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偷聽團長唱戲的女孩兒,趕不走罵不走,以其韌性讓團長屈服了……鄭琳都沒有辦到的事兒,時代巨變劇團衰落,團裏演員全部另謀生計,團長也沒屈服。


    團長的孤傲啊,在雯雯這裏行不通。


    孩子的世界沒有成人複雜,你和她學戲沒出息沒前途,她才聽不懂,她隻知道自己喜歡這些“歌”,那就要學。


    團長屈服了,領著雯雯上門拜訪姑娘的父母,這下換他被拒絕。學戲呀?你那劇團破破爛爛的,連自己都養不活,附近的人誰不知道你瘋的厲害,想要誆騙我們的孩子,沒門兒!


    雯雯父母罵他,雯雯媽尖叫,要把這個瘋子趕出去。


    團長脖子一梗就要翻臉,抬頭看見姑娘眼淚汪汪看著他,團長又慫了。


    沒低過頭的團長到底是低了頭,上門一次,被罵一次,還被雯雯父母扔雞蛋。


    他要讓人家的女兒學唱戲,劇團都維持不下去的沒落行業,也難怪雯雯父母不同意。


    雞蛋砸在高駿臉上,他的神色是木然的,雙目卻有神。


    比起之前心灰意冷,現在到底有了希望。或許雯雯長大後會後悔年少無知的選擇,但至少在現在,雯雯願意加入劇團,這個劇團就沒有斷在他手上!


    團長又活得有了生氣。


    高駿把這些表現的淋漓盡致,他臉上掛著蛋液那表情,讓整個劇組都雅雀無聲。


    瞿逸飛喊了“卡”,現場都沒有人鼓掌,很不友好的劇組?不不不,是因為這樣精湛的演技,基本上每都能看到,又不僅僅是高駿一個人!


    什麽東西看的次數多了,也就不稀罕了。


    高駿在拍戲時,薛波在化中年妝。他飾演的大才子,年輕時文藝範兒十足,憑著才華和臉蛋把劇團的頂梁柱鄭琳給拐跑了,十幾年過去,薛大才子成了一個滿嘴謊言,騙投資商錢時眼睛都不眨的油滑導演。


    導演和女明星的婚姻關係貌合神離、相敬如冰,鄭琳明明還那樣美,卻已經留不住丈夫的心——薛波飾演的大才子導演龐迪雲摟著新人的細腰,承諾要把她捧成大明星,一夜風流卻再次被媒體拍到和女人的開房照。


    鄭琳對外還得誤會,不是替龐迪雲遮掩,是替她自己的麵子留最後的遮羞布。


    當然,迴到冷清的大房子裏,這對夫妻自然又是爭吵。


    可憐薛波,美顏無敵,卻要演這樣一個油膩膩的中年導演。薛波年輕時的鏡頭拍完了,最近在拚命增肥,安妮親眼看見對方每不間斷往嘴裏塞高熱量的食物,一邊拍戲一邊快速長胖,不到一個月,薛波胖了20斤,整個人真的腫了一圈,臉一長胖,連眼睛都變了,再配合化妝,油膩中年人的感覺很立體……安妮發誓,薛波的經紀人臉上表情可精彩了,經常對著安妮長籲短歎,似乎認為安妮應該對此事負責。


    安妮能什麽?


    她連自己的戲份都沒搞定,這個時候她整個人就像隨時會爆的火藥桶,誰來惹她,都可能被炸傷!


    葉萱也畫好了妝。


    這一場戲是在“鄭琳”和“龐迪雲”的豪宅裏拍的。


    鄭琳剛剛擺脫一群娛記的圍堵,笑著相信丈夫,“那隻是在探討劇本”。踩著高跟鞋迴到家,龐迪雲在洗澡,鄭琳坐到沙發上,全景落地窗和挑空的大客廳,擺了大大的高檔沙發,就和女明星鄭琳一樣昂貴——


    助理心翼翼詢問,“姐,我先迴去了?”


    鄭琳的助理是娜娜演的。


    這個角色的鏡頭隻有短短幾個,不需要太高的演技,安妮肯定要便宜自己人。星倫占了25%的投資,把娜娜塞進來演個配角經地義,別的藝人安妮又不熟,也沒人敢安妮這樣搞不和規矩。


    她的演技在劇組裏不是no。1,人氣肯定是,瞿逸飛都不可能反對這點事。


    葉萱飾演的鄭琳擺擺手,高高在上的精致,助理嚇得像鵪鶉,可見鄭琳平時脾氣就不太好:


    “等等!新一期的雜誌封麵太醜了,告訴雜誌社選其他照片……補拍?不,我沒有時間為了一張照片再折騰!”


    助理唯唯諾諾,答應會搞定這件事。


    用浴巾圍著下半身的龐迪雲走到客廳,助理趕緊跑了。那邊還沒關上門,鄭琳已經把高跟鞋扔到了丈夫臉上,她想像一個潑婦一樣尖叫,不知為何,又忍成一聲低罵:


    “龐迪雲,你就算偷吃也要擦下嘴,我真是受夠了在記者麵前替你遮掩,你把我鄭琳當成什麽人……”


    龐迪雲捂著額頭,臉上的青筋迸起,他顯然也在克製自己的怒火。


    半晌後,他忽然嗤笑一聲,順勢坐在到了鄭琳對麵的沙發上:


    “你上個月,參加慈善晚宴後不也和王總消失了半時?鄭琳,咱們倆各玩各的不好嗎?”


    葉萱臉頰的肉開始輕顫,瞿逸飛卻喊了“卡”——


    薛波馬上意識到,是他的表演出了問題。


    “瞿導……”


    瞿逸飛大吼,“你這笑,就像你在吃醋一樣!老婆陪投資人睡覺了你吃什麽醋,你是剛剛被抓包和新人過夜的導演,這個時候,你應該理所當然把鄭琳陪睡的事抖出來,變成夫妻倆的交換,你不追究鄭琳,鄭琳也不要管你……你演的是一個油膩的中年人,你們的婚姻名存實亡,隻剩下利益在羈絆……”


    瞿逸飛罵人時,沒人敢笑。


    安妮也覺得薛波不同意,在葉萱麵前,能頂住壓力的人不多。薛波還要和葉萱演夫妻,聽起來太不適合,可演員就是這樣,能扮年輕,能演老戲。葉萱50歲了,還要演20出頭時的鄭琳,雖會有柔光的幫助,但神態和鮮活的青春感,不是化妝和打光能搞定的,全靠葉萱的演技。


    每一場戲,哪怕今沒有安妮的鏡頭,她都會呆在拍攝現場。


    她觀看每個人的表演,不管是葉萱還是高駿,還是那些人氣不高但有真材實料的老戲骨。每個人演戲都有自己的特質,好的演員不是演什麽像什麽,而是演什麽就是什麽。曾穎演《九香》時,就是那個在政府工作的“佩琪”,安妮當時對她的演技驚為人。


    但演什麽是什麽,真的就是做到了極致嗎?


    那要照這樣來,曾穎在《九香》裏的表演應該十分成功才對。為什麽會被安妮蓋住了風頭?美貌和扮相是一個原因,觀眾的新鮮感是一個原因,還有個原因,安妮看葉萱演戲才發現……在“演什麽是什麽”之後,應該還有一個境界才對。


    頂級的表演,在演什麽像什麽的基礎上,還帶有強烈的個人風格。


    處理細節的方式,細膩還是粗狂,高駿和葉萱演戲,都有自己的風格。葉萱演“瘋王後”,演“大明星鄭琳”,你能感受到她演技的層次,能明白這是兩個不同的人物,但你在看電影的同時也會意識到,這是葉萱演的!


    不是讓觀眾出戲了,是在給觀眾烙印。


    “演什麽是什麽”,這是老戲骨的境界,老戲骨們是演員,不是明星,導演要他們展現出什麽樣,他們就會呈現什麽樣。


    在演什麽是什麽的同時,還能保留個人風格……你需要一張極具辨識度的臉。不管是美是醜,能讓觀眾記住的臉。觀眾第一眼看見你出現在屏幕上,第一個念頭就是“xx的角色”,然後你讓觀眾入戲了,他們忘記了你的真名,代入到了劇情和角色中。等觀影結束,他們走出電影院,被風一吹可能才迴過神來,剛才的“xx角色”,就是某某某演的啊!


    牢牢抓住了觀眾的感官,讓他們不僅記住角色,還要記住演員,才能避免人紅戲不紅的尷尬。安妮之前誤入歧途了,她認為自己應該“演什麽是什麽”,總為自己不能完美展現角色而著急,明明她能“代入角色”,擁有別人比不上的作弊器,演技卻和對角色的理解不匹配……安妮為此痛苦,和葉萱對戲時著急。


    也不上是被那一瞬間觸動,就在薛波ng的時候,安妮悟了。


    她迫切想實踐下自己的想法。


    可能是她想的太深了,如果以更輕鬆的心態來麵對……


    “瞿導,能排我的戲嗎?我記得有一場戲,雯雯被帶到鄭琳的別墅,是同一個場景,我想試一試!”


    劇組所有人都轉過頭看著她。


    哇——


    安妮從來不任性的,哪怕她承擔著極大的壓力,也不會對劇組的任何人無故發火。同樣是大明星,她和“鄭琳”比起來簡直太討喜了。


    可這還是第一次,安妮提出任性的要求。


    她要讓薛波畫好了妝等在一旁,先拍“雯雯”和“鄭琳”的戲份?!


    如果薛波氣一點,可以當場和安妮翻臉,誰也不能薛波有毛病。圈裏人都圖個麵子,你這樣搞,不就是欺負人家薛波不如你紅?


    憑什麽要讓你先上戲?


    你拿了影後,薛波也是影帝呀。


    哦,你是女主角,人家薛波這部戲裏演男配,就欺負人家是?


    幸好薛波不是氣的人,瞿逸飛都還愣住,薛波自己輕鬆一笑:


    “我看安妮是有靈感了,我正好休息好,再找找這一段兒的感覺……瞿導,您也體諒下我,連女朋友都沒有,更體會不了夫妻間相敬如冰的感覺,一時真是抓不住龐迪雲的心理。”


    薛波化解了尷尬。


    安妮歉意一笑,她剛才一瞬間念頭通達了,的確很毛躁。


    瞿逸飛哼了一聲:“那你還不趕緊去化妝換衣服,我讓你演,看看和之前比有什麽變化。”


    瞿逸飛很了解安妮的狀態,和葉萱一對戲,就有點怯場。


    壓力大,戲也演不好,而且是越來越不好。


    安妮處於演技蛻變的過程中,她在嚐試各種辦法突破,今可能真的是有了新想法。


    薛波沒有意見,葉萱更不會有意見,配合著重新化妝去了。


    薛波坐到椅子上,準備從參與者變成旁觀者,他也對接下來的這場戲很好奇。


    經紀人恨鐵不成鋼。


    不能可著他家薛波一個人欺負?


    看看這個破角色,戲份不多,還是個中年渣男,薛波演了“龐迪雲”,瞿導還嫌棄他表現出來的不夠渣。真的要再渣一點,等電影上映,薛波有多少女粉絲要脫粉?


    薛波還胖了20斤!


    對明星來,體重就是生命,胖5斤都該拉出去槍斃,胖20斤,薛波減肥時也會很辛苦!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戲份不多的男配角,安妮真是害人不淺啊。


    狐狸精。


    經紀人腦子裏忽然冒出來這個詞兒。


    ……


    狐狸精安妮換好了衣服。


    她的妝容也很簡單,《桃花扇》裏甚至不需要她有多少美顏盛世,太美了會奪走觀眾的注意力,雯雯隻需要在戲台上美。美貌會讓安妮的演技弱化,也會影響到電影節評委的判斷,他們總覺得美貌和演技不可兼得,李子差點把自己折騰成一頭狗熊,扮了無數次醜,終於拿了奧斯卡金人。


    瞿逸飛在盡量弱化安妮的美貌,至少不是關鍵情節時,觀眾應該少注意她的臉蛋。


    所以雯雯的扮相極簡,和大明星鄭琳呆在一起時,鄭琳才該是豔光四射的。


    葉萱也換了一套戲服,妝容也改過了。


    這場戲,是鄭琳知道了雯雯的身份,雯雯卻對評委鄭琳的過去一無所知……團長將雯雯收為弟子,教她學昆曲。雯雯的成長,為劇團注入了新鮮的血液,破舊的劇團要被拆遷,雯雯為了挽救劇團,參與了電視台舉行的戲曲選秀節目。


    是的,鄭琳那時候,戲曲衰落,新世紀到來,國內又掀起了保護傳統文化的風氣。舊的國粹要怎麽適合快節奏的現代人?某電視台要舉行戲曲選秀節目,有戲曲背景的大明星鄭琳被邀請為評委——鄭琳當然不想去,但她的團隊一致認為她應該去。最好評語犀利,以她深厚的戲曲功底,重新打造新的形象,借以挽迴人氣。


    因為現在的鄭琳,好幾年沒有好的作品,導演丈夫忙著出軌,圍繞鄭琳的都是醜聞。雯雯過五關斬六將,已經在整個節目中嶄露頭角。節目組為每個種子選手拍攝vcr,雯雯沒有賣慘,她參加選秀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希望能籌一筆錢,將老劇院的地皮買下來,保住它。


    更長遠的目標,則是翻新劇院。


    鄭琳因此得知雯雯的身份,她可能有點點羞愧,更多是惱怒。


    她甚至認為雯雯是老團長故意派來的,就是來揭她的底,讓她鄭琳羞愧曾經的失信!


    所以鄭琳不斷試探雯雯。


    雯雯一無所知,鄭琳以為自己會在別人的生命裏留下深刻記憶,可老團長其實都沒在雯雯麵前提過她。


    試探後雯雯沒表現出異樣,鄭琳就以評委身份,邀請雯雯迴家做客。


    她要向雯雯展示大明星的豪宅。


    在寸金寸土的大都市,擁有一棟這樣的豪宅,是鄭琳身份地位的象征。豪華的別墅,和雯雯老家那破敗,即將被拆除的老劇院形成巨大的對比。


    葉萱在這一場戲,要用財富羞辱“雯雯”,也要用財富引誘雯雯向往和墮落。如果雯雯選擇了一樣的路,離開老劇院再不迴去,鄭琳當年的做法就不會顯得那麽忘恩負義和無情。


    她急需一個“同伴”,她要打壓雯雯,也要腐化雯雯。


    紅唇勾勒出完美的妝容,葉萱一身大牌,氣勢懾人。


    而安妮在這場戲,則幾乎是素麵朝,穿著也頗為土氣。


    “你準備好了?”


    瞿逸飛見兩人換好了戲服,就問安妮。


    葉萱是不用問的,她的狀態出奇穩定。


    安妮點點頭,瞿逸飛就招唿攝像機就位。客廳重新被收拾了一番,剛才薛波拍戲留下的水跡都被擦拭幹淨,沙發抱枕的皺褶也被撫平……每一個細節都在彰顯著別墅的高端大氣。


    “各就各位……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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