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方餘生聽見孟督監喚他,立刻雙手抱拳立在一側。


    孟督監看著方餘生道:“從今開始,一切指令聽從這位朱寧將軍的便是!”


    方餘生偷偷瞧了一眼這所謂的朱寧將軍,便立刻恭恭敬敬地道:“喏!”


    朱寧看了聽著看了眼方餘生,不由地暗暗笑了。


    青黎再次進入黎百草的書房,抬頭的第一眼還是數那幅百昧無覺門祖師爺的畫像。


    這次青黎看著這幅畫裏的祖師爺,趕緊過來伏地拜了一禮,就算不給這神仙般人物的麵子,也好歹要尊重下黎百草的師門尊嚴。因為這番來此要做的可不是什麽閑雅的事,搞不好就要在祖師爺麵前大動土木的,還是敬重一點的好,免得失了禮數。


    這一大禮施罷,事不宜遲,青黎就在這當下便伏在地上,貼耳於地,掄拳猛捶。青黎細細地辨別著每一捶所落地方不同而引起音色的變化,然後接過左右遞過來的毛筆,在地上畫下了第一個十字。


    就在青黎這邊剛測出第一個標記,再次貼耳於地的時候,黎百草從門外跨步進來,來到青黎的麵前低聲地道:“大當家的,剛才下去的兄弟迴來了!”


    “哦?”青黎一聽黎百草的話,剛剛掄滿力道的拳頭便頓在空中,一轉眼眸,由下而上瞧著麵前的黎百草,問道:“情況如何?”


    “那幾個迴報說,隧道盡頭是黃家的一口枯井,井口不大,四肢撐住井壁便可上的去。”黎百草看著青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答完話,卻見青黎的那雙眸子從他的臉上遊離開來,不知看著什麽,就連他說完了也不曾察覺。


    “大當家的?”黎百草迴頭看了看,身後除了供桌和上麵掛著那幅畫外,並沒有什麽值得如此注目的東西,黎百草怕耽擱收拾黃家的戰機,便開口小心地提醒。卻不想,青黎並不理睬他,一樣癡呆呆地看著身後的某個地方,仿佛就像是一座雕塑,伏在地上,以一種詭異的姿態,靜靜地享受著什麽,探索著什麽。


    青黎癡癡的看著黎百草身後的那幅祖師爺的畫像,過了片刻,若有所悟地會心笑了。


    青黎伏低了身姿再看那祖師爺的畫像,就不再是每每進門所見的那般情形了。


    此刻在青黎的眼裏,那位神仙般存在的祖師爺頷首而笑,而那雙眼眸中的精神也有了變化,朝著某個地方直直地望著,滿懷期待之色。


    青黎努力地辨別著他所示的方向,沿著他的目光一點點看了過去,反反複複地對比著祖師爺著眼點與實際所找的點,他們之間存在的細微誤差。而那個地方在青黎的摸索之下,正是入門來向右手邊的第二塊方磚。


    青黎看破此處,立刻將手一指那邊朝黎百草小聲道:“百草,站到那塊方磚上去。”


    青黎說罷,又伏低身姿,再細細看那副畫卷的其他部分。百昧無覺門的祖師爺手中所持的鐮刀此時看來最是顯眼,橫在胸前。在進門時看著仿佛是一個老人氣力耗盡,這鐮刀沉重提攜不起。可此時,青黎看著那鐮刀狹長的刀刃卻是暗暗內扣,有一種蓄勢待發之象。


    而在那鐮刀的刀刃上有著爍爍的寒光,由稀而密,似乎暗含著什麽方向。青黎癡癡地瞧了片刻,目光順著那刀刃的走向,一輪月鉤似地瞧了過去,卻恰恰看到的是祖師爺另一手所持的拄杖。


    此時的拄杖也非同昔日可比,那拄杖之上一節一節長短各異,分明和實際生活中的竹製拄杖不是一類。既然這畫麵畫的並非實際之物,而偏偏如此畫出這拄杖,如果不是這幅畫的敗筆,那麽一定就是什麽謎語的代碼,暗中指代著些什麽。


    青黎想到此處,便更加專注地盯著那副畫麵的拄杖看,仿佛一雙精銳地眸子,已經刺入了那副畫中,而自己的魂魄也絲絲縷縷地融了進來。


    那支拄杖被青黎看的久了,青黎雙眼也不禁酸痛難忍,恨不得此刻便將眼睛閉上,不再往圖上瞧上一眼。可是以青黎的性格卻不是無功而返的人,越是困苦,青黎心底那那份堅韌就發揮的越是淋漓。


    青黎看著看著,雙目刺痛,不由地嗆出兩汪眼淚來。青黎咬咬牙意在堅持,卻沒想到,透過一層迷蒙的淚水,那拄杖卻看著歪歪區區起來。


    青黎努力地保持這當下的這份狀態,努力地在心裏思索,記下了那拄杖扭曲的樣子和規律。青黎心裏想了一遍默默記了下來,嘴邊背了一遍:“左右右左右,左左右右左。”再看那幅畫裏,所記絲毫不錯,這才站起身來,按刀長笑。


    黎百草不知道青黎方才嘴裏念念有詞的是說道著什麽,此刻又見他笑了,便更覺得神秘莫測。便禁不住問道:“大當家的,你這是……”


    青黎含笑看著百草,道:“我要先恭喜白草了!”


    “大當家的說笑了,這戰事迫在眉睫,我何喜之有?城內又伏屍遍地,那又喜從何來?”黎百草說著,連連搖頭歎息。


    青黎含笑不語,揮手招了兩個兄弟過來,吩咐道:“來,把他站的這個地方小心點挖開,咱們看看,是何寶貝。”


    “寶貝?我這老宅子從師父手上接下來,哪有什麽好寶貝埋在地下。大當家的莫再取笑我了,是那地道的入口吧?”黎百草讓開來,看著那兩個少華山的兄弟將方才他所站的那塊地板掀開,以刀帶鍬將土層挖開。


    “我已經在院裏掘出了入口,何苦再找一個入口出來。我方才來此,隻不過是好奇,黃家的人借地道來盜書,為什麽沒有引起你們的注意。但是,現在看來,這個問題也已經沒有意義了。”青黎說著便看了那口越挖越深的坑,繼續道:“在這坑裏,定有一件你師傅留給你的寶貝。”


    “哦?”黎百草一聽,滿臉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可就在這一刻,那兩位挖坑的兄弟,突然丟下腰刀,蹲下身子將手在坑裏一刨,立刻起身歡喜地迴報道:“稟大當家的,發現一個鐵盒。”


    黎百草一聽,心下頓時一顫,雙眼為之一亮。


    青黎再次笑了,鏗鏘有力地道:“拿起來!”


    一語說罷,兩位少華山的兄弟將那不太大的鐵盒子報了上來,雙手吃力地捧著,獻到青黎麵前。


    青黎朝黎百草一招手道:“百草快來看,這可是你們百昧無覺門的寶物否?”


    黎百草移步近前,凝眸一看,這鐵盒子約有半塊地磚那般大小,外為方形,上有鐮刀藥簍花紋為飾,真是他們百味無覺門的東西。隻是,在這個鐵盒的一邊,卻有是個順序相連的一個個粗大鐵環扣在盒子上,而除此以外,這盒子竟沒有什麽縫隙可以看出這鐵盒的開合之處。


    “這……”黎百草擺弄在手裏,看來看去,敲了又瞧,猶如好糊吃刺蝟一樣,滿心幸喜和期盼,卻硬是下不了手,不知道如何個開法,不由地覺得自己微微有些可笑,便自嘲道:“大當家的,你看我這……好端端的寶,本事不濟,隻能當繡球抱在懷裏,看看罷了。”說罷,又是不好意思的苦笑。


    “百草何須苦惱,你的祖師爺都告訴你了,這鐵盒子的玄機是怎麽個玩法!”青黎胸有成竹地看著黎百草。


    “祖師爺?”


    說實話,黎百草除了在畫裏見過之外,還真的是從小到大沒有見過自己的祖師爺。更別提祖師爺告訴過黎百草什麽,就是連一句半句都沒有留下過。可是青黎卻偏偏說祖師爺告訴他了,這下可就把黎百草給徹底說糊塗了。


    青黎看黎百草這著急的樣子,便不好再這般調他胃口。於是,便走到那鐵盒之前,將那十個粗大鐵環麵朝自己,看著沿著它們早先設定好的軌跡,口中一邊默念“左右右左右,左左右右左。”一麵手中不停,一口氣將那鐵環順勢各自撥動。


    果然,在青黎將最後一個鐵環向左側扣入鐵盒表麵凹槽中時,那個鐵盒便以又鐵環的一側為軸緩緩被青黎打開。


    而黎百草順勢往裏麵一瞧,當下臉上便驚的沒了血色……


    “這……這是……”黎百草看著看著,不禁哽咽起來,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竟激動的涕不成聲,黎百草緩緩轉過身來,朝著青黎毫無前兆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大當家的……你讓我……我如何感激是好。”


    青黎雖然知道這鐵盒裏密封的定是黎百草他們百昧無覺門中很貴重的東西,但萬萬沒有想到會讓黎百草有這般強烈的情緒波動,一個大男人竟可以喜極而涕到這般地步。青黎沒有再多想什麽,急忙扶了黎百草起來,好生安慰道:“百草,你我兄弟間,這是何必呢。”


    黎百草寥寥草草地拿衣袖一抹淚眼道:“大當家的,在我師傅離開這裏,將一切交付給我時,他曾留下一句話,他說:‘順天醫凡肉,逆天了生死。’如今,我看到此物才真正了解師傅所言指的什麽。你看,這就是我們百昧無覺門真正的絕學精髓之所在。”


    青黎近身往裏一瞧,裏麵隻有一本書,封皮通體黑漆,猶如夜色凝重,書封上大書著幾個剛勁方遒之字――《逆天書》。


    “這《逆天書》我曾聽師傅提起過,他早些年完完整整通背於心,但後來所傳授我的,都隻是《順天書》上的東西,對於《逆天書》卻一字不提,我也曾旁敲側擊地問過,師傅卻笑而不語。我一直不知道,師傅這是為什麽,就連他離開那天找我來的時候都說了,‘師傅離開之時,便是你出師之日,但你要時時刻刻秉承師尊,謹記我百昧無覺門的濟世之責。雖然今後注定要獨擋一麵,但凡命運之惑,可與書信,來問為師,如若醫道之謎,誠心求教,跪拜先哲。今日雖然出師,卻未真正入得我百昧無覺門中,其中機緣,自有天定,現在為師還不便告破。’但……今日,我懂了,百草都懂了。”說著黎百草看著遠方,深意暗含地長長歎了口氣。


    青黎將那鐵盒恭恭敬敬地放在祖師爺畫像前的供桌上,麵對黎百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管經過是如何的,但終歸你有緣於此。我想你的師父設下這樣的禁錮,也是為了百昧無覺門的,他希望這一脈單傳,可以永遠都是敬師奉祖,救人濟世之才。這《逆天書》恐怕就是你入門之證了,你可要好生保管,再莫遺失了。”


    “嗯,這個必然。當家的放心,有這《逆天書》在手,沒有世上解不開的毒,更無人間醫不了的病。莫說這屍毒,就是陰毒都有的救。”


    “那就好!這裏我也就不再多費功夫了,現在得帶人到黃家走一遭了。看看這黃天霸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感在我少華山麵前找事。百草,你先去忙,我們晚些再來相會。”說罷青黎便一招手,帶了眾位兄弟便往外走。


    黎百草一瞧,趕緊叫住青黎道:“大當家的,留步!”


    青黎聞聲停下腳來,迴頭見黎百草一溜小跑跟了上來道:“大當家的,方子既然到手,那《順天書》我也不急去討迴,現有強敵虎視城外,當家的還是迴到城上統領大局為好。那黃家小二不足為慮,待退了外患,我們再尋他的好看不遲。”


    “百草此言差亦,那黃天霸既然敢如此動作,便心底已有魚死網破之心,更會有裏應外合之道。我就是此刻不找他的麻煩,背地裏他也定會來尋我的晦氣。不若借此機會,斬草除根,以防後患。再者,百草如今雖有《逆天書》,但隻是徒有藥方,實則醫人治病,還在藥草。現如今圍城一座,藥草有何而來?”


    黎百草看著青黎那雙深邃的眼眸,心裏頓時折服了,方才一時高興,竟險些將常理給忘了,此刻被青黎道明,剛剛舒緩的心境頓時又涼了一半,眉頭隱隱鎖緊,心下亦是難安。


    青黎見黎百草麵色有變,心裏就猜到了九分,便又拍了拍他的肩寬慰道:“百草放心,我此刻便去與你取藥材來,你在百草堂安心坐診,好生醫護我少華山的傷病兄弟。”


    “大當家的,你等我片刻,我這就寫方子與你,隻是,我有一事疑惑,這藥材大當家的打算去何處取?”黎百草極為認真地看著青黎。


    青黎那狸貓般的微笑又顯現在臉上,對上黎百草迷惑的眼眸,一字一頓地道:“百草就不必忙活了,黃家都給我準備好了,我現在去拿便可。”


    說著青黎正轉身要走,一個熟悉的聲音歡喜地從背後不遠處響起:“大哥這是要拿什麽好東西去,兄弟待你走一遭便是。”


    黎百草順著那聲音一瞧,當下臉上便有了一絲喜意,青黎見了也迴頭一瞧,當下也是歡喜:“時遷,來的正好,我打算去觸那黃天霸的黴頭,你可願隨我去?”


    時遷走到大家近處,立刻叫嚷起來:“哪裏有不去的道理,隻怕此去,又有好戲耍了,豈不是我迴來的正是時候!”


    “誰說不是呢,那快快與我前去。”青黎說著便要往那院裏的地道口走,可是步子還沒邁出去,就被時遷拉住了胳膊。


    “大哥,我這迴來,你怎麽就這麽漠視,也不問問你先前叫我和陳達去伏擊那官兵倒地成敗與否呢?”時遷很較真也很好奇地看著青黎,等著青黎給他一個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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