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祁很早以前就注意到沈扶月總不願意抬眸看自己。每每視線相對,她總是先移開目光的那一個。


    沈扶月沉默,似乎在想起了什麽:“……許多人都說我眼神很兇,有煞氣。”


    秦祁被逗笑了:“來,看我。”


    沈扶月抬眸看他。深黑的眸確實是有幾分冷意,不過清冷歸清冷,煞氣倒是說不上,反而像是透明的水琉璃。秦祁倒沒想到她那麽聽話,愣了一瞬,道:“我覺得挺好看的。”


    沈扶月無言以對,無奈的搖頭:“天快黑了,我們迴去吧。”


    秦祁伸手拉住她:“等等。”


    沈扶月疑惑看他。


    秦祁伸指,似乎是朝著沈扶月的唇來的。她立刻後退半步想要躲開,沒想到秦祁手快,抹了一下她的唇角,然後攤掌給她看:“沾了血。”


    沈扶月別開他手腕,隨意的用手背抹了一下唇,轉身走了。


    她出生在魔界,身上難免有茹毛飲血的魔性,而那個遭瘟的魔毒讓她莫名對血肉有了渴望。


    秦祁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沈扶月一邊克製著自己越發煩躁的心情,一邊掐著魔毒的時間。忽然想起來秦祁的毒應該比她深的多,迴頭道:“如果難熬的話,我傳信讓他們就地歇息,明早再與他們匯合。”


    秦祁臉色一瞬有點莫測:“什麽意思?”


    沈扶月無言,覺得秦祁約莫是傻了:“魔毒綿長,現在天還沒黑,等到子時才最難熬。”


    秦祁大步走了:“不必,我們還是迴去吧。萬一我真忍不住,你們加起來應該能打得過我。”


    沈扶月跟在他後麵,沒有再說什麽。她最為熟悉秦祁,這家夥當天尊時候看起來行事沒邊放浪,可心裏什麽都不在乎。


    什麽都入不了他心。


    沈扶月猜不到這家夥會起什麽欲,不過看他這模樣……應當也不甚嚴重。倒是自己,就算有扶桑木壓著,後半夜估計也得開個結界鎖一下魔氣。沈扶月朝前跨一步,把秦祁攔在身後。雖然沈無越帶著麵巾,瞧不清她的容貌,可是沈扶月依然能從那一雙眸裏感覺到怪異。


    “何方鼠輩,藏頭露尾。”


    沈無越彎眸:“鼠輩?我可是來救你的。”


    她這一笑,沈扶月便發現端倪:“自己困於七情六欲,還妄想救別人脫離苦海?”


    沈扶月一雙慧眼,嘴又狠辣,幾乎是碾著人的痛點過。沈無越臉色當場冷下來,道:“高貴的上神大人,半截枯死的扶桑木可救不了你。”


    兩個女子隔著枯焦的黑土對望,沈扶月知她這是在嘲諷譏笑,黑眸清淩淩,道:“知道的倒是不少,你是何人?”


    沈無越忽然明白了症結所在,此人無情無義,所有克製也是別人種給她的。這是枷鎖,也是矜傲。


    而對自己而言,白駒過隙之後的世界,除卻這位故人之外全都麵目全非。可如今,卻連此人也要問一句,你是何人?


    沈無越眸光掃過兩人,嗤笑一聲:“無名之人,該死之人……”


    沈扶月麵色一凜,刹那想去自己千百年前看破的因果:“我見過你。”


    沈無越抬眼,氣壓極低。


    “我已知曉你的來意。”沈扶月自然不會怕她:“我隻與你說一句話。求仁得仁,我心甘情願。”


    沈無越哼一聲,看了一眼秦祁,卻沒挑破,嗤笑疑惑:“你怎麽還那麽天真?”


    說著,她懶散看著沈扶月:“我等著看呢。”


    沈扶月看她走遠,忽然抬手拔掉發上的木釵,甩手一擲,那木拆竟然有了破竹之勢。沈無越側眸抬手捏住,木釵失去靈力支撐,變迴一截枯木。


    “我希望人魔一事,和你無關。”


    沈扶月聲音遙遙從身後追來,她笑:“有關——你當又如何?”


    這人笑的放肆,惹人煩心。一直沉默的秦祁皺著眉目送她走遠,才道:“你知道她是誰?”


    沈扶月搖頭:“此人來曆成謎,我參不透她身上的因緣命脈。”


    而且,她即便沒有開天眼,也能看到這人身上纏繞著的黑氣。此人並非魔界之人,可一定去過魔界。


    秦祁看著她,直接道:“她和你模樣相同。”


    沈扶月一下側頭去看他,眉心蹙著,嚴厲之中又帶了一點茫然:“麵具還是……”


    秦祁搖頭。


    沈扶月垂眸,正欲說什麽,忽然壓著聲音咳了兩聲。剛剛被她勉強壓製的火焰又有冒頭的樣子。秦祁被那聲音拉迴思緒,立刻以掌渡去靈氣。


    長生被沈扶月鎮壓過一次,她手段也狠,幾乎掐滅這天道送下來的火焰,故而長生一直怕極了她。


    可是它曾差點要了秦祁的命,自然不會對他有這種入骨的懼怕,大口吞噬著秦祁送來的開胃菜,甚至有燒到他身上的架勢。


    沈扶月發覺了它的不安分,單手捏決,接著秦祁的靈力把這火苗禁錮在丹田。


    “逼它出來!”


    身後秦祁輕聲嗬斥,沈扶月一頓,目光似乎是閃躲了兩分,最後下定了什麽決定才伸手,把壓在丹田的火逼到掌心。


    秦祁這才看到這隻存在於傳說中不詳之火。沈扶月掌心托著它,顏色不似平常的赤色火焰,是暗沉的青色,像是壓著巨大風暴的天空。隻看著就能讓人感受到這火焰是壓抑的,活著的。


    他看著那暗沉的焰色,想伸手碰一下那跳躍著的火焰。沈扶月眼疾手快的躲過,喊了一聲秦祁,他方才如夢初醒。


    沈扶月抽出手,咬破指尖,把一點血點在他的額心。深色的紅觸之立刻消失,卻讓秦祁覺得靈台一陣清明。


    “可破千萬幻法……原本可以的。”沈扶月解釋完,垂眸看手掌心的火焰:“它流落魔界許久。能逃到人間,找到廣華,就證明魔界已經不能再封印它了。”


    秦祁挑眉,語調高了兩分:“那也不能你來親自鎮著,像什麽話?”


    而後他又軟了話音:“為師……我心疼你。”


    自稱一變,話裏的親昵便藏也藏不住。


    話音還沒落,沈扶月輕嘶了一聲,掌心的長生抖了抖,白瓷一樣的掌心立刻出了一串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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