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在這個崇尚孝道的社會,父母還在就要分家是個不體麵的事情,而且按著當時的規矩,賈赦繼承了爵位,若是分家了,賈政也隻能帶著家人搬出去。賈母怎麽會放心自己的寶貝孫子寶玉呢。更別說賈政和賈赦都是朝廷官員, 賢德妃在宮裏的麵子也要顧忌。


    黛玉知道明天不管賈家是真的分家了, 還是借機鬧一通,都會是個不平靜的一天。她不想林如海摻和進去。“沒想到,會成這個樣子。老太太隻怕是傷心的很了。寶玉是個什麽意思?”一切都因為寶玉補缺而起, 黛玉想要是寶玉這個時候站出來, 說一聲自己參加春闈, 試著拚搏一把,或者推掉賈母的好意, 沒準賈赦還沒借口鬧起來。


    大過年的,闔家上下鬧成那樣,寶玉真的不擔心賈母被氣著了。他怎麽不為元春想想。寶玉小時候可是元春一手帶大的, 他這位大姐姐,如姐如母, 可是在他身上花費了不少的心血。


    黛玉想起來進宮的時候,在皇後哪裏聽見的那些話,元春的日子真的不舒服。在外人的眼裏,想著做皇妃肯定是個養尊處優,天下最好的事情,家人父母都跟著得了蔭封,身受皇上寵愛,是何等榮耀?可惜內裏麵的苦楚和無奈誰能體會。


    元春在宮裏不能輕易見到家人,卻要承受著別人拿著娘家做文章來打擊她的可能。“寶玉——這件事和他沒關係!你是沒看見,嶽父說當時他跟著那邊珍大爺進去勸和,寶玉和傻子一樣呆呆的坐著呢。還不如他們家的姑娘懂事,一起跪下來正求老太太別生氣。唯獨這個寶玉,真是呆子一個。”顧直都被寶玉得到無所作為給氣壞了。賈母不管對別人如何,她對寶玉可真是疼愛有加。連著顧直都為了賈母不值起來。養他不如養塊叉燒,還能吃呢。


    黛玉無話可說,她隻能心裏安慰自己,大概是寶玉那個時候不說話,是擔心賈赦見著他更生氣吧。長輩麵前沒小輩說話的份!


    看著時間不早,顧直叫人打水,預備休息了。黛玉躺在床上,望著帳子頂,“你還沒睡?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那邊大老爺鬧這一出,是日積月累,老太太給寶玉拿錢運動官職也不過是點燃了導火線罷了。身為長輩,對子孫難免是生出來些偏愛來。但是偏愛的太過了就不好了。你放心,大老爺未必舍得真分家。更別說了官聲,孝道了。等著禦史一個折子上去,沒準大老爺身上的爵位都保不住了。”一直閉著眼裝睡的顧直忽然睜開眼,撐著頭,望著黛玉。


    “我不是為這個煩心,到底是別人家的事情,我也費不著為他們操心。今天入宮給皇後娘娘請安,正遇見皇後那邊各位娘娘都在,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黛玉有些不自在的扯著被子,蒙住臉,悶悶的說:“我的身子不方便,總也不能叫你受委屈。我身邊的丫頭雪雁和紫鵑都是好的,但是她們怕是沒那個意思。家裏這些人你看上那個了,就叫她在你身邊服侍吧。”


    在宮裏黛玉看著皇後跟前嬪妃花團錦簇的,她忽然想起來,顧直和她成親以來竟然沒招惹丫頭們,更沒有什麽別的心思。可是現在她有了身孕,不管是大夫還是嬤嬤們,都告誡黛玉要謹慎小心,不要做那樣的事情。這些日子,顧直卻依舊是守著她。


    想到這裏,黛玉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顧直一顆心都在她身上,有的時候午夜夢迴,黛玉甚至能感受到顧直身體的變化。她今天心裏五味陳雜,最後還是決定,弄個丫頭在顧直身邊伺候。


    “你個傻子,你這個樣子我要是還想那些,我算個什麽人啊。好了,我們兩個安生的過日子不好嗎。”顧直笑著把黛玉摟在懷裏,吻住了她的嘴唇。


    第二天早上,顧直看著黛玉坐在鏡子前梳妝打扮,黛玉的臉色就像是桃花一樣嬌豔可愛。雪雁正在給黛玉梳頭:“奶奶今天氣色不錯,還是王太醫的藥好。懷著身孕還能調理的這樣好。”黛玉卻是心裏有鬼,她悄悄地掃一眼邊上幾位嬤嬤,啐了一聲:“一早上起來就你們話多,嬤嬤們收拾好了,既然好了就走吧。”


    黛玉和顧直還有林如海都要到賈家去,黛玉有了身孕,嬤嬤們肯定是要跟著的。顧直對著幾位嬤嬤作揖:“就拜托各位嬤嬤費心了。今天那邊肯定是七上八下的,你們帶上些要用的東西,別被餓著了,渴著了。”


    為首的薑嬤嬤笑著說:“大爺放心,已經叫人帶著了添換的衣裳和茶水點心。想著那邊怎麽也不能真的亂套,到底老太太還在呢。”說著黛玉已經收拾整齊,和顧直一起出門了,顧直騎馬,黛玉也不坐車了,她坐了轎子跟在後麵。


    賈家,賈母的房裏氣氛壓抑,邢夫人王夫人都是麵無表情的站在那裏,一向是伶牙俐齒的鳳姐竟然也和李紈一起,無聲的垂手站著。三春都老老實實的坐著,一個個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麽。聽著小丫頭進來說黛玉來了,賈母好像才醒過神來,忙著說:“快叫她進來。”


    見著黛玉,賈母越發的傷感起來:“我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麽孽,你母親是個好的,可惜卻早早地走了,獨獨把我留下礙眼。老天爺為什麽不拿著我換了你母親。大家也都安靜了。”說著賈母抱著黛玉一聲兒,一聲肉的哭起來,聽著好像是賈母哭賈敏早逝,留下黛玉小小年紀沒了母親疼愛。其實全是在指責兩個兒子不孝順雲雲。


    這會王夫人邢夫人都跪下來,嘴裏說著認錯的話,鳳姐和李紈也都站起來跟著跪下。黛玉看著這架勢,想起來顧直的話,她也擦了眼淚,和賈母說:“我母親最掛念的便是老太太。她若是在天上見著老太太這樣傷心,肯定也不能安心。老太太,你不看在兩位舅母的麵子上,也該看在蘭兒和大妞妞的份上還是別生氣了吧。”此時三春都忙著站起來,跪下求賈母息怒。


    賈母無奈的歎息一聲,對著邢夫人和王夫人說:“我知道你們心裏不舒服,覺得我偏心了寶玉。你們心裏不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闔族上下都來了,連著林姑爺和玉兒也來了。那就當著眾位族人和親戚的麵,把事情說清楚,樹大分枝,兒大分家,我看還是分清楚,也省的我那一天閉眼咽氣,你們鬧得更難看。祖宗掙下個家業不容易,別叫不肖子孫敗壞了名聲。”說著賈母對著鴛鴦說:“你叫了你老爺他們進來,我要當著眾人的麵把家務事整理一下。”


    鴛鴦忙著答應一聲出去了,黛玉和眾姐妹就到了裏麵的碧紗櫥去。一陣腳步雜遝聲音,想來是賈政賈赦和賈政等人進來了,林如海和顧直算是親戚,自然是坐在賈母左手邊上,接著就是賈珍。另一邊是賈政賈赦,接下去就是賈璉和寶玉。


    黛玉看著三春臉色都不好看,這個時候外麵賈母的聲音傳來:“今天叫你們來,就是那句老話,樹大分枝,大老爺也是胡子一大把的人了,你覺得整天被我看著委屈,我也知道人老了討人嫌。你既然不喜歡被拘束著,我就搬出去。橫豎京城沒地方還能去金陵老家呢。”賈政和賈赦這會都清醒了,他們一齊跪下來給賈母認錯。


    賈赦隻說自己吃醉了,胡說八道,賈政則是口口聲聲的表示自己沒教育好寶玉,他立刻叫寶玉接著讀書,預備參加春闈,絕對不花錢給寶玉捐官做。賈母聽著兩個兒子言不由衷的話,也不理會,隻說:“你們都是有孫子的人了,我也該放手了。我知道你們心裏還是不舒服,奈何擔心禦史彈劾你們不孝順就裝出來這個樣子。我今天就料理了,省的你們兄弟之間有嫌隙。”


    賈母先提出來分家方案,因為她還在,賈政還不能搬出去,因此榮國府還是賈政和賈赦一起住著,一切不變。等著賈母不在了,賈政就搬到大觀園裏麵去住著。這一條,家政和賈赦都沒異議。接下來就是分割家產了,爵位隻有長子承襲,家產就要兩家平分了。


    賈政和賈赦也沒異議,賈母就叫人拿了賬冊來,一樣一樣的把現有的家底擺出來。田產,房屋是大頭,剩下的也不過是些古玩字畫,和各處的擺設等物。


    賈赦忽然打斷了賴大讀賬本:“等等,怎麽隻剩下了七八處莊子?銀子也沒多少了?我記著當年父親可是留下來三十處莊子,還有一百萬銀子。修建園子也不過是花了不到三十萬,怎麽就剩下了這麽點?才五六萬?這些年就是吃銀子也用不完啊!”


    三十處莊子!五百萬銀子!賈赦報出來的數不僅在場的賈珍呆住了,連著顧直也吃了一驚。賈家怎麽算也沒能力積攢下來那麽多的財富。


    “胡說,你祖父和父親一項清廉,怎麽能有那麽多的家私?”賈母臉色一變,立刻喝住了賈赦。


    “老太太,事到如今可不能再偏心了。我記著父親曾和我說過,他一次就在江南買了上千公頃田,我還親眼看見父親叫賴大的父親把兩百萬銀子放進錢莊裏麵的!”賈赦不忿的叫起來。他這些年這麽敢花錢,還不是因為家底厚嗎。在場的人都驚呆了,賈母臉色大變,她恨不得立刻堵上賈赦的嘴。


    顧直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一抬頭正對上賈母緊張的眼神,顧直心裏一動,他裝著吃驚地樣子,盯著賈赦,又忍不住對著林如海低聲說:“嶽父,大老爺說的是真的?我可不相信!老國公爺可是皇上誇獎過的清廉自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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