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


    朝歲做了一個無比漫長的夢。


    自他童年到少年時期,一幕幕景象十分清晰。


    他是個喜歡看漫畫的普通少年,運氣卻像是漫畫主人公那樣,每當陷入困境,便會絕處逢生。


    譬如說,縱然是個孤兒,卻能得到慈善家的資助,長相白淨,學習成績優良,盡管性格有些靦腆,不過總有小姑娘喜歡跟他說話,老師也格外偏袒他。


    但他們都不知道,靦腆軟弱隻是他的保護色,他的內心,驕傲到自負。


    按照這樣的情況來說,他的未來再壞都壞不到哪去,會有一個穩定的工作,一個溫柔的妻子,或許還能生一個可愛小孩。


    是的,十八歲前,朝歲就暢想過未來。


    隻是後來……


    他的未來可能都無法實現了。


    ——末世來了。


    從黑桃皇後卡牌中召喚出惡魔,就是他人生的巨大轉折點。


    然而夢中的人生,卻和現實截然不同。


    為什麽會覺得是夢?因為他認知到,那和他經曆的一切都不一樣。


    惡魔有一雙漆黑純情的眼眸,對他言聽計從,極大的滿足了他的自尊心和驕傲。他甚至還賦予了無名的她一個極有意義的名字——阿狄麗娜。


    可是惡魔依然成為了基地領袖,和他親密無間的關係令他遭人詬病,他的自尊實在無法忍受,便利用德哥設計了惡魔。


    讓她成為眾人害怕的“惡人”角色。


    他算計她、陷害她、利用她,自己卻順勢而上,成為這個末世的英雄。


    最耀眼奪目,最獨一無二的英雄。


    得到了鮮花、掌聲、讚揚。


    還有。


    惡魔的陪伴、依戀、愛慕。


    這一切可太美好了,美好到小的細節都非常真實明了,讓惡魔躲藏人群的他,順理成章地成為她的唯一,隻有他可以觸摸惡魔柔軟纖薄的唇瓣,隻有他可以在她瓷白的肌膚上,纂刻下占有的痕跡。


    朝歲逐漸把夢和現實混淆。


    在夢中他主宰人生,實現所有妄想。


    但他忘了,這畢竟是一個夢,有些走向他根本無法控製……


    事情脫控了。


    在安置惡魔的房屋中,安靜的夜裏,他明明看出了少女眼中的希冀和哀傷,有些話此時出口極為不合時宜。朝歲極力克製,額角因此滾落汗珠,卻還是聽到自己說:


    ——“阿狄麗娜,你的出現會引起大家恐慌,你是惡魔啊。”


    “阿狄麗娜,聽說,惡魔沒有心也不會死。”


    “不如,把你的心放在我這裏保存,好不好?”


    在得勝歸來的街上,人潮擁擠中,他明明認出了老太太是惡魔,多麽想上去抱抱她,帶她迴家。卻看到那個自己,縱容小薔薇出手傷人,放任自己出口傷人——


    “喜歡我的話,在電視上看我,也一樣的啊。”


    “一個老人突然有了不同尋常的速度……是變異喪屍。”


    “嗯。”


    “我去殺了她!”


    “用我的劍。”


    朝歲咬緊牙關,拚命阻止。但他壓根控製不了身體,隻能眼睜睜看著小薔薇執著長劍刺入惡魔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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