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少又做了一個夢,做了一個噩夢。


    朱大少極少會做噩夢,自從夢宮成型以後更是一個噩夢也沒有做過,所以這是一件極為奇怪的事情。


    更加奇怪的是,朱大少此時心好痛!


    陣陣抽痛,勝似絞痛,那是一種牽腸掛肚撕心裂肺式的疼痛,伴隨著大腦皮層之中一片一片的空白——


    昨天夜裏,究竟“又”發生了什嗎狀況?


    那是一場夢嗎?


    朱大少平躺在車廂裏,淡細眉頭緊皺,一臉深切憂思~~


    騾二大爺走在路上。


    好在身邊還有大黃:“汪汪!汪汪!”


    這個病友:“汪!”


    大黃斜身車廂裏,抬一爪痛苦指腹:“嗷~~嗷~~”


    經過這樣一提醒,大少這才想起來:“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真是好險呐,大少心狂跳,這才感覺到了手足僵硬冰冷,額頭上滲出了一批豆大的汗珠:“虛虛——虛虛——”


    廂簾掀開,莫虛打個哈欠:“大哥,你可真能睡啊!”


    ……


    ……


    “張生?”


    “誰是趙小婉?”


    “後半夜沒事兒啊。”


    “大哥,起床吃飯嘍!”


    ……


    ……


    這是大中午。


    昨天晚上莫虛隻睡了不到兩個小時,此時明顯睡眠不足,眼瞼浮現出兩抹淡淡的黑眼圈。


    此時搭灶支鍋,還得負責做飯。


    大少,大黃,騾二大爺,莫虛一個人就得伺候這三位爺,還得時刻提防著桃花娘子及其手下海量的爪牙。


    所以莫虛也很累,很困很疲乏。


    但朱大少隻有比他更累,而且主要是各種精神層麵上的疲倦:“好了知道啦,我先睡一覺。”


    說完這句話,朱大少立刻進入深度睡眠模式:“——”


    深度睡眠,不打唿嚕,朱大少就像死了一樣。


    好在車廂裏還有若幹食材,包括大米清水和胡蘿卜,以及三五條鹹魚。


    ……


    ……


    “一刀,隻用了一刀。”


    趙小婉木然道:“當時你也看到了,我隻能斷臂自保。”


    一處殿宇裏,張生跪伏在地,無聲淚流。


    堂上畫師在座。


    四壁畫有千幅。


    畫師著青袍,人瘦高,眼神銳利,頰若刀削:“打他用了一拳,斬你用了一刀,很好。”


    畫師咧嘴無聲笑:“很好。”


    很好的意思,就是很好:“滾吧。”


    但畫師的心情不是很好:“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張生感恩戴德,趕忙連連磕頭,之後爬起身扯了趙小婉就走:“小婉我們迴家,你快隨我迴家!”


    豈不知趙小婉不走:“畫師大人,我要的畫。”


    畫師不語。


    這裏不是桃花鬼塚。


    入畫即入桃花鬼塚。


    四壁畫有千幅,其中一幅便就是張生和趙小婉小兩口兒的家:“小婉你要聽話,快快隨我迴家!”


    張生急了,奮力拖扯趙小婉:“畫師大人,我要的畫。”


    趙小婉不為所動,木然說道。


    是的,張生當年曾與畫師求過一幅畫,畫中人是趙小婉——


    豔陽天,桃花林,畫筆妙至巔毫處,形神不會差一分。


    佳人笑,倚朱門,分明仙境鎖宮闕,素手婉約邀一人:“相公~~相公~~”


    可是,趙小婉的孩子呢?


    那苦命的孩子,那無緣無故胎死腹中,那小小的一縷冤魂去了哪裏?


    “你不肯出全力,我自不畫與你。”


    畫師忽然轉身:“趙小婉,隻有一次機會,滾迴你的畫裏去。”


    ……


    ……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


    ……


    趙小婉和張生住在畫裏,過的就是這樣逍遙快活的神仙日子。


    可是這個世界裏隻有兩個人,一間草屋,一片桃林,與遠方的一座奢華宮殿。


    那座遠在天邊的宮殿張生有時會去,因為作為桃花娘子羅裙之下的千名麵首之一,他要聽從主人的召喚。


    張生已經老了,已經快要死了。


    他頂著一張年輕英俊的畫皮,壓榨著自己殘存不多的精力,隻為了一時的歡娛徹底地放縱了自己:“小婉——小婉——”


    張生總是會這般柔情蜜意唿喚,在每一個白天,唿喚著小婉的名字。


    這裏的豔陽永不墜落,永遠永遠高掛中天:“桃花~~桃花~~”


    ……


    ……


    夢是假的嗎?


    無論真與假,人們總是在夢裏才會說真話:“當然是你,你是唯一。”


    事實的真相總是殘酷的,趙小婉沒有心,可是也會心軟。


    無數次心軟過後,唯一留下的是仇恨。


    張生已經老了,已經快要死了。


    趙小婉要看著他死。


    看著他****、魂飛魄散!


    ……


    ……


    畫師也在看。


    畫師當然是在看畫,對於自己的每一幅畫作畫師都很滿意,畫師隻畫陰宅與鬼。


    千幅畫作,盡多美豔女鬼,也有鬼物鬼差鬼卒鬼騎,隻有一幅不同——


    就是畫師自己。


    麵首也分三六九等,畫師當然是一等一。


    當然這是一次任務。


    任務很簡單,救出小鬼頭。


    當然畫師也很鬱悶,此時就好像手下指揮著千軍萬馬,卻要去攻打幾隻蚊子?


    還不能打死,這仗怎麽打?


    畫師在看畫。


    畫師在挑鬼。


    ……


    ……


    ……


    “虛虛你說,人死了變成鬼,鬼死了變什嗎?”


    “變成人?”


    “錯!鬼死了之後就會變成土,變成石頭,變成一股陰氣~~”


    “嗬嗬,好吧。”


    這是到了夜間,朱大少又恢複了百倍的精神:“虛虛,我決定了,今天晚上由我來做飯!”


    “我說大哥,你快得了吧你!”


    莫虛添柴燒水,強打精神切菜:“你和大黃都喜歡吃肉,騾二大爺呢又要喝粥,這幹的稀的全都得有,您這三位爺可是不好伺候~~”


    “好吧。”


    朱大少立刻說道:“那就辛苦你了,我先去睡一覺!”


    莫虛:“……”


    好在還有這一句:“養足精神,我來值夜!”


    ……


    ……


    朱大少,今天要值一整夜!


    一個人,不用任何人幫忙!


    厲兵秣騾,就在路旁,為的就是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來吧,鬼族!


    來一個,滅一個!


    來一對,滅一雙!


    朱大少終於作好了戰鬥的準備,因為昨天晚上實在是太丟臉了,作為一名大哥級別的蓋世英雄竟然險些栽在一隻女鬼的手中。


    總結經驗教訓,就是心慈手軟,朱大少的一生都毀在了“心慈手軟”四個字上麵,因此朱大少下定決心勢必要改掉這個壞毛病——


    “有才!”


    風蕭蕭,易水寒,胡天黑地之中朱大少高舉菜刀獨坐官道之旁一聲怒吼驚天:“趙小婉,你出來!”


    ……


    ……


    真是煩死個人,騾二大爺心說!


    實際上真正靠自己的是騾二大爺,騾二大爺又不能睡進車廂裏麵,騾二大爺想要投店。


    因為天要下雨了,騾二大爺會看天。


    就在今天半夜,最晚明天午後,一定會有一場瓢潑大雨如期而至——


    星光含水,月撐紅傘,此乃雨師天兆也!


    騾二大爺會觀星!


    當然騾二大爺也很有才,作為一匹穩穩噠百裏騾:“呃、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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