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到家的。


    沈銘理所當然要帶她去參加京大校友會,也不多解釋兩句。安妮覺得腦袋有點暈,不知是司機劉空調開太熱了叫她缺氧,還是之前在張莉辦公室,張莉逼著安妮選擇陣營時,在她為難時……沈銘站了出來,果斷對上了張莉,兵不血刃化解了張莉的為難,順利拿下了《vogue》的封麵。


    那一刻的情緒,對安妮而言同樣是很陌生的。


    雖然她早**蛋的生活逼得兩麵三刀、獨立強硬,能被人“保護”,總歸是不同呢。annie就不受人保護,母親在世時,她要站在母親那邊和渣爹對抗,等母親去世了,她要護著胞妹不被渣爹的外室們欺負……生活將annie逼成一個鬥士,就算親爹最後看重她,也樂於見她充滿鬥誌,和人爭長論短。


    不厲害的女兒,保不住家業,對親爹而言是不能繼承家產的,annie能在十來個異母兄弟姐妹中脫穎而出,靠的就是鬥。


    她習慣了與人爭鬥。


    剛“醒來”時,她和拆遷的地痞流氓智鬥,從c城那泥潭裏快刀斬亂麻脫身而出。


    北上京城,她和那些不懷好意的野雞公司經濟人鬥,分辨著他們的真假,不讓自己被騙財騙色。


    南下洛州,她和影視城裏的群頭們鬥。龍套裏,像安妮這樣姿色極為罕見,現在出名方式那麽多,美而不自知顯然不可能,誰會從龍套做起?她用僅有的消息線索,選擇劉胖子,還要在劉胖子手下保存自己的清白——成年人,當然無所謂滾床單來一發,叫安妮睡高駿?沒問題呢,睡劉胖子她是真下不了手。


    與劇組鬥,與名導鬥,搶經紀人,搶角色,搶曝光……安妮在逼自己前進,與人鬥其樂無窮,到底還是她在和命運鬥,和自己鬥。因為不甘心,上輩子不甘心別人欺負,叫私生子女坐享其成,所以她生命不止,鬥爭不休。這輩子同樣不甘心,好不容易把遊戲賬號刷到滿級了,又把經驗全部給清零,讓她一輩子生活在社會底層,安妮如何肯同意?


    ——可這個搶來的經紀人,真的太超值。他有能力,擋在安妮身前,阻止她化身為女鬥士,直接把安妮的活兒搶了。這讓她既有些空落落,又十分新奇。


    感覺就像那500萬,是沈銘自掏腰包的……有點點感動,更多的是驚惶。安妮習慣了利益交換,別人對她付出的,以她的經驗而言都是需要迴報的。上輩子安妮可以迴報給別人金錢,現在看來,沈銘可比她有錢多了!


    她沒有能給予沈銘的東西。


    這讓安妮很不習慣,也不在舒適的接受度內。


    所以到了住處,她沒意識到沈銘跟著進門了。家政阿姨替安妮煲了湯,接受過專業培訓的家政阿姨,深知明星一胖毀所有,但沈銘又交待過要照顧好安妮的飲食,隻要安妮歇在京郊別墅裏,迴家必然是有靚湯喝。


    人都有口腹欲,當女藝人最苦逼的就是要克製口腹之欲。


    能在控製熱量的前提下,喝一碗熱乎乎的湯,算是安妮給自己的放縱……不過今擔起湯,發現阿姨還多準備了一碗,原來沈銘就坐在她對麵。


    沈銘會喝湯?


    實話,僅有的和沈銘同桌吃飯機會,都是交際飯局。


    安妮從未看見過沈銘真正吃什麽東西。


    他幾乎是象征性動筷子,隨時要注意別人的喜好,要在最恰當的空隙敬酒……捧著碗喝湯?安妮簡直不敢想那畫麵。沈銘這種精英,以安妮的經驗來看,他們是不喝湯的,喝咖啡差不多。


    哪知沈銘把一碗湯都喝完了,還皺眉看她:


    “今的湯不合你胃口?”


    安妮搖搖頭。


    沈銘心想,傻乎乎的,從要帶她去參加校友會就這樣,就算是激動也要不了這麽誇張,跟著她進屋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要換了其他人尾隨可不行。他是不是該給安妮找個女保鏢,能同吃同住那種,劉畢竟是大男人,有時難免不方便。


    見安妮喝湯如受刑,沈銘連忙製止她:


    “行了,不想喝就放一邊。《vogue》的事算解決了,電影選哪一個,你自己什麽想法?”


    正事兒就好,安妮不太習慣溫和的沈銘,進入工作模式的沈爸爸她就很習慣了。沈爸爸電影劇本,情感上,安妮覺得倪顯民的俠女電影比較有感覺,理智上,她知道沈銘的選擇才最對。


    郭院長也是這個意思,選哪個劇本,全看安妮自己追求什麽。


    “……潘導的那個本子,什麽時候試鏡?”


    從安妮嘴裏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沈銘沒有想象中高興。他沒有私心,一切選擇都為了安妮的發展,潘文華那邊不是那麽好接觸的。但安妮顯然喜歡倪顯民那個俠女劇本——沈銘聽見自己:


    “無妨,潘導那邊的選擇麵很廣,你不是第一候選人,倪導那邊的試鏡你也去參加,看看那邊反饋好。”


    什麽?!


    安妮手抖了一下,差點沒把湯碗給打翻。


    她懷疑沈銘中邪了,這種時候,不是該:好,潘導那邊不選你,我們也要製造機會讓你變成唯一的候選者。沈銘的套路應該是這樣,就像他替安妮拿下《斬魔》女主時,哪裏管安妮當時咖位是否能和周予馨、林月等人競爭,沈銘總能迂迴達到自己的目的。


    現在,竟然讓安妮去倪顯民處試鏡,對沈銘而言,絕對是罕見的妥協。


    沒有力氣分兩處使的道理,某個演員同時試鏡幾個劇組很正常,但在倪顯民和潘文華中間卻不能這麽搞。特別是,安妮相當女主的前提下。


    沒錯,沈銘和安妮都有個共識:既然《九香》裏,安妮都能由女三變成女主,沒理由她現在還要接非女主的戲。如果不是女一,安妮情願不演,在整個華語電影圈,安妮必須要把自己的格調端起來。


    她堅持隻演女主,就沒人敢抱著蹭流量的心態來邀請她演女配。


    “潘導的,我想演潘導的電影。”


    既然做了選擇,安妮反而不覺得遺憾。人不能什麽便宜都占完,分清主次矛盾,舍棄一些不必要的東西,才能過得更輕鬆。選了潘文華,安妮不會再心念念倪顯民的俠女劇本。


    沈銘欣賞安妮,也在這點。


    安妮永遠懂得自己要什麽,不黏糊,不矯情。


    麵對已經從罕見的感性模式切換到理性模式的安妮,沈銘覺得比較好溝通:


    “你知道,你並不是潘導最好的選擇。潘導近年活躍在好萊塢,寶島才是他的根,他再迴華人電影圈拍戲,要捧的也是寶島女星。你不是在和某個女星競爭,你的對手,可能是寶島地區適齡又夠咖位的女星……甚至是某個新人,誰也弄不懂潘導的心思。”


    選擇既有的當紅女星,還是選一塊幹淨的璞玉進行雕琢?


    潘文華的心思,豈止是沈銘琢磨不透,就連他的枕邊人也猜不到。


    “但是,這次和之前的劇不同,潘導雖然沒有定下女主角,卻定下了男主角。”


    沈銘看著安妮,她想,男主角自己認識?


    郭泰西不用想了,可以直接pass。


    “是高駿?”


    潘文華選高駿就不奇怪了,高影帝的咖位和長相,擺在那裏一看,就是妥妥的高富帥,拍愛情輕喜劇,完全沒有半點違和。


    這猜測卻被沈銘否決了。


    一個人名,頓時蹦出來,安妮有點驚訝:


    “是薛波!”


    沈銘的神色,讓安妮明白自己對了,果然是薛波!


    薛波這是要與太陽肩並肩啊,剛拿下金雞獎影帝翻紅了,又接了潘文華的本子——不,從時間上來看,薛波還沒拿影帝前就在和潘文華那邊接觸了。


    安妮有點酸溜溜:


    “薛波也不是寶島籍啊……”


    特麽的潘導您雙標呢,女主要寶島籍,男主隨隨便便就定了薛波?沈銘沒和安妮多,安妮自己清了清嗓子:


    “那我就去寶島見潘導唄!”


    薛波用什麽打動了潘文華?


    安妮就不信,拚名氣或者演技,她能輸給薛波!


    沈銘淡淡糾正她:“不是你去寶島,是我們去寶島。安妮,你又需要向學校請假了,你知道,計劃總趕不上變化快。”


    安妮懷疑自己聽錯了,沈銘的聲音裏有幸災樂禍的笑意。


    她有點頭疼,剛向學校銷假,馬上再請假,下次郭院長會不會換花樣,不叫她表演哭戲,而是什麽床戲啥的……當著太多人的話,安妮覺得自己會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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