞給你的?”這樣的東西太精致了,不像是太子賞賜臣子的東西,更像是送給女孩子討她們換新的小玩意。


    “嗬嗬,名義上是太子關心老臣賞下來的,其實——我成了給他們傳遞跑腿的了!”老丈人竟然給毛腳女婿當快遞小弟!顧直那個鬱悶,心裏已經是被老陳醋給泡透了。


    “你都是多大的人了,還整天和孩子一樣!他們兩個好,你還不高興嗎?”黛玉哭笑不得,推了推顧直的胳膊。不過穎元性格忠厚,對曄華肯放下身段,黛玉也就安心了。隨著慢慢長大,曄華也慢慢收斂了身上的驕嬌二氣,變得成熟不少。


    幾個月後,賈璉難得在家,這天月色不錯,賈璉來了興致和鳳姐兩個賞月對飲。看著天上皎潔的月色,賈璉歎口氣:“這幾個月亂七八糟的,先是顧直竟然被皇上扔到了江南去做巡察使,風雲變幻,一轉眼從內閣首輔就成了留用查看,以觀後效了!不過這樣也好,不用在京城煎熬了。顧直這會走了,倒也是因禍得福。皇上眼看著就要拿著內閣開刀了。”


    “咱們是俗人,哪裏有林妹妹和顧妹夫那樣的灑脫。對了,蓉兒那邊怎麽樣了?”鳳姐擺弄著一朵花兒,西北戰事朝廷獲得徹底勝利,賈珍如願以償的立了戰功,得了三品上輕車都尉的勳爵,還放了廣州外任。誰知賈珍竟然在迴京城的路上死了!


    賈璉歎口氣,帶著解脫的語氣說:“總算是塵埃落定了。我今天到蓉兒那邊去,他倒解脫了。”


    “珍大哥如此下場也是上天報應。蓉兒心裏一直梗著一根刺,現在珍大哥不在了,蓉兒也該放下了。”賈珍因為戰場上作戰英勇竟然真的得了朝廷的封賞,誰知人還沒迴到京城領賞,在迴京城的路上賈珍竟然是一場疾病就死了!聽著賈珍身邊的人說,賈珍哪天晚上還高興地喝了不少的酒,誰知下半夜就開始喊疼,請了大夫看了,也看不準是什麽病症。賈珍疼的哀嚎不斷,好像是承受著巨大痛苦的樣子。到了最後嗓子已經喊啞了,人都不成樣子了。


    最後賈珍是七竅流血而死,眼珠子都凸出來,舌頭拖出來老長,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是受了驚駭一樣。當地官府擔心是瘟疫,一把火燒了屍體。


    “善惡有報,當初的事情——唉,不說那些喪氣的事情了。”鳳姐想起來秦可卿,眼神閃過一絲黯然。


    一陣腳步聲,接著是嘁嘁喳喳壓低嗓音說話的聲音,鳳姐對著外麵揚聲道:“什麽事情?鬼鬼祟祟的?”


    平兒為難的進來,說:“薛家那邊送了消息來,說他們家姑奶家不見了。想求著二爺跟著京兆衙門說一聲,幫著找一找。”


    “真是奇了,怎麽一個大活人竟然不見了?”賈璉和鳳姐交換個驚訝的眼神。雖然賈雨村死了,但是寶釵依舊是生活富足,也沒受到什麽影響。深宅大院,不少的下人服侍,一個大活人怎麽就消失不見了?


    但是寶釵確實不見了。連帶著鶯兒生的那個孩子也消失了。聽家裏的下人說寶釵一早上叫人預備車到廟裏上香。誰知等到了晚上還沒見人迴來。家裏的人忙著出去找,結果隻在城外找到了那輛車子,跟著的人和寶釵都不見了。


    幾年之後揚州,正是一年風景最好的時候。瘦西湖上一條畫舫遊弋而來,靠在了碼頭上。黛玉和顧直從船上下來,到岸邊上的寺廟裏走走。


    從大殿上香出來,一群華服女子說笑著進來,黛玉正對上其中一個,兩個人視線交匯,頓時都愣住了。據說失蹤的寶釵竟然出現在這裏!


    寺廟後院,寶釵和黛玉坐在精舍裏麵,寶釵說起來自己的遭遇。那天一早上起來連福就進來說:“太太不是叫萬壽寺給老爺做法事,昨天晚上萬壽寺來信說今天便是極好的日子,還請奶奶親自過去上香呢。”自從賈雨村死訊傳來,寶釵就覺得連福有些異樣。她擔心別是連福連升兄弟兩個見著賈雨村死了,要卷了那些錢財走掉。他們擔心自己,要借機除掉自己。


    寶釵想了想叫人帶著孩子一起到廟裏去了。她臨走的時候悄悄地留下心腹丫頭,叫她看準機會到薛家去報信,叫薛家的人去萬壽寺接自己。


    “誰知我還沒到萬壽寺,就在車子裏麵昏過去了。他們在車子裏麵點上了迷香!等著我醒過來已經在船上了!”寶釵露出個苦笑,她終於嚐到了被人買賣的滋味了。輾轉了幾個買主,寶釵總算是跟了一個上了年紀的生意人。現在寶釵總算是擺脫了顛沛流離的日子,安定下來了。


    “我也不想別的什麽了。也求你不要和別人說我在這裏。我叫母親一直操心,毀了薛家的聲譽,就叫他們以為我死了吧。”寶釵站起來對著黛玉深深一福,慢慢的走了。


    重新迴到船上,黛玉忍不住唏噓感歎起來了。顧直則是不以為然:“我悄悄地打聽了,那位薛寶釵跟著的商人雖然上了年紀可是生意卻做得不小,要不然她怎麽身上頭上那樣光鮮呢。而且這個商人妻子在老家,她在揚州,也算是個外宅。薛家現在是徹底的敗落了,聽說連著最後的本錢都賣了。薛家的老太太隻怕是熬不住幾天了。你想,若是她那個哥哥知道自己妹子如今日子很過得去,萬一黏上來可怎麽辦呢?她當然不想叫人尋她了。隻可憐賈雨村機關算盡,狡兔三窟,結果所托非人,隻怕僅剩下的那個孩子也保不住了。”


    黛玉想了想,寶釵和她講了經曆,並沒有半個字說起那個孩子。看樣子不是被連升兄弟斬草除根便是被賣掉了。


    “別為了不相幹的人傷感了,我告訴你,寶玉他們夫妻有了下落了。他們在天目山裏麵做隱士呢。等著過幾天我們去找他們。”顧直看著黛玉悶悶的,忙著轉移妻子的注意力。


    “哼,我看那裏是你想去劍故人。你是想到山裏玩吧。”黛玉嗔怪的看一眼顧直,毫不留情的戳穿了顧直的心思。


    “怎麽,你不喜歡這樣的日子嗎?”顧直含笑握著黛玉的手,眼神溫柔熾熱。


    “有你在,不管是什麽樣的日子對我都是最好的。”黛玉也深情的看著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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