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言看了一眼鍋裏不斷翻滾的餃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在進了應天府之後,武鬆等人並未投宿於客棧,而是尋了一處普通人家,租下了一進小院。


    之所以不投客棧,乃是因為隨著康王登基之日將近,應天府上下已是全城戒備,不僅各道城門加緊了盤查,就連城內也隨處可見巡邏的軍士,各間客棧也要按令登記住客,以備官府查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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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入城門對於武鬆等並不是難事,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眾人還是避開了客棧。隻不過,租下小院要比住客棧花費的銀兩多些罷了。


    當然,租在小院裏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亥言和武鬆又可以嚐到柳如煙的廚藝了。而今日興致所至,柳如煙給大家包了一頓薺菜豬肉餡兒的餃子。


    看著亥言一副猴急的樣子,柳如煙卻沒有將餃子撈出,而是又往鍋裏摻了半碗清水,已經沸騰的湯水瞬間又風平浪靜了。


    “娘子這是為何?”亥言有些急了,“餃子不是熟了嗎?”


    “小饞鬼,瞧把你急的。”柳如煙嬌嗔了一聲,“這煮餃子需在湯沸之後再點水三遍,方可食,你難道不知?”


    “不知。”亥言搖了搖頭,“這又有何講究?”


    “湯沸之後,麵皮已熟,但肉餡兒卻未熟,若是一直以沸水煮之,則皮易破,俗稱露餡兒。”柳如煙道,“點水三遍,則可防止麵皮被沸水衝破,又可使肉餡兒熟透。而且冷熱相激之下,煮出的餃子外皮才夠筋道,口感更佳。”


    “哦......”亥言摸了摸自己的光頭,似懂非懂,“以往隻知湯沸才可食,今日方知止沸亦是致熟之道,這其中火候還真是門學問。”


    “你說的怕不是餃子吧?”柳如煙看了一眼亥言,意味深長道。


    “嘿嘿,一切皆瞞不過娘子。”亥言咧嘴一笑。


    ......


    汪伯彥果然不辱使命,僅僅用了不到一日,他就查到了那首童謠的出處。結果令他大吃一驚,卻也讓他心下暗喜。


    驚的是,如此大逆不道的童謠居然是出自一位朝廷命官之手;而喜的則是,在登基大禮之前能幫康王查出這名“內賊”,這份功勞可不小。


    揚州知州陸雲中,當從汪伯彥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時,康王也吃了一驚。


    對陸雲中,康王之前知之甚少,隻是在準備參加登基大禮的各州府官員名冊中見過此人,至於此人的是何出身,是何秉性,又屬於哪一黨,則一概不知。


    “此事當真?”康王不由地追問


    了一句。


    “千真萬確。”汪伯彥迴道,“下官差人多路追查,盡皆指向這陸知州。正是他以銀錢散與各處乞丐,將童謠到處傳唱。”


    康王雙目微含,又問道:“那這陸知州究竟是何來路?”


    “此事下官業已暗中查過。”汪伯彥正等著康王此問,“這陸雲中乃是元佑年間進士出身,曾官至禦史中丞。宣和二年,因屢次衝撞官家,被貶至揚州。如今已是年過花甲,膝下有一子二女,二女兒名喚陸春娘,政和元年嫁與了越王趙偲......”


    “他女兒是越王妃?”康王忽然一愣。


    “正是,想他陸家世受皇恩,以布衣之家終成皇親貴胄,他卻不思天恩,心懷叵測,竟幹出如此忤逆之事......”


    “行了,你先下去吧。”汪伯彥正說得口沫橫飛,卻被康王突然出言喝止。


    “是,下官這就告退。”汪伯彥沒想自己也有拍馬屁拍在馬腿上的時候,頓時尷尬不已。


    “慢著。”汪伯彥剛想退出門外,康王一招手又叫住了他,但依然是以背相向。


    “沒有本王的命令,切不可輕舉妄動!”康王冷冷地道。


    “下官明白。”


    陸雲中之所以會如此,康王心裏也已大致有數了:他女兒既然身為越王妃,那顯然是被金人擄去北方了,或許已亡於半途也未可知。陸雲中思女心切,乃至牽怒於自己,這也說得通。


    隻是康王心裏暗道,這宗室全族遭擄,你不去責怪二聖,反倒怪罪於我,這是何道理?難道這大好江山是我趙杦丟了的不成!


    不過,對於陸雲中膽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挑釁自己,康王更加覺得不可思議。


    莫非他手上真握有於自己不利的證據?


    康王在屋裏來迴轉了足足半個時辰,也沒想好眼下究竟該如何應對。


    他並非沒有動過殺心,他甚至已經想好了殺手的人選,那個袁淳風就乃是上上之選。


    但他也不免有些擔心,若是真有證據在陸雲中手裏,自己貿然動手怕也會壞了大事。


    正當康王舉棋不定之際,門外傳來了內侍葉平生的聲音:“啟稟大王,揚州知州陸雲中在府外求見。”


    這一聲頓時把康王驚了一個激靈。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未去尋他,他卻率先殺上門來了。這姓陸的究其意欲何為?


    片刻猶豫之後,康王朝著門外道:“讓他去西院偏廳等候。”


    葉內侍隨即應聲而去。


    康王隨後出了房門,穿過迴廊,朝西院慢慢


    走去,邊走心裏邊盤算著應對之策。


    待進了西院,他瞥了一眼院門的一名侍衛道:“沒有本王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進來。”


    言罷,康王整整了衣襟,朝偏廳走去,臨進門之前,他還刻意擠出了些許笑容,強裝一臉輕鬆地走進了偏廳。


    “陸知州所為何來啊?”前腳剛邁進房門,康王就忙不迭地道,似乎完全忘了應有君臣之禮。


    見康王一臉笑意,陸雲中索性也免了禮數,隻是起身直接迴道:“下官此番乃是專為送信而來。”


    “送信?”康王一愣,“何人之信?”


    “官家之信。”陸雲中正色道。


    “官家?哪個官家?”康王縱是城府再深,此刻也再無法藏住驚愕之色。


    “大王說笑了。”陸雲中卻笑了,“天下莫非還有第二位官家不成,自然是大王的皇兄,年號靖康的官家。”


    康王的臉上就像被無數蛇蟲爬過。他心裏知道,此時自己應該露出萬分驚喜的表情,甚至要喜大過驚。但露在他臉上的卻是一種怪異乃至扭曲的表情,似哭非笑,又欲哭無淚。


    “陸知州莫不是在說笑?”康王努力讓自己保持著鎮靜。


    “大王,下官有幾個腦袋,敢拿此事說笑。”陸雲中不急不徐道。


    “那這信從何來?”


    “是有人送與下官。”


    “那陸知州又如何得知此信乃是我皇兄所托?”


    “是否是禦筆親書,大王一看便知。”說著,陸雲中從懷中掏出一枚蠟丸,雙手奉上。


    “蠟丸書?”康王望著陸雲中手中的依然完好的蠟丸,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接還是不該接。


    “這蠟丸書雖說也曾是禦用之物,但民間亦可仿製,且此物並無標記,如何能確定是我皇兄之物?”康王強作鎮定。


    “下官也不敢確定。”陸雲中依然保持著微笑,“大王不妨打開,一看便知真假。”


    言已至此,康王也隻得伸手拿過蠟丸,雙手一掰,打開了蠟丸。


    蠟丸之中果然藏有一卷黃絹,和當初在相州時接到的那紙黃絹詔書幾乎一模一樣。


    待將黃絹展開,定晴一看,康王的雙手不由地微顫起來。


    絹上四行字,康王反複驗看,的確是皇兄趙檀的親筆無疑。


    但真正讓康王心驚膽顫的是絹上所寫的內容:


    『黃龍非吾土,


    古月難為天,


    若非同根木,


    焉敢問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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