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區中心老城區地帶的道路上,一輛老舊的桑塔納磨磨蹭蹭地在直行車道且走且停。老城區的馬路不寬,容得下兩車並行就得感謝小排量汽車的小體積了,這樣一輛桑塔納在路上磨嘰,直接就占去了一半的資源。後邊的車堵得那叫一個憋屈,可是卻沒一個按喇叭的,沒辦法,誰讓這老桑塔納是輛“公車”呢?


    公車裏還坐著兩個穿製服的人,這年頭製服不僅能誘惑,還能嚇人。別誤會,這桑塔納不是警車,這兩個穿製服的更不是警察。這桑塔納在一本正經的噴漆以外,噴著兩個藍色黑體字“工商”,而車裏那兩個穿製服的人就是工商局的人。要說工商局的車怎麽能嚇住人呢?因為這條街是商業街。


    老城區的商業街自然是老商業街,一個店麵二十來平,門外掛著褪色的招牌,門口堆著積灰的商品,今時今日,除了住在這條街附近的人,也沒有人會來這樣的老商業街買東西了,所以,這些老商販們就沒一個是在賣好貨的。現在工商的人來了,這街上瞬間變得一片肅殺,弄得路過的車主都跟著心驚膽戰,沒一個敢按著喇叭去催車的。


    “是這個路口吧?”


    桑塔納上坐著兩個男人,一個是中年人,一個是年輕人,年輕人打著方向盤,看向了老商業街的一個岔路口——超級窄的岔路口。


    “那不是寫著''牛屎巷''嗎?就是這兒沒錯了。”中年人一副神煩的樣子。


    年輕人瞪大了眼睛,看著巷子口掛著的幾乎被鐵鏽全覆蓋的綠色路牌——五彩巷。


    “看什麽?停車啊!”中年人說道。


    “師父你別逗我了這是五彩巷!”


    “小屁簍子,五彩巷那是幾十年前才改的名字,你懂什麽?”中年人說道:“剛建國那會兒,高新區還是一片青草盂,河那邊的人早上要趕著牛穿過這條巷子去吃草,吃飽了之後順著這條路再把牛趕迴去。成群的牛路過這條巷子,留下了不計其數的牛屎,這才叫牛屎巷的。”


    “你這麽一說我都聞著味兒了!”年輕人抱怨道。不過抱怨歸抱怨,既然確定地點沒錯,年輕人也就規規矩矩停好了車,跟著中年人一起從車上走了下來。


    沒走幾步,中年人就摘下帽子扇起風來,抱怨道:“大熱天的,怎麽還有人舉報這種地方的店?連個空調都沒有!他怎麽不去舉報萬達廣場啊?”


    “這兩者之間有什麽聯係嗎?”年輕人好奇。


    “萬達廣場有空調嘛。”中年人往脖領子裏扇著風,提醒年輕人。


    “這麽看來多半是被坑得慘了。”年輕人推測。


    兩人說著話,就找到了這次行動的目的地,一家漁具店。這漁具店就和街上的其他店鋪一樣,老式的鐵葉門、灰蒙蒙的門臉兒、陳舊的招牌——老許漁具,連店名都透著一股老氣,這樣的地方,竟然還有人來消費,而且居然還認認真真地向工商局舉報,真是細思極恐。


    漁具店裏,一個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坐在櫃台後麵,捏著一根亮晶晶的細線,在櫃台的台麵上不知道做什麽,表情倒是一本正經,甚至可以說是聚精會神。


    兩名工商局的執法人員好奇,這孩子閑得無聊在玩魚線嗎?於是也沒說話,就這樣慢慢地走上前去看,走近前了才發現,這魚線的一端,竟然綁著一隻螞蟻!這螞蟻可不是什麽大螞蟻,就是普普通通的紅螞蟻,而且不是那種大個頭的兵蟻,就是那種比米粒兒還小的工蟻!至於這根亮晶晶的魚線,就這樣正正地綁在螞蟻的腰上,既沒有把螞蟻的腰勒斷,也沒有讓螞蟻能掙脫!


    “你怎麽做到的!”年輕的工商執法人員忍不住驚歎道。


    那少年被嚇了一跳,驚得站了起來,兩名執法人員這才看到少年的樣貌:雙眼皮、高鼻梁、招風耳、中等身材,小麥色皮膚,身高一米七五,雖然長得不醜,但是有一種“泯滅於眾生”的氣質。


    “唉喲嚇死我了!”少年扶額:“兩位有何貴幹?”


    年輕執法人員出示了一下證件,少年的臉上更是浮現了一絲迷茫,說道:“工商局?我們營業執照可沒過期啊!”


    “不是營業執照的事。”中年人咳嗽了一聲,說道:“我們早上接到舉報,有一名消費者舉報說,你賣了質量不合格的魚鉤給他?”


    “哦!你說前天那個胖子吧!”少年立刻說道。


    “你怎麽確定是他?”年輕人興奮,看來是真的賣了假冒偽劣了,不然哪能印象那麽深刻?


    “今天是六月二十五,整個六月我就接待過一個客人,除了他還能是誰?”少年一副天經地義的口氣。


    兩名執法人員足足愣了三秒,合著這家店一個月就隻有這麽一單生意,難怪這少年能記住呢,這就是換個弱智都能記住。


    “說不定是五月的客人呢。”年輕人想用語言套出少年的話。


    “別說五月了,今年開年以來就這麽一個客人。”少年無精打采地開始低下頭繼續逗螞蟻。


    “好吧,對方舉報,你賣給他的魚鉤是假冒偽劣產品,這個你怎麽說?”中年人瞪了年輕人一眼,繼續問道。


    “嘿,他要買兩塊錢一包二十個的魚鉤,我都說了那玩意是賣給金魚攤讓孩子們釣金魚的,放到河裏最多就是釣釣魚苗兒,他要是能用那鉤釣起超過兩斤重的魚我就關了這店跟他學藝去。”少年說道。


    “這······”中年人遲疑了,隨後說道:“既然這樣的話,把你這家店的營業執照和身份證給我們記錄一下,我們迴去以後好做一個報備。”


    “好嘞。”少年立馬從口袋裏掏出身份證,這個年紀有隨身攜帶身份證的習慣,不是那些經常出入酒店的富家公子,就是經常去網吧的少年屌絲,顯然,他是後者。


    還沒等少年取來營業執照,中年人就發現了問題:“誒誒!你到這個月還不滿十八歲吧!你哪來的營業執照?不會是假的吧!”


    “哪兒能啊。”少年畢恭畢敬地遞上營業執照,說道:“這店是我爸的,他又不知道去哪搏大魚了,我就是看個店而已。”


    “許多魚!”年輕執法人員看到了少年身份證上的名字,忍不住樂了出來:“你這名兒起得夠吉利的啊!你爸經常中大魚吧!”


    “唉!就毀在這上麵了!”名為許多魚的少年捂臉歎息:“他要是個能中大魚的人,還用得著起那麽唯心主義的名兒給自己親兒子嗎?”


    “那你爸怎麽不自己改名兒叫許多魚啊?”年輕執法人員追問。


    “他那名字可霸氣,改了多虧啊!”許多魚說道。


    兩名執法人員立刻看向營業執照上的經營者姓名一欄,隻見那裏寫著:許可。


    “我的天!你爸這名字還真是夠霸氣的!”中年執法人員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家人的名字看來是祖傳下來的不靠譜。估計許多魚的爺爺當年很多事情都沒被允許辦成,於是幹脆就給自己兒子起了個名字叫“許可”。


    兩名執法人員完成了相關的登記之後,就離開了。目送著兩人走遠之後,許多魚這才放下心來,自言自語道:“哼哼,這年頭還是要講專業對口啊,一說兩塊錢一包二十個的魚鉤釣不上魚,立馬就信了。這下誰知道我賣出去的是五毛錢一包二十個的魚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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