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慶宮】


    戌時,天色已暗,宮廷裏燈火通明。


    銀製的蓮花燭台上,明亮的火苗跳躍著。瓜爾佳氏換下吉服,身著正紅的宮裝,坐在梳妝台前,由丫鬟幫著補妝。


    今晚,胤礽按例是會歇在她這兒的。


    太子本身占著一個“嫡”字,因此十分在意嫡庶,雖然對先入宮的側福晉很是寵愛,但是更加看重太子妃。


    不多時,守門的小太監就用尖細的聲音喊道:“太子殿下駕到!”


    侍女準備好武夷山大紅袍,奉給太子。


    胤礽麵上鬱鬱不樂的,揮退了下人,準備好好和太子妃聊聊。


    瓜爾佳氏坐到他身邊,主動問道:“殿下,您有什麽事不舒心啊?”


    胤礽喝了一口茶水,覺得嘴裏發苦,怒斥了一聲,“連茶都泡不好!”


    甩手將茶盞摔在了地上。好在大殿裏鋪著羊毛毯,碎裂的聲音並不明顯。


    瓜爾佳氏和太子相處這麽久,知道他脾氣並不是太好。


    並不在意,太子從小被皇上寵大,近些年卻不是那麽如意了。


    她身為妻子,自當多多體諒。轉身重新泡了一杯茶。


    胤礽抱怨道:“今日拜祭蟲王,皇阿瑪帶著老三聊得可熱鬧了。原以為隻有老大和我過不去,沒想到個個都不安分。”


    太子妃遞上一杯新泡的大紅袍,說道:“殿下和三貝勒置什麽氣。您沒瞧見,今個兒榮妃都被擠到哪裏去了。皇上啊,還是最重視您!”


    太子喝了口茶,溫度正好,方才滿意地說:“還是雅容最懂我。我兩歲就被立為皇儲,眼見著下麵這些兄弟越來越大,都盯著我呢!一個個都想著拉我下馬。”


    瓜爾佳氏笑著說:“四弟不是很忠心嗎?今個兒,太後見了他家的大格格,很開心呢!”


    太子摩挲著杯蓋,想了一會兒,說:“就是那個被皇阿瑪賜名的小丫頭吧!不但給五弟帶了福氣,竟還投了皇瑪嬤的眼緣。很是不簡單啊!”


    瓜爾佳氏笑著說:“若是她真是觀音座下的玉女,我也真想去沾沾喜氣,也好早日給您誕下皇嗣。”


    說著像玩笑,但是遲遲生不下嫡子,她的壓力不可謂不大。


    她知道太子不想伊爾根覺羅氏率先誕下皇長孫。雖然側福晉李佳氏已有一子,但是隻有嫡長孫,才能真正壓製直郡王。


    雖然不過是個名頭,但是在宮裏什麽都得爭,投胎時間也是。


    果然,太子望著她的肚子說:“你有空就把那小丫頭招進來見見,老四的女兒,不打緊。”


    瓜爾佳氏暗自苦笑,看來殿下已經急了,連這樣的傳言也信了。


    【沁玉院】


    福晉讓兆佳嬤嬤把槿兒送迴了院子,清璿已經等的望眼欲穿了,生怕孩子在宮裏出什麽岔子。


    槿兒一見到娘親,乳燕還巢般投入了懷抱,哭泣著說:“額娘,我今天好害怕啊!好多陌生人,嗚~嗚,我再也不想出去了。”


    說到底,才是剛滿三歲的孩子。平時和清璿、奶娘、四爺還比較熟悉,進了宮,全是生人,一直忍住心裏的恐懼。


    一迴家,見著了娘親,淚水就止不住地落下了。


    清璿抱著孩子,坐在軟塌上,小聲哄著,“額娘知道今天槿兒辛苦了。你好棒,娘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都不敢去這麽遠的地方呢!”


    孩子哭了一會兒,抽抽搭搭地說:“額娘,為什麽你不陪我一起去啊!這樣我就不怕了。”


    清璿呆了一下,這該怎麽說,要告訴孩子,那是因為你娘我是一個小妾,根本沒有資格入宮嗎?這是事實,但是清璿說不出口。


    每個媽媽都希望自己在兒女心中是完美無缺的,她也一樣。


    猶豫了一會兒,清璿才說:“額娘暫時不能進宮,等你長大了,我再陪你一起去。”


    槿兒點點頭,在懷裏把小揪揪都拱亂了,天氣這麽熱,腦門上都是汗珠子,大眼睛哭得紅腫,一副又累又倦的可憐模樣,直教清璿看著心疼。


    清璿讓奶娘打了熱水,給孩子洗漱一下,換上寢衣,早點歇息。


    今夜窗外,一彎弦月,流瀉清輝。


    四爺應是不會來了。


    【桃華居】


    李格格正準備上床睡覺,奶娘匆匆忙忙跑了過來,說道:“主子,二格格高燒不退,怎麽辦呀!”


    這婦人臉色發白,十分驚慌。蓋因她早就發現二格格發熱了,但是這些日子二格格患著風寒,一直有些低燒,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她剛才準備給格格擦擦汗,卻發現已經熱得像火炭似的了。


    李格格很是煩躁,病還沒好,又出幺蛾子了,真是災星轉世。


    足月生下的大胖娃娃,卻總是生病,反應也很遲鈍。


    看看宋氏的女兒,才三歲就很機靈了。


    若不是差了一年,李格格簡直懷疑是抱錯了孩子!


    李格格叫來侍女,去請府裏的大夫來看看二格格。自己也到了女兒的房間來看看。


    要說這二格格,長相倒是要比槿兒還強上兩分,杏眼瓊鼻,很是精致。


    四爺當初給她取的名字,叫“嘎珞”,意思是“天鵝”。希望她能像天鵝一樣美麗高雅。


    隻是二格格時常生病,臉色發黃,有些虛胖,看著沒什麽精神。


    許是因為當初李氏難產,嗆了羊水,肺部受了傷,落下了病根。


    此時,裹著一件粉紅小肚兜,臉上都燒得紅彤彤的,汗水濡濕了頭發,小嘴也蒼白幹裂。蜷縮在床上,不斷咳嗽著,一抽一抽的,像隻剛入鍋的大蝦米。


    李氏難得抱起女兒,看了一眼她的情況很是生氣,這明顯已經高燒了很久了,下麵的人居然這麽敷衍,到現在才報上來。


    她把二格格的兩個奶娘和教養嬤嬤、丫鬟都叫了過來,訓斥道:“你們這群賤婢,都是怎麽當差的。二格格都病成這樣了,你們都看不見嗎?”


    下人們都跪了下來,哭著求饒,心裏也不乏埋怨。這李格格生下女兒之後,很少過問。一開始,嘎珞生病,她還會借機請四爺來。


    但是四爺來了,隻關心女兒的病情,無心寵幸於她。次數多了,也很心煩,就讓她去找大夫,不要再叫他來。


    之後,李格格覺著嘎珞都是小病小痛的,也就不再太關心了。


    她心裏總覺得是這個女兒擋了兒子的道,若不是這樣,她早就晉升為側福晉了,再不濟也不會被宋氏踩在下麵。


    下人們都是見風使舵的,親媽都不關心,奶娘和嬤嬤自然也懈怠了。


    私下裏,下人們也嚼舌過李氏,覺得她不像二格格的生母,太不負責任了。


    李格格看著下麵跪著的奴才,心裏十分惱火,覺著他們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裏。自從上次被關起來禁足反省後,她身邊用慣了的侍女被四爺撤掉了。


    以前大丫鬟錦玉還能幫著出出主意,現在的奴婢一點用都沒有。


    李氏對兩個小太監說:“把奶娘和嬤嬤都拖下去打十板子,好叫她們知道什麽是忠心為主!打完再迴來伺候二格格。別以為這樣就算了,等嘎珞好了,我再跟你們好好算算這筆賬。”


    霎時間,院子裏隻聽見“啪啪”的搭班子聲。幾個婦人像死魚一樣趴在板凳上,正是夏天,衣衫也薄,打起了更是肉疼。“哎呦喂”、“疼死我了”這樣的哀嚎不斷響起。


    屋裏的其他下人,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一刻鍾後,沈大夫背著藥箱來了,聽說二格格發高燒,李格格生氣,都沒敢帶上藥童。


    他先摸了摸她的額頭,隨後讓侍女扒開二格格的眼皮,看了看眼白;又觀察了一下舌苔。


    有些為難地說道:“二格格的肺本就不好,前些時候得了風寒,一直沒除根。現在是惡化了,若是再拖一陣子,很可能會變成肺癆!”


    肺癆,這在古代屬於不治之症,還具有傳染性!


    李格格一聽,往後退了幾步,說道:“不會吧!不就是風寒嗎?怎麽變成肺癆了?”


    沈大夫解釋道:“現在還不是,隻是小兒肺病,一定要好好喝藥,避免再受風寒。不然,就會演化成肺癆!”


    李氏還是有些不放心,說:“我要稟告貝勒爺,找太醫來看看。”


    然後就指使小太監去找四爺了。


    沈大夫聽了,臉色變得不太好看了,這是明擺著打臉啊!他在京城醫藥界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擅長婦科和兒科,也許比太醫是略有不如,但是當麵質疑還是不能忍。


    沈大夫硬聲硬氣地說:“既然如此,老夫留下方子,李格格不想用就不用,我先告辭了。”


    李格格發覺自己得罪了大夫,但又不以為意。


    丫鬟趕緊拿來紙筆,沈大夫寫完藥方,就甩袖告辭了。


    李氏看著那方子,啐了一口,說道:“一個郎中也敢給我擺臉色。”


    隨後就說:“你們伺候好二格格,再有差錯,我扒了你們的皮。”


    她卻匆忙迴到了自己的房間,讓新的大丫鬟笙簧給她燒熱水,點上艾草。


    李氏生怕沾了病氣,要洗澡、燒艾草來除一除晦氣。


    她沒有去想,自己都怕傳染,不照顧女兒,下人們怎麽會不陽奉陰違呢!


    哪個不是爹生娘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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