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楊先是沉靜地盯著呂天雄的臉,似乎是要看清他的臉有多麽無恥,半晌,呂楊才發覺對方也是人,臉皮無關厚薄,隻關乎心,心無恥則臉皮厚!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不想答應?”呂天雄等不到呂楊的迴答,不禁變了顏色。


    “哈哈……”呂楊可不會顧及什麽顏麵,搖頭斷然道:“說對了,我家不會答應,我不會答應,我父我母也不會答應,按照規矩,凡祭祖的祭品,可按原主的心意留下或是取迴,宗族不能幹涉!”


    “你——”呂天雄氣得不輕,呂楊這是斷然拒絕啊,一個旁支弟子竟敢無視自己?


    雖然對待祭祖的祭品,一直就有規矩,祭品最終留下還是取迴,遵循原主的意願,宗族不能幹涉,但是這麽多年下來,宗族正支頤指氣使慣了,想要什麽祭品,打個暗示或者吩咐一聲,那家敢不留下?


    但是呂楊根本不管這一套,抬手作揖,也不說話,懶得理會眼前這人,轉身就走,當真是落落瀟灑。


    “安敢如此,此真乃宗族之賊子也!”


    呂天雄一張臉皮又青又白,好一會,他才吐出一口濁氣,狠狠地盯著呂楊的背影,露出深恨的目光,仿佛呂楊拂了他的顏麵,他要生啖其肉方可解恨!


    “二叔,這樣的賊子就該殺,哼哼,一個旁支小子,也敢這麽對本公子?!”呂劍英湊上來,狠狠詆毀呂,渾然沒有意識到,眼前的二叔也是個旁支,並非嫡子嫡孫的宗族正支。


    “侄兒說的是,這樣的賊子不殺不足以正宗族綱紀,侄兒放心吧,這事二叔記在心裏了,找個時機,定要那賊子脫一層皮不可!”呂天雄眼眸露出一絲殺機,這殺機是對呂楊而發,也是對身邊的呂劍英而發,隻可惜呂劍英這朽木並沒有注意到。


    “如此有勞二叔了!”呂劍英連忙揖禮,臉上得意,心裏麵的怨氣似乎稍減了些。


    “嗯,就先這樣吧,馬上就要正式祭祖了,不可再招惹事端,否則大哥臉上也不好看!”呂天雄吩咐幾句,這才揮揮衣袖,走了。


    這公子哥臉色轉迴陰翳,暗暗咒罵一聲,上前幾步,握住半插在地上的佩劍,微微拔起。


    “啪啪啪啪……”


    黑青白三色三皇劫劍氣從劍鞘上散發出來,整個劍鞘紛紛崩解炸開,化為一縷縷金氣和碎片,落了一地。


    “這劍氣……怎麽會這樣?!”


    呂劍英呆呆握著失了劍鞘的佩劍,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手上和臉上,各現出一道小血痕,顯然是讓破碎的劍鞘碎片劃傷了。


    “該死的旁支豎子,且等著!”呂劍英心頭一片冰冷,對於傷痕猶不自知,隻是愣在那兒,一陣蕭瑟熏風吹過,脊背已然被冷汗打濕了一片。


    呂楊快步迴到祠堂大院前,一家人還在興致勃勃地說著話,一些族人前來嘮嗑,呂楊氏很快就發揚風格,和所有人打成一片。


    聊的話題,都是呂楊,說呂楊怎麽拜師大儒,怎麽七步成詩,怎麽考進書院,怎麽樣在鳳儀樓上賦詩……


    鄉下人沒什麽消遣,就愛嘮嗑,像呂楊氏,原本也沒有這麽健談,隻是在鄉下地方呆久了,若是想和左鄰右舍相安,嘮嗑是唯一的法寶,所以久而久之就養成了話癆子。


    呂楊是體會不到自己母親的那種心情的,呂楊的出息,直接讓呂楊氏在人前總是笑嗬嗬的,十分自信,仿佛天下都是屬於她的。


    每當族人羨慕的眼神看向她的時候,呂楊氏就無比的滿足,甚至一些族人嫉妒的時候,呂楊氏除了暗罵幾句,心裏反而更加痛快,因為被人嫉妒,才活得更加有滋有味。


    呂楊走過來,遠遠便看到自己的母親拉過一個年輕少婦,嘮嗑道:“我說大妹子,你大概還不認得我那兒子吧?如今我那兒子十六歲,已經拜了黃宗羲大儒為師,整日在白龍潭書院修行,頗得壽陽公主殿下的賞識,你看,我兒是不是前途無量?隻是可惜啦,咱老呂家以前比較窮,鄰家的閨女看不上咱,可是現在不同了,我就尋思著為我兒張羅一門好親事,看大妹子長得好看,不知道可認得品貌出眾的小娘子,給我兒介紹介紹……”


    呂楊立刻頭皮發麻!


    瘮得慌,呂楊哪裏還敢上前,連忙止了步,對著父親呂開泰招手。呂開泰看了自家婆娘一眼,苦笑一聲,無奈地搖搖頭。


    呂開泰來到呂楊身邊,不滿地念叨著:“這婆娘,現在有些閑錢了,淨想著找兒媳,她也不想一想,我兒是什麽身份,哪能看得上鄉下那些不知書達理的女子,要找怎麽也得找個像樣的,就像黃儒師的兩個女兒……”


    呂楊苦笑:“這事還早,孩兒如今正是修業的關鍵時候,不能讓兒女私情耽誤了,等過兩年,孩兒稟告老師,束發及冠之後,再行考慮終身大事!這事還是爹跟娘說清楚吧,莫要讓娘到處招惹別人家的閨女,省得孩兒耽誤了人家的終身!”


    “好吧,這事我會跟你母親說的,嘿嘿,你母親是該安分一些了!”呂開泰連連點頭,心想既然呂楊已經有了打算,也罷,那就這樣著吧。自家的孩兒如今聲明鵲起,過得兩年,不知道還會有什麽造化,到了那個時候,估計要娶秣陵府世族大家的閨女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到這裏,呂開泰心裏就開始活泛了,哪裏還不尊重呂楊的意見?要他自己說,他也是這個意思,也就自家婆娘那點見識,忒短!沒啥共同語言。


    “祭祖一會要正式開始了,咱們家還從來沒有在正式祭祖的時候隨同本族儒者一起在祠堂內祭拜吧?”呂楊望向父親,微微歎息,負手悵然。


    呂開泰也是神色黯然,搖頭:“是沒有過,正式祭祖,隻有族中身份地位頗高的族人才可以進入祠堂,咱們位卑言輕,哪裏有資格在一年一度正式祭祖的大典上位列在前?能在祠堂的院落中參拜已經不錯了!”


    “走吧,今年咱們家不一樣了,爹和我有資格位列於祠堂內!”呂楊充滿信心地笑著,走進祠堂大院的門,往祠堂去。


    呂開泰微微一愣,嘴唇動了動,沒有說出話來,但是喉嚨咽了一下口水,想到呂楊身上的正九品官身,心中大喜,連忙跟上,心想:沒錯啊,若是九品官身還不足以位列於祠堂內和族中的儒者一起祭拜祖先,誰還有資格?


    把守祠堂的是宗族正支的兩個家仆,他們伸手攔住呂楊,看了呂楊和趕上來的呂開泰一眼,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輕蔑道:“今天是祭祖之日,祭祖之前,祠堂是重地,等閑人不得進來!”


    “我是呂楊,就跟族長說,我要見他!”呂楊微笑,一雙眼睛微微眯起,透著一股淩厲的光芒,直視兩個家奴的眼睛。


    兩個家仆禁不住打了個哆嗦,不自覺地害怕呂楊的目光和呂楊透露出來的嚴厲氣息,這種氣息隻有在族中的儒者身上發現過。


    家仆遲疑一下,有一個低聲道:“這可怎麽辦,等閑人是不好這個時辰進入祠堂的,若是族長老爺追究下來,小的可吃不了兜著走!”


    “囉嗦什麽,隻管稟報就是,罪責擔不到你們的身上,反而誤事不報才是大罪過,趕快去!!”呂楊低喝一聲,用上了嚴厲的語氣,兩個家仆再也不敢做主,其中一個趕緊轉身入了祠堂。


    “族長老爺,一位自稱呂楊的少年族人正在祠堂外,說是有事求見!”家仆老老實實稟報族長,族長呂元蒙正在祠堂的偏殿中和族中幾個年輕有為的少年敘話,不想被打斷,眉頭微微一皺。


    “呂楊?這是族中哪個少年,自己未曾聽聞,想來應該是旁支中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子弟……”


    一念至此,呂元蒙立刻道:“混賬東西,馬上就要開始祭祀典禮了,這個檔口還見什麽見,先轟出去,等過了祭祖大典之後再說!”


    “是!”家仆誠惶誠恐,連忙出來,對呂楊道:“族長老爺發怒了,讓小的轟你們走!”


    “怎麽辦,族長隻怕不肯見!”呂開泰搖搖頭,心中頗有些失望。呂楊心下冷笑一聲,思索了幾個唿吸,眼眸中透出一絲冷酷的奇光,心中已有定計。


    “再去通報,就說呂楊求見族長,有要事商量,快去!”呂楊低喝一聲,身上氣勢微微拔高,駭得身前的兩個奴仆打了個哆嗦。


    也不怪呂楊氣勢足,實在是因為呂楊最近雋永之氣增長過快,修煉的三皇劫劍氣又非同小可,這一不注意,文氣和劍氣就會泄露出來,足夠震煞普通人。


    “族長老爺,不好了,那少年還不肯走,愣是讓小的前來稟報,說是一定要見族長老爺,有要事商量!”家仆兩頭不討好,索性裝著一臉為難的樣子,近乎哭喪著臉,先保證自己免受懲罰才好。


    “怎麽迴事?”呂元蒙拉下臉來,臉上露出了冷冷的氣勢。


    “父親,還能是怎麽迴事,八成是哪個不開眼的旁支小輩,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要進祠堂唄,待我去打發了他,嘿嘿,我就不信了,在這一畝三分地上,還有誰敢搗亂不成?”


    一個十九歲的公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的冷峻,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呂元蒙的第四子,名叫呂俊英,是呂楊手下敗將呂劍英的胞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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