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臨之際,萬物複蘇。


    張秀蘭的病卻越發的嚴重了。


    尹晨的刺激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張秀蘭怎麽也想不通自己的日子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為什麽疼愛的兒子會在一夕之間性情大變?


    她現在生活已經基本不能夠自理,兩個兒子一個娶了媳婦,入贅到對方家裏。


    另一個則是常年待在學校裏,也不迴家看看,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而自己的老伴依舊是整日抽著煙袋,不說一句話。


    張秀蘭此時此刻躺在床上心裏發了很多的感觸。


    她憶起自己的這一生,忽然覺得似乎什麽都沒有留下來。


    她想到尹軒,那個她一直不喜歡的大兒子。


    當初的時候為什麽這麽討厭大兒子呢?


    其實,她自己現在也記不清原因了。


    或許有的人就是這樣天生氣場不合吧。


    張秀蘭忽然覺得有些嘲諷,她的生活是從大兒子提出分家的那一刻開始變得越來越糟糕的。


    有時候啊,她就想著,如果自己當初的時候沒有提出要分家的話,會不會現在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那會是什麽樣呢?


    張秀蘭找不到答案。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她現在想著之前發生的所有的事情,忽然覺得釋懷了不少。


    那些曾經心心念念的,現在看起來似乎也沒有那麽重要了。


    她想要開口說話,可是發出的聲音隻是“嗚嗚嗚”的,聽不清話裏的意思。


    尹三看著自己老婆的樣子,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我知道你心裏後悔,可是現在這個家變成這個樣子,誰沒有錯?”


    “嗚嗚…”張秀蘭想要開口說話。


    “唉,你好好待著吧。初春了,地裏要澆水,離不開人。”尹三道。


    在張秀蘭的注視下,他拿著煙袋離開了房間。


    任憑張秀蘭在後麵發出聲音,也絲毫沒有迴頭。


    張秀蘭還是死了。


    在二月底的時候。


    據說,死的時候她的眼睛都沒有閉上,估計是死不瞑目吧。


    尹晨跟尹輝兩個人在得知死訊的時候,紛紛趕迴家吊唁。


    此刻,他們臉上的眼淚也真誠了不少


    蘇妹嫵跟尹軒作為長房,自然也得到場。


    他們穿著白色的特製喪服,眼底卻沒有多少淚。


    葬禮半的不大,上午將人火化下午就埋進了地裏。


    所有的流程加起來也不到一天的時間。


    晚上,尹三將他們幾個人都留在了家裏。


    “父親,有什麽事要說嗎?”尹輝問道。


    尹晨那這個問題之後不由的也有些提心吊膽。


    畢竟現在他們的母親已經死了,父親的養老問題還是一個比較難解決的麻煩。


    兄弟三個人乖乖的站在一旁等待著尹三的開口。


    蘇妹嫵跟尹晨媳婦則是站在他們對麵。


    “我這次把你們留下來,就是想說一下養老的問題。”尹三抽了口煙,道,“在你娘死的時候我就已經想清楚了,以後我一個人生活,你們幾個人按時給我生活費就可以。也不多求,一個人一個月給我五塊錢。”


    尹晨媳婦聞言,看了一眼尹晨。


    尹晨會意道,“爹,5塊錢也太多了吧,我跟小紅剛結婚,正是用錢的時候呢。”


    尹軒低頭沒有說話,尹輝則是在一旁等待實際。


    尹三道,“要麽我們一個月一人給我5塊錢,要麽我就去你們兄弟三個人那裏輪流住著。”


    他這話說的十分的堅決,仿佛隻要他們不答應,他就真的做得出來。


    一個月5塊錢,聽起來雖然有點多,可是比起跟尹三一起住,這點錢瞬間變得無微不足道了。


    “爹,您就不能寬限點嗎?一個月5塊錢實在是太多了,我工資一個月也才十幾塊,一下子給了你一半,我們以後怎麽生活?”尹晨委屈的開口。


    尹晨媳婦也點了點頭,附和道,“我們也不是舍不得這幾個錢,隻不過現在我們兩個人剛結婚,沒有餘錢。”


    尹三聽到自己兒子的這些話之後,神色沒有任何的改變。


    他堅持道,“你們二選一,無論做什麽決定,我都不介意。”


    見他鐵了心如此,兄弟三人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麽。


    “爹,我們以後一個月給你三塊錢,逢年過節給您買點好東西可以嗎?”尹輝道。


    他現在還在讀書,並沒有特別的收入來源。


    如果迴家的話還得住在這個大宅子裏,所以他暫時還不想跟自己的父親鬧僵。


    “是啊爹,要不三塊吧,等兒子們以後有錢了,一定好好的補償你。”尹晨道。


    尹軒則是安靜的待在原地,五塊三塊的他都沒有反駁。


    “隨你們吧。”尹三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一開始提出五塊錢的要求,的確是有些高,兒子們不答應也是應該的。


    不過他心裏還是有些失望的。


    沒想到自己如此疼愛的兩個兒子,竟然會為了幾塊錢跟自己討價還價,而一直不受關注的大兒子,在此刻卻默默無言。


    這件事情解決之後,又探討了一些小事,隨之便分開了。


    尹輝跟尹晨還住在他們原來的房間裏,蘇妹嫵跟尹軒則是迴到了自己的家。


    “剛才我見你一直不說話,你心裏有什麽想法嗎?”蘇妹嫵問道。


    尹軒搖頭,“沒有。”


    “那尹家那邊…”


    尹軒反問,“我們過段時間不是要離開了嗎?”


    蘇妹嫵看了他一眼,瞬間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能夠理解尹軒的想法,也能夠理解尹軒為什麽連三塊錢都不願意給尹家。


    這不是小氣的問題。


    他之前做的那些已經足夠償還父子之情。


    現在也不需要做其他的了。


    尹晨跟尹輝兩個人雖然有些不願意,不過卻也不敢違抗父親的意思,乖乖的每個月按時交三塊錢給尹三。


    見尹軒那邊一直沒有動靜,尹三看著天空歎了一口氣。


    隨即,嘴裏吐出一口煙霧讓他的眼前變得模糊了許多。


    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他沒有跟張秀蘭一樣去尹軒家裏大吵大鬧,而是平靜的接受了大兒子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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