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黎一看時遷這兔崽子耍的好奸計,又搬出這般的嘴臉,真當像個搗蛋的孩子闖了大禍似的,心下不由地看著歡喜,也不由地朝著時遷露出一個笑意來。


    而此刻的老頭卻朝房下吐了口混著大片血跡的口水,一麵奔到房簷邊上,一麵大罵起來:“好你個小畜生,你給爺爺上來!小畜生!畜生,畜生!”


    “司空老伯,何必如此暴躁,你看青黎就在你麵前,你若殺了他,我料那小畜生也跑不了。”


    “二弟!快來救我!”黃天霸此刻又聞聲又大唿起來,一麵疾聲唿喊,一麵奮力掙著左右押解他的少華山弟子。


    青黎一聽,心裏頓時空了一片,因為在黃天霸一叫的瞬間,青黎突然想起來這說話的聲音是誰的了。青黎急忙抬頭望時,當真還是不可避免的又吃了一驚,果然,那大搖大擺越過屋脊,由一排樸刀手護在中心,後麵有弓箭手壓陣的正是青黎先前交過手的黃二郎。


    黃二郎此刻換了一身行頭,頭戴風雷靛藍巾,身著豹頭鎖子軟甲,足下更是瞪著一雙黑色的追風靴。從下麵朝上看去,這黃二郎和先前已經大不一樣,少了七分的魯莽,而多了三分霸氣。


    黃二郎看司空卓還真有要立馬動手殺掉青黎的意思,於是便走到他的身邊用力地按了按他的肩頭,那暴跳如雷的司空卓頓時沒了脾氣,暗暗“哼”了一聲,便負手立在一旁不說話了。


    “方才是何人在大唿小叫啊!”黃二郎朝著少華山弟子的人群裏瞥了一眼,破不在意地故意問道。


    “二弟,二弟!是我,是大哥我!快救我!救我啊!”黃天霸唿喊著,就更急了,雖然方才那一夥人頗有要殺了黃天霸的意思,但從始至終卻也沒有對他下過手,現在自己這同父異母的弟弟來了,那麽便有救了,這是最後的希望了,黃天霸看的很重,就像那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對他自己更是意義非凡。


    黃二郎往黃天霸的方向走了兩步,一腳踏在房簷的滴水簷頭上,笑了笑,裝模作樣地大聲朝著那個方向道:“原來是大哥,啊呀,你怎麽成了青黎的階下囚了!你一向可是威風凜凜啊。”


    這話說的綿裏藏針,就算是黃天霸,此刻也聽得出其中的味道,刺的他內心一陣犯酸,一陣犯痛。可是,現在落入敵手,顏麵掃地真當生不如死。但雖然現在黃天霸處境極丟人現眼,但麵子還是能撐就要撐的。於是黃天霸深深歎了口氣,朝高高在上的黃二郎認真的道:“二弟,並非是你大哥無能,我布下天羅地網,你也曉得,要是青黎從大門進來,一定叫他深陷其中,殺他個片甲不留!但是誰曉得它怎麽直接就到了咱家後院,我是擔心咱家眷的安慰,不然怎會分心,怎會受縛至此!”


    “哈哈哈――!”黃二郎仰天笑了,這笑聲在青黎聽來,真當是和他大哥是一個醜模樣。


    “你莫說也我曉得,我什麽都不曉得,你也莫說什麽咱家,在這華陰縣裏上到八十老人,下到孺子小兒,誰人不曉得你黃天霸是黃家的當家人。那黃家大宅自從爹爹沒了,就隻是你一個人的家。”說著黃二郎把臉撇開一邊,不願再往黃天霸身上看上一眼。


    黃天霸一聽,頓時空空長大一張獅子口,好似想說什麽,但話在嘴邊繞了幾圈還是沒能說出來,到最後,黃天霸自己都覺得吞吞吐吐太不爽快,狠狠地歎了口氣,朝黃二郎道:“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難道是怪我一手撐起這碩大的家業麽!自打爹爹過世,如若沒有我,黃家還會這般屹立在華陰縣裏麽!早會被孔家給吞了,還不是我苦心經營,一天天的打拚,才有了這般鞏固的基業!可你呢!你呢!”


    聽這語氣,黃天霸這張老臉被黃二郎說的也拉不下來,此刻語氣突變也來了脾氣。看來是內心要怒了,有場好戲看。青黎想著,不由地暗暗笑了,咱就靜待好戲開場罷。


    “我?你說呢,我在幹嘛?”說著黃二郎有仰天笑了,隻是這次笑到一半突然頓住朝著黃天霸語氣極衝地道:“你怕我和你爭家業,你是一手撐著黃家,但更是一手遮天,你隻會把我當傻子來看,丟給我些毫無意義的下賤活。嗬嗬,我是不是真的該感謝你黃天霸,為了限製我,還苦心專門開挖出一口地窖來,讓我也嚐了嚐囚禁的滋味。你是想借著鏟除青黎,讓孟森進城好做地發財升官大吉是吧?也想借著這大亂,將我殺了,好獨霸家產是吧?那――我此刻出現在這裏,你應該很驚訝吧!”


    “黃二郎,你……你……”


    “你不是整天都很刁麽,黃家的大少爺,華陰縣的黑頭蛇。怎麽現在就說不出話來了,我要是告訴你,我在地窖裏非但沒有受半點委屈,而且大魚大肉被伺候的要多舒坦有多舒坦,那麽,你會不會還瞠目結舌氣死過去!”黃二郎哈哈哈的第三次仰天長笑,這一笑,仿佛揚眉吐氣,將這十幾年低調的委屈都盡數宣泄了出來。


    黃二郎在那邊長笑,黃天霸這邊聽了,也頓時仰天笑了起來,一氣笑罷,黃天霸定了定,又恢複了往昔的霸氣,雙肩一震,掙脫了少華山左右的押解,自己大刺刺地站在當地,朝著黃二郎道:“黃二郎,你別以為自己有司空卓的相助就可以獨步華陰為所欲為,你別忘了,雖然我身陷囹圄,但黃家我幾年來練就的兵士,卻是鐵了心是我的人。就算你此刻不救我,他們一樣會來,等到楊明老伯來救我出去之時,看你有何麵目見我!有何口舌辯解今日之事!”


    黃二郎微微地笑了笑道:“我真當不該出這個頭,我現在後悔了,你知道麽,黃天霸!”


    “哼,你還知道後悔二字如何個寫法,真當是了得的很呐。不過,你我兄弟的家事,迴去也好商量。此刻,青黎在此,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黃天霸還沒說完,在他身旁看押他的少華山子弟便唰唰唰地一口氣架了四五口快刀在他脖頸之上。黃天霸隻覺脖頸一涼,嘴裏便再也沒了言語。


    青黎一看自家兄弟架刀迫使黃天霸封了口,正好借著這個空,也好攪合他一局。於是便上前一步,朝著房頂上的黃二郎一拱手道:“好一場兄弟相爭的大戲,精采!著實精采!”


    黃二郎鼻端冷哼一聲,將頭往天邊一揚道:“青黎,你如今腳下,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就奇怪,你哪來的這麽多膽子,還顧得上看戲?”


    “有人唱,就有人看,何況連你這等人都上了台,我怎麽就沒膽量看。隻可惜我早些時候,不曾想到,不然定令左右帶把太師椅來。”青黎說著,將手一指當街,繼續道:“翹起腳來,坐在此地,好好瞧瞧你等著沐猴而冠之人!”


    “青黎,幾日不見你好生狂妄,你殊不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你還當我黃二郎真的是那本儒弱,那般沒頭沒腦麽!”


    “哎呦,好一個‘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青黎說著,故意裝出一臉的惶恐來,但話說到此處,青黎的臉色就變了,嬉笑著繼續道:“不過,我現在更奉行一句話,你猜叫什麽?”


    青黎一雙鋒利的眸子深深地盯入黃二郎的眼眸裏,見他眉頭微蹙,似乎在急急思索,但青黎頓了一頓見他不答,便緊接著道:“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語說罷,少華山的兄弟們頓時轟然大笑。


    “青黎,別以為我還那麽傻,就憑你區區小計就想激怒了我,當初我不過也是一時大意,但現在可不一樣了,我有的是時間,可你不多了,我有的是兵力,可你此刻也不多了。”黃二郎說的越來越慢,特別是將那幾個“越”字咬得很是清楚。因為他在提醒這青黎,現在的處境,是他黃二郎說了算。


    時遷在房簷下可是聽出了黃二郎的這個意思,心裏極不舒服,便立刻翻身落在地上,走出到當街,立在青黎身側,朝那黃二郎大喝道:“你這廝,才真是好生狂妄!若要論兵力,我哥哥在華陰縣裏好歹也有幾千守軍,城外亦屯有救兵,山寨之中更是數之不清,你算那隻鳥人,也配和我哥哥相提並論!莫非在這華陰縣裏,你也有幾千壯丁不成!我呸――!”


    “你來的好,這次莫做縮頭的鱉!看爺爺怎麽割了你的舌頭,要了你的命!”說著司空卓立刻便一抖衣擺,又要動手了。


    “慢著!”黃二郎將手一壓司空卓的臂膀,轉過頭來,對時遷道:“幾千兵卒我倒沒有,但上百兄弟卻是有的。”


    “這年頭林子大了,真當是什麽鳥人都能有,你就有區區百人便要拿下這座城池,不免太妄自尊大了吧!說的這般天真,你是爬房被瓦磕著臉了,還是騎馬過來被驢踢了頭啊,如果真如你所言這般容易,那我哥哥豈不是可以坐享天下了!”時遷說罷便笑了。


    “小畜生!你又辱我,看我……”那老頭聽出了時遷話裏譏諷的弦外之音,立刻便又要發作,不耐,黃二郎再一次將手按住了他。


    “這條街,深在城中,與你們那守軍相距甚遠,更何況,你們的人守城尚且捉襟見肘,青黎你也根本沒有安排城中巡邏的人手,此刻,那城防是你的,而這街卻是我的。順便,我也請你,請你的手下,死死心,你看――!”黃二郎說著當空將手用力一揮。


    頃刻間,轟轟隆隆一片衣甲摩擦之聲,聽這樣子,已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青黎順著朝那街口望去,頓時,被眼前所見唬得魂飛魄散。


    在這街道的兩段不知何時湧出了一大批的官兵,一個個銀盔銀甲,手持寬背樸刀,把整條街口封了個嚴嚴實實。


    青黎見了此狀,如果是放在這華陰縣城門之外,就是再來此數的十倍、百倍,青黎也是臨危不懼的,今兒個卻當真是看得大驚失色。


    這……這官兵怎麽進來的!難道城頭的兄弟們……失守了,不會的,官兵哪裏有這般迅速的作戰,如若官兵有什麽動靜,城頭上的金腳板瞧著必定要差人火速來報,可現在既無少華山的兄弟前來稟報,先前也不曾聽到過那邊有什麽大的交戰動靜。那麽,難道是看花了眼……青黎用力地閉了閉眼,在看那邊時,官兵一個個虎視眈眈右手按在刀兵上,看樣子就等一聲號令便可殺過來了。


    一個可怕的念頭這時莫名其妙地爬上了青黎的心頭。莫非,他們黃家個個都是老鼠精,黃天霸開了條從黃家老宅到百草堂後院的地道,這黃二郎不會是比他哥更牛叉,開了條從城裏直達城外的地下隧道吧。這工程量如此浩蕩,這麽短的時間內,怎麽開的出來?可是,眼下這官兵確實是站在這裏了,不如摸摸他們的底再做打算,也好比在這裏毫無頭緒的瞎揣測要來的強。


    “青黎啊青黎,你這是怎麽了呀。是看傻眼了麽,哈哈哈,一定是沒想到吧,才過了幾天,我黃二郎這不起眼的人物都有了這般規模的隊伍,而且,話說迴來,我黃某人的兵甲不比你少華山的人差吧。”


    “恭喜,恭喜。”青黎說著裝模作樣地拱了拱手。


    “不謝,不謝。不過,我黃二郎還得和你道聲抱歉,因為……你莫覺得今天還有什麽僥幸可以活著離開這裏了,不但這街口封死了,就連這街道兩側的院宅裏都是我的人。你如今是插翅難飛了!實在不好意思。”說罷,黃二郎笑了笑,雙手把腰身一叉,擺出一副信心滿滿的姿態。


    黃二郎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少華山眾人的警覺。


    此時,時遷帶來的那三四十個弓箭射手,一個個箭在弦上將弓拉滿,而青黎帶來的兄弟們傷勢無礙者也有四十多個,此時他們橫刀在胸,押著黃天霸,與那弓箭射手一起發足朝街中本來,將青黎時遷兩兄弟團團護在當心,一個個皆是橫眉冷對,顯然一副誓死一戰的態度。


    “黃二郎,你這些手下,行頭倒是不錯,有那麽幾分正規軍的樣子,看來你比你哥黃天霸混得好多了。”青黎現在擔心的不是此刻的安慰,而是整個大局的狀況如何,眼下首要弄明白的就當數這眼前的官兵歸屬何部,由何而來。顧而,青黎故意如此說來,也好埋下套子,打探一番。


    黃二郎不知青黎心內的打算,也沒能聽出青黎話裏的意味,隻是聽得青黎說他比他大哥強,他心裏就高興,因為這話就是黃二郎想聽的,也確確實實青黎這話說的很中聽。黃二郎美在心裏不由地看了眼被刀架住的黃天霸,頓時臉上又多了一分笑意。


    黃天霸此刻卻沒有察覺黃二郎稍稍得意的嘴臉,而是轉目直勾勾地瞅著那些銀盔銀甲的樸刀手,黃天霸滿臉卻是布滿了疑惑。但青黎瞧他那副眉頭緊鎖,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是有什麽話要說,但又似乎實屬他內心的隱痛或者有什麽不願麵對的顧慮。隻是,此刻來看青黎還是猜不出個什麽,隻得看黃二郎自己怎麽說了。


    黃二郎得意地笑了笑,立刻嚴肅地說道:“青黎,沒想到你也是馬屁精之流的人物,當初如何諷我,當今卻又說的這般讓人舒服,哈哈哈,真是個人才啊!”


    “黃二郎,你少得意!我家哥哥豈是你等之流,你再廢話,我便令人把你射作刺蝟來玩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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